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詐門殺人

第56章 詐門殺人

初十這天早晨,西位通往郡縣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兩具怪石,嶙峋巍峨,距道對峙,直欲衝天。遠遠望去,似乎是兩個巨人正在互相攀談,走近了點,發現中間像被雷劈開了一樣,縫隙筆直,混無半點雕琢之印。

這一日,正是石頭的生日,俗稱“石不動”或“十不動”。農家但凡磨、碾等石制工具皆不能動,甚至有些地方還設祭享祀石頭,恐傷莊稼。陳留舊習,每逢正月初十,家家戶戶必向石頭焚香致敬,午餐必食饃餅,認為吃餅一年之內便會財運亨通。

官道上出現石神的消息,轉瞬便傳遍十里八鄉,懷着敬畏的心理,諸里各庄紛紛扶老攜少,提着三生,舉着細香,趕去頂禮膜拜。其時,偏在西山操練的鄉勇們並不知有了如此新聞,此時正汗流直下,在各位隊正的率領之下,苦練着隊形隊列。

下午,隨着諸里送米糧的車輛到來,消息在西山傳開了。一時之間,默默禱告的有之,對着東北方向膜拜的有之,更多的人則是圍住各自的隊正,紛紛請求放上半天的假,好過去看個熱鬧。隊正們也是心癢難耐,便輟攝着二位屯長一起前往庄中向明溯告假。

明溯自是不允,最終還是那葛建體諒大伙兒,上前進言:“就此散了鄉勇自是不合軍規,然我等可以晚飯之後操練前往,一來可以察看三日操練之成效,二來也能順路望望那奇觀神跡。”明溯納諫如流,頒佈命令後言道:“此次察看成效,但有全隊奪得第一者,獎勵依舊。”

隊正們回去照樣一傳,諸人皆是神情大振,一個個磨拳擦掌,歡呼聲聲,恨不能立時拉了那夜幕下來。

晚飯之前,諸里長皆押送錢糧前來報到,惟有那西位里長陳壽因為那日受了點傷,仍是動彈不得,不能親自前來,但也遣了里中精幹之人把那規定的錢糧如數送到。

既然諸里長給了面子,明溯大為高興,趁着大家都在,高聲宣佈晚上聚餐,菜式便由那夏侯淳的乙屯承包了下來,預祝一年之內財運亨通。頓時,全場歡呼一片,惹得一眾里長甚為驚奇,紛紛打聽不已。

那新創出來的“春卷”,亦是上次比賽公認的第一名,大多鄉勇那日未曾品到,此時聞言自是一擁而上,眼巴巴地守住那案板,直把個游騎隊的位置圍了個水泄不通。

沒人會和財運過不去,聞知晚上的主食里有煎餅,許多里長的腳步已經挪不開了,此時見到那邊熱鬧場面,稍一打聽,便詫異地發現原來饃餅竟然還能做成白玉黃金二卷,且口味差距直如天壤,這下便是個別里長想回,下面的搬運人員也扯着衣襟不肯離開了。

這倒是省了自己許多留客的吐沫,明溯得意地笑上一笑,便自轉身進了莊裏。葛權此時正縮在脖子蹲在牆后的陰影之中,見明溯進來,上前稟道:“那西位壯年男子二十餘人,在外謀生者十數,此前主公整勇點了五人,今日送糧又來了四人,精勇者十不存一,事可成矣。”

“那陳壽卻在何處?”

“我在那裏外守了一天,見那陳壽備車洗馬,收拾家俬,吆聲喝氣,生龍活虎,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這老渾球卻是恢復得快。哼哼,過了今夜……”

“要不,我這就再去那裏外蹲着,以防萬一。”

“那杜永端得好本事,一夜之間竟弄出了如此神跡,此時想必官道之上人來人往,喧鬧異常。為免我等疑心,陳壽定然不會選擇此時出行。”

“主公也是好算計。如此,我便下去歇息了。”

“不可。你既為四隊隊正,今日聚餐,豈可了無痕迹,當與眾人同歡共飲。”

葛權“喏”了一聲逕自去了場中,明溯又召來郭貴三人,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三人亦自去準備酒水。

花開兩枝,各表一朵。這邊西山眾人歡聚一堂,樽籌交錯,喝得是頭重腳輕,胡話漫天,又裹了那諸里長帶路,踉踉蹌蹌地整隊直奔那東北方向而去,那邊典韋諸人亦早早地用了晚飯,貓在那前山腳下,摩拳擦掌,直盼着天黑下來。

華燈初上之時,眾人用布將那面目蒙住,由典韋帶隊一路小跑,大半個時辰之後便摸進了西山地界。那典韋任本亭求盜多年,地理熟悉,也不走那直道,只領着諸人穿澗越溪,深一腳淺一腳抄着小路避開了沿途各里。

估摸了一下深夜將至,有什麼急事的也該辦得差不多了,沒什麼急事的此時更是盡皆上了床做那愛做的事情去了,諸人站起身子大搖大擺地上了直道,遠遠地往那西山裡門而去。

西山裡是個不大的村子,四周圍了一圈矮矮的土牆。由於西位亭舍近在咫尺,盜賊輕易不敢前來,所以平時也沒有多加修繕,便是那裏門也是經年風雨,破爛不堪。還沒到里門,典韋便遠遠地望見里門洞眼裏冒出几絲氣死風燈的微弱亮光,便抬手止住了身後諸人,自己獨自往前行去。張三、杜永等人趕緊蹲了下來,悄悄地隱入夜幕的掩護之中。

那監門正靠在門后打着瞌睡,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驟然驚醒過來,一把抓起旁邊的小鑼,警惕地隔門將那昏黃燈光從洞裏往外一照,依稀看到一個人影拖着步子慢慢地行了過來,便大聲喊了一聲:“誰啊?”

“二狗子。”典韋埋着頭,縮着脖子,不慌不忙地遠遠回了一句。那二狗子正是西位的一個破落戶兒,典韋以前緝盜時見過此人,還記得名字。

“你不是下午在家嗎。甚麼時候又出去了?”

“狗娘的石頭,讓老子花了這麼久時間跑了過去,竟然又飛了。”典韋嘶啞着聲音,口中罵罵咧咧:“這風涼死了,快點開門。”

“啊,石頭飛了?我早就說過那是個神石吧,這不中了。”監門的注意力全部被引到了石頭上面,也沒在意聲音有些不對,轉身放下小鑼,拉開了門栓,嘴裏還嘟囔着埋怨了一句:“都這麼晚了才回來,活該凍死你。”還沒罵完,監門扭頭髮現面前之人卻矇著面,心頭一驚,正想大聲喊叫,那典韋已是一記手刀重重地砸在其脖子上面。

無聲無息地弄暈了監門之後,典韋拿起旁邊的氣死風燈,對着遠處搖了一搖,張三等人便竄了起來,一路小跑衝到了門邊。那杜永做事甚是心細,上前踢了一下那監門,不見動彈,想了想依然有些不放心,便把手中長刀一挑,乾淨利索地撕下那監門身上一塊布,團成一團塞進了嘴裏,又斷了那燈的吊繩,將其雙手反了過來,緊緊地繞着兩個大拇指扣了一圈,扎了個死結,丟了到門洞邊上。

西位里中一應位置,典韋甚是熟識,也不須喊醒那監門問路。留了一人守門,其餘人沿着牆角,迅速撲向那陳壽家中。時間不長,便來到院外。典韋打了個手勢,張三往牆邊地上一蹲,那杜永後退兩步,一個頓足,便沿着張三搭成的人梯衝了上去,翻過了牆,打開了木門。

眾人在院外又留了一人巡守,其餘十二人迅速分成了三組,一個個長刀出鞘,直奔那裏外廂屋撲去。

那陳壽一直沒有睡着,白天就想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誰知道剛要出門,便聞說通往郡縣的官道上突然莫名其妙出現了兩塊怪石,鄉人爭相圍觀,熱鬧異常,遂滅了心思,改成次日出門。陳壽晚上躺下之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翻來覆去,就是難以入眠。剛才隱約間他聽到院子裏傳來輕微的噗通聲響,初始以為是幻聽,沒多久便又聽到院門動了一下,心中猜測:家中可能是進賊了。便爬了起來,舉起門后的木栓,悄悄地拉開屋門,往外摸去,正與四道蒙面的身影碰了個當面,陳壽頓時心中一慌,轉身便想往裏逃去。那面前一人反應也是迅捷,半步一墊便沖了上前,橫刀一抽,頓時鮮血四濺,陳壽不敢相信地捂着脖子仰面倒了下去。

裏屋陳壽那婦人聽了聲響,睡眼惺忪地爬了起身,迷迷糊糊地才走了幾步,便被那人身後三人一擁而上,亂刀砍翻在地,頓時沒了氣息。

先前那人正是典韋,此時見其餘三人已收拾完了婦人,便蹲下身來,捏住那陳壽的下頜,提了起來。陳壽此時還未斷氣,喉嚨里咯叭作響,不停往外淌着血水,卻猶自將那驚恐的眼神望向典韋。

典韋將刀交到左手,右手慢慢地將面上矇著的布拉到頜下。

“典……”陳壽乍見熟人,喉嚨里剛冒了一個字,那滿嘴的血沫直流,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明溯是我假弟。”典韋輕輕地湊到其耳邊說了一聲,便又將那面上的蒙了上去。

早知道是這瘟神的兄弟,自己又何嘗敢去擼那虎鬚,只可惜自己的性命,便這麼枉自送了出去。那陳壽心中此時是悔恨交加,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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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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