第623章 完以城旦

第623章 完以城旦

當然了,張讓、趙忠參與殺害了劉陶不假,可那是朝中權力之爭。∮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裏,自己與劉陶不過是故交而已,自然沒有必要搶在劉宏前面去做決定。

畢竟親疏有別,僅僅一瞬間,明溯心中便飛快的下了決定。

倒不是他鐵石心腸,或者說是懦弱,而是自己此時老婆兒子都在洛陽之中,若是一意孤行,得罪了劉宏事小,因而失了朧月與那剛出生的娃兒性命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當然了,既然張讓、趙忠二人參與了殺害劉陶的商議,明溯卻也不會如此輕易的便放過他們的。

“那劉大夫與微臣亦師亦友,如今其枉死獄中,還望聖上主持個公道。”明溯轉頭微微與郭貴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卻是大義凌然的向劉宏提出了一個十分合理的要求。

“這是自然,每每思及劉愛卿的錚錚忠言,朕心中都覺得格外的心痛。”見明溯慢慢的將長刀放了下來,劉宏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來人哪,傳朕旨意,封故諫議大夫劉陶為中陵侯,世襲罔替……着大將軍協調各有司緝拿兇犯,依律從嚴從重處置!”

想了想,劉宏還是補充了一句:“張讓、趙忠二人雖然沒有親手殺害陳耽、劉陶,卻是參與了其中謀划,朕決定:即日起剝奪二人爵位,完以城旦。”

漢朝執行的是九章律,也就是當初高祖統一中原之後,令蕭何依照秦法,結合新的時代形勢,制訂出來的盜律、賊律、囚律、捕律、雜律、具律、戶律、興律、廄律等九篇綱領性律法。

對於殺人的罪名,律法中間明確規定: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如果沒有直接導致人死亡,則是規定了:斗以刀傷人,完以城旦。

那曹節、王甫直接殺害了陳、劉二人,最終的判決自然免不了一個極刑而死,可是張讓、趙忠等人就不好處置了。

按照律法,如果沒有直接導致人死亡,除了以刀傷人之外,其餘並無甚麼參與謀划之類的罪名,所以劉宏只能參照這一條,判處二人完以城旦。

城旦舂是一種徒刑,是指男犯築城,女犯舂米,但實際從事的勞役往往超出築城和舂米的範圍,一般被判處這種刑罰的犯人夜裏才輪到本職工作,也就是築長城或者舂米,至於白天他們的主要職責則是防敵寇,也就是在前線站崗。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之下,因為犯人的休息時間得不到保障,往往很多人沒有服完刑期就死在了邊塞地區。

在漢朝的律法體系之中,城旦舂是除了處死之外最重的一種有期徒刑。

據東漢衛宏《漢舊儀》記載,城旦舂按附加刑的不同,分為了三大類:第一類是完城旦舂,刑期四年。“完”的意思是保留罪犯的頭髮,僅剔去鬢須,不再施加其他肉刑。第二類則是刑城旦舂。“刑”指施加面部刺記塗墨,割鼻、砍左足、砍右足等肉刑。第三類也就是剃髮、頸項帶刑具鐵鉗的髡鉗城旦舂。其中第二、第三類刑期皆為五年。

張讓、趙忠二人畢竟是劉宏的近臣,儘管二人犯了大罪,可心有惻隱的劉宏還是不忍對二人施加肉刑,便直接選擇了其中較輕的一類,也就是完城旦。

在劉宏看來,自己這一方面算是對明溯有了一個交代,另一方面卻也護住了二人的性命。完城旦雖然要去邊塞,可畢竟刑期只有四年,只要慢慢的熬了過去,這四年之後也就得到自由了。

劉宏認為自己十分仁慈,可這話聽到二人耳中,卻是如雷震耳。互相驚惶的對視一眼之後,張讓、趙忠皆是伏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懇求道:“老奴等死不足惜,奈何心憂聖上冷暖,還望聖上法外開恩,容許老奴在洛陽左近戴罪立功,也能時刻瞻仰聖上容顏。”

不是二人耍奸,不肯老老實實去服刑,而是二人害的人實在太多了,這完城旦劉宏不知道其中利害,他們二人心中可是清楚得很。

開甚麼玩笑,尋常健壯百姓被判處了這種徒刑,最終都是九死一生,何況是自己這種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人。

不用多想,二人也知道自己如果真被派去邊塞,這輩子是不要再想回到洛陽了。吃不了那個苦是一回事情,自己的仇人太多,隨便跑去一個找自己報仇雪恨,那也是能夠想得到的現實擔憂。

見張讓、趙忠二人連聲懇求,先前為了體現公正,一衝動下了決定的劉宏心中頓時就猶豫了。雖然不清楚二人為何堅決不肯去服這短短的四年,可劉宏卻也着實不忍自己的近臣離開自己,便無奈的將求援的目光轉向了明溯。

劉宏不清楚完城旦究竟有多麼的難以煎熬,甚至就是在拿有限的性命去賭那看似時間不長的徒刑結束,可明溯心中卻是十分清楚。

如果眼前二人是殺害郭勝的兇手,或者是主使者,那麼明溯定然會毫不猶豫的給予其最嚴苛的懲處。即便是劉宏不按照律法行事,明溯都會讓他們知道——有些人不是隨隨便便就惹得起的。

當然了,如果他們落到明溯手中,估摸立馬會乖巧的哀求去完以城旦,因為明溯至少有一百個法子能夠讓他們明白甚麼叫作生不如死。

不過現在情況就不同了,殺害郭勝的另有其人,而且似乎是自作主張。儘管劉陶同樣與自己交情不錯,可這滿朝文武,與自己有交情也不是一個兩個……不是自己絕情,而是自然界生存自有其必然的規則。

弱肉強食正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最高法則。劉陶想要扳倒宮中常侍,結果觸惱了劉宏,又被諸人私底下報復。換了明溯被人當面告了一狀……當然明溯是不會偷偷摸摸跑到洛陽獄中去害死對方的,因為即便劉宏就在旁邊,他都會當場快意恩仇一番。

明溯不相信甚麼來世報的說法,在他的價值觀中,只有自己解氣了,或者說第一時間內將對方打入十八層地獄,這才是最稱心的為人準則。或者說,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現報主義者。

劉陶與張讓等人的爭執,說到底不過是政見不同,或者活法不同而已。就像那貧家子弟,總是覺得富二代大手大腳,不懂得節儉,殊不知人家老子留下來的家底本來幾輩子就花不完,你再讓他節儉,豈不是影響了社會流通,不能拉動消費內需?

不管怎麼說,明溯終究還是一個親疏有別的人,而且,在護短的習性上面,他也懂得去照顧別人的感受。

比如說現在,郭勝沒有死在張、趙二人手中,這二人……尤其是那張讓,儘管在外面確實名聲臭了一些,可如果沒有他,現在自己估摸着還在張邈手下當個假亭長呢。

“微臣覺得聖上判決得甚為公平,二位侯爺所言又合情合理……”明溯意味深長的說了半截,便顧自去為郭勝靈前添加香火剪去燭花了。

明溯這是甚麼意思?聞言,劉宏不由的懵了。這說話也該說完了再做其他事情,可現在明溯專心致志的正在服侍死人,自己一個大活人總不能去與郭勝搶風頭吧。

劉宏正在鬱悶之中,那張讓、趙忠二人欣喜的互相對視一眼,卻是緊忙拜倒在地,誠心誠意的言道:“多謝侯爺美言!”

“要拜的話,還是多在郭伯父靈前多磕幾個頭吧。”明溯顧左右而言他了一聲,卻是面無表情的將中間的拜墊讓了開來。

“應該……應該的。”二人忙不迭的行了上前,似乎完全忘卻了無論是年歲還是生前的地位,郭勝都遠遠低於自己。

這個時候,劉宏再是愚鈍,也明白了明溯已經不想與二人計較了,便和顏悅色的言道:“中陵侯膝下無子,這位郭……”

“郭貴,少府西山鐵監。”中陵侯是劉陶的追封,既然劉宏主動提起,那麼明溯自然要為郭貴介紹一番。

“嗯,郭愛卿忠君愛國,堪為國民表率。”劉宏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讚揚郭貴,還是在緬懷郭勝,不過後面接下來的話卻是讓明溯心中更加舒坦了一些:“劉府孤女寡母,朕心甚憂,傳旨……封郭貴為西山亭侯,入主中陵侯府。”

也是媒婆做習慣了,本來劉宏還想御賜下一段美好姻緣,不過念及劉陶剛剛去世,這郭貴與劉巧兒上趕着成親,就算是當事人心中樂意,這天下悠悠之口恐怕都會誹謗不休。

所以,話到嘴邊,劉宏覺得不妥當,便順勢封了郭貴一個亭爵,含糊其辭的將其打發到了劉陶家中,至於後面二小感情如何發展,那就不是自己應該去關心的事情了。

劉宏這個做法本來無可厚非,雖然郭貴只得了一個亭侯,可按照他的履歷而言,一無軍功,二無顯赫名聲,只不過是因為劉宏念及往日郭勝的鞠躬盡瘁,盡心服侍,這才破例封了個爵位。

當然了,劉宏也不清楚西山到底是甚麼地方,不過給他這麼一封,天下倒是又多了個基層政權組織出來。

西山本來屬於西位亭管轄,既然劉宏已經封了,那麼金口玉言之下,無論如何,這西山就該升格為一個亭級區域單位了。當然了,這種區劃調整也不需要由劉宏去親自操心,他只要開個口,自然有那陳留的張邈把事情辦好。

劉宏本來還以為賣了一個極大的面子,可明溯一聽卻是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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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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