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青花鄉
這一次的幹部鄉鎮掛職活動舉行的十分倉促，要求每個掛職幹部在接到通知的三天內報到，沒有動員大會，也沒有給人太多的時間做工作交接，一切都太匆匆，倒像是在攆人似的，透着几絲古怪。
好在於無聲孑然一身，除了在柳青青那丫頭身上耗費了許多精力才讓她答應不跟着走外，也沒有太多的牽絆，頭天晚上科里舉行了送別宴后，於無聲第二天便匆匆地踏上了去青花鄉的長途客車。
昭陽市到青花鄉每天只有一趟客車，這車外面是滿面塵灰煙火色，裏面便是琳琅滿目髒亂差，過道上丟滿了廢棄的垃圾，座位上到處是可疑的污點，車廂內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怪味，於無聲聞了一口就差點沒忍住要吐出來。
因為只有這麼一趟客車，當於無聲探頭探腦地在那裏看時，車上的售票員很不耐煩的呵斥道：“到底走不走，不走就別在那晃悠。”
“走啊，怎麼不走，多少錢一個呀？”
實在沒有別的辦法，科里沒有車，組織部也沒有安排專車送人下鄉的意思，所以再臟再臭，於無聲也只有認了，農村孩子嘛，除了那氣味有點難受之外，其餘一切倒可視而不見。
客車是下午一點準時從昭陽市出發的，可顛簸到青花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接近六點的樣子，一路上都抖得厲害，特別是從河口到青花的那一個小時多的路程，屁股被顛痛了不說，就連中午的午飯也差點被顛了出來，下車良久於無聲的腦袋都是昏昏沉沉，比醉酒還厲害。
沒到青花鄉之前，青花鄉三個字在於無聲的腦中只是一堆枯燥的數字：青花鄉，位於昭陽市的北部，平均海拔在兩千米左右的青花山區，全鄉幅員為75.43平方公里，下轄六個村，四十二個社，有一千一百三十五戶共三千六百五十一人，有耕地面積一千九百八十畝，去年全年糧食總產量為八百三十一噸。
當踏上青花鄉的土地之後，於無聲才對青花鄉的貧瘠有了直觀的了解，到達青花鄉鄉政府所在地之前，客車一直在大山深處盤旋，公路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深山，很少見到人煙，直到青花鄉的場鎮附近，人口才稍微密集了起來。
而青花鄉的鄉場，七零八落地堆砌了幾座農房，都是低矮的泥土牆青瓦房，甚至有幾間老式的用竹條編織再覆上泥土的板壁房子，最好的建築是鄉黨委政府的辦公樓，說是樓，也不過是用黒磚堆砌的一樓一底的預製板房而已。
於無聲報到的日子正好二月初，春寒料峭，又是海拔頗高的山區，周圍的山頂上還是白雪皚皚，鄉里的村民基本上都躲在屋裏沒有出來，加之春節剛過，更雪上加霜的是時間也很晚，所以於無聲找到鄉政府的時候，裏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於無聲在鄉政府樓下站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嬸路過，興許是見他面孔有些陌生，警惕地看了他幾眼，便走過來盤問道：“小夥子，這麼晚了，站在這裏幹什麼？”
大嬸的問話打斷了於無聲的沉思，他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見來了人便忙不迭的道：“大嬸，我是市裡派到青花鄉來掛職的，我想問一下，政府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下班了，當然是下班回家嘍。”
“那……”於無聲原本是想問問鄉政府一般都把來的人安置在哪裏，不過料想這大嬸也不知道，想了想，才道：“大嬸，你知道這周圍有沒有旅館之類……”
話還沒說完，就惹來大嬸的一陣哈哈大笑，“這地方少有人來，哪來的旅館。”
一聽這話，於無聲頓時便為難了，這天寒地凍的，要是在室外睡一晚，那還不得凍個半死，可現在這情形，沒有旅館，也沒有政府的人可以求助，分明就是要把人逼上絕路嘛。
正在於無聲為難之際，卻聽那大嬸又道：“你說你是市裡派來的？”
“是是是，我是市裡派到青花鄉來的，我叫於無聲，你看看，這是我的報到證。”
於無聲腦中靈光一閃，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手忙腳亂的拿出了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報到證，滿含期待的舉到了大嬸的面前。
“你別給我看，看了也沒用，我又不認識字。”
猶如一盆涼水澆在了於無聲的心上，正在他有些絕望的時候，那大嬸卻又道：“不過我認得上面的紅陀陀，那是公家的官印，對不？”
“對對對，就是公家官印。”
“大嬸，你這不是逗着我好玩嘛。”
於無聲在心底腹誹了一句，見她相信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意思和她計較，只得把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給趕緊問了出來：“大嬸，你知道附近哪裏可以找房子住一晚的嗎？”
“我家就在前面不遠，家裏還有空屋，你要不嫌棄，就去我那裏住一晚吧。”
“呼～～”於無聲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屁顛屁顛的跟着大嬸到了她家。
大嬸家一共四口人，於無聲進去的時候，一家人正圍坐在火爐邊烤火，這種火爐是山區的特色之一，屋子中間挖了碩大的一個坑，坑裏通常都是腰腿粗的樹根，火勢很旺，坐在離火爐一兩米遠也能烤得你臉皮發燙。
在大嬸介紹了於無聲的身份之後，山裡人的豪爽好客就體現了出來，好酒好肉地招待起了這年輕的於幹部，酒是山裡自釀的苞谷酒，肉是一年四季不斷煙熏出來的老臘肉，於無聲酒量淺，和男主人喝了幾口，就暈沉沉的倒頭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一陣堅持和婉拒中，於無聲終於還是沒能讓大嬸收下他的錢，也只好欠下了人情，這才去了鄉政府那邊報到。
青花鄉人口少，似乎因為這個原因，就連鄉政府的人也格外的少，鄉黨委和政府的工作人員加在一起，也不過**號人，很多人都是身兼多職，也不知算不算是貧困鄉的一大特色。
鄉政府一個姓秦的副鄉長不冷不淡的接待了於無聲，談不上熱情，也說不上冷淡，這讓於無聲有些揣摩不定，不知道姓鄧的到底有沒有給自己使絆子。
“既來之，則安之吧。”
想不清楚的於無聲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逃是逃不掉的，有些事情，總得需要鼓起勇氣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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