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失落的古城
兩人蹲在地上喘着氣四顧周圍,除了風吹樹葉的索索聲,和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就是安靜,一片無邊無際的安靜。
“大官人,這……這可咋整?回不去了?”金髮財咽了口口水。
“回去幹什麼,那條暗道估計就是個……就是個……”我一時想不出來具體的形容詞,我甚至想到小時候看過的卡通片里有那種類似時光隧道之類的玩意,但是又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
“大官人,你那風水盤子呢,拿出來再測測看?興許有用?”金髮財指了指我背後的背包。
打開防水布,取出水晶羅盤,我雖知道這玩意進了大山之後就沒怎麼有用過,可是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端平羅盤,口念祭文,隨後便看着那兩頭黑白分明的指針又飛速地轉起來,卻並不停下。
“你看,我說了,沒用的,這地方的磁場很亂,根本分不出方向來。”我灰心地將它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下來,脫下鞋子倒着裏面的積水。
兩個人渾身都跟個落湯雞似得,好在這裏雖是陰天,氣溫倒是跟大山裡一樣屬於夏季,過半個小時衣褲也能幹了。
金髮財朝着那老榕樹指了指:“大官人,咱過去撒泡尿先留個紀念。”說罷站起身走去,我被他一說,倒也的確有點尿意,隨後跟着過去繞到樹的另一邊放了一通。
這顆老榕樹的主桿非常粗大,看起來即便有十來個成年人合抱,都未必能將它圍住,地上的每一條老根,最細的也足有我大腿那麼粗。
“大官人!大官人!快來看!”金髮財在另一頭吼着,我趕緊拉起褲襠奔去。
只見他正盯着樹榦,見我過來,指了指上面:“你看,有字!”
我湊上去看到幾個新刻的字跡,樹皮剛剛被劃開的樣子,摸了摸,還有一些汁液未乾透。
上面刻了幾個字:“官,胖,跟着記號。”後面畫了一根箭頭方向。
“李佑吾留下的,官就是指你大官人,胖就是我,這個箭頭就是記號,他這意思是,讓我們跟着這個記號走,就能趕上他們,對吧?”金髮財向著箭頭的方向看去:“可這有那麼多樹榦,咱又不能走直線,這小崽子也不等等我們一起上路,急個毛呀!”
我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至少說明,他們大部隊也已經出了山洞,並沒有迷失在那暗道里,至於他們又為什麼急着趕路……
我低頭沉思着,突然發現就在這刻着字的下方地上,有一大片被踩倒的野草。
“胖子!這是你踩的?”我指着腳下一大片歪倒的花草。
“啊?”他上前一步看了眼:“就算是我踩過,也沒那麼大一片,你瞧……”他指了指邊上樹榦底部的一大片還冒着煙的尿跡:“我站那兒尿呢,頭一偏才看到這幾個字的,走過來也就兩三步,踩不了那麼多……哦!!我知道了!是他們踩的,小李子他們的腳印!”
我們順着這片倒塌的花草又順着箭頭的方向尋找,果然能找到他們踩倒野草的印跡,好在他們人多腳多,一路踩踏所以留下的痕迹就比較明顯。
“大官人,他們那也就七八個人,你看這踩出來的面積,好像……”金髮財邊走邊低頭左右看着地面。
我被他一說,也發現了這片足跡有點怪,東一條西一條的,而且每條都足有兩三米寬,看樣子,應該還有其他人,我想起鐵蛋之前說過,在水底昏迷之前看到了失散的戰士和一些其他人的影像,難道是他們?
“恩,的確好像有不少人,可能是失散的部隊他們,從李佑吾字跡來看,寫得很工整,不像是有危險,我們順着腳印追過去更快些!走!”
兩人收拾完包裹便按着地上斑駁的花草留下的足跡向著前面追去,這林子說大也並不大,在緊趕慢趕地一路小跑后,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的樣子,便走到了林子的盡頭,眼前便是一條非常老舊的古城牆,整個牆體由亂石及糯米石灰漿灌縫堆砌而成,像是圍着一座小城一般,城牆向兩頭蜿蜒而去,看不到邊。
沿着城牆是一條十來米寬的城濠,濠的這邊是一條石子路,如果要找到城門所在,則必須沿着這條路的一個方向找去。
前面的足跡走到這條路上便斷了,好在我們從林子到石子路的交界處,找到了一條氣根上面李佑吾留下的箭頭,便順着指示的方向,再沿着石子路尋去。
這條路也只有五六米寬,一邊是林子,一邊是護城河。城牆大約有七八米高,上面垛口女牆有多處風蝕殘破,但並沒明顯的戰爭留下的印跡,也並未看到上面有巡視的人來回走動。
這護城河水波瀾不驚,像是死水一般濃綠,金髮財撿了塊大石頭朝城濠里投去,聽那水聲也足有好幾米深,我一時念起,路邊抓了幾根草葉投去,瞬間便沉了下去不見蹤影。
兩人相視吐了吐舌頭,知道這綠水的厲害,不亞於彩虹潭。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並未說話,頭頂的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沒有一絲雲彩,城牆裏依稀傳來牛馬雞鳴及狗吠,偶有敲鑼吆喝之聲,也只是隨着清風淡淡飄過,聽得並不真切。雖說是三伏氣候,倒並不覺得憋悶燥熱,走了一路一滴汗也沒出,身上衣褲鞋襪倒是不知不覺得都干透了。
“大官人,你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感覺有點慎人吶,你覺得像不像是在古代?”
其實我先前也有這種穿越到古代的錯覺,但又覺得並未那麼簡單,從城牆建築風格來看,混雜了各個朝代的工藝,一路走來,牆面上有些地方是條石,有些是青石磚,有些又留着大片的夯土,應該是前前後後修補過好幾次了。
可從外觀上而言,我所了解的現今國內有記載的古城牆記錄里,無論是文字圖片資料還是存世實物,都沒有這座城牆的印象。如果非要找個接近的樣子,在雲南大理還留下的那段古城牆頗有幾分形似。可這座城牆是圓弧形的,目力所及,並沒看到角樓。
兩人在這種詭異的氛圍里一路疾走,大約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候,終於看到前方城牆上出現了一座凸起的城樓,樓分三層,上窄下寬,四角飛檐,各掛銅鈴一隻,樓下城門前方有座拱橋,跨濠而建,連接了入口與我們的石子路。
兩人一路飛奔,及到橋前,放緩步速,再四下觀望了一周,才踏上石橋。這橋只是一個單孔拱橋,半月圓洞,橋身通體素雅,沒有任何雕鏤的紋理,僅僅只是一塊塊石條堆砌而成,橋身寬七八米,均為石階,待到橋頂,便見城門。
這城門並不設關卡,也不見守衛,甚至連個門板都沒有,僅是一個拱頂大門洞,門寬及深度,均在七八米上下,城門直對裏面一條大街,兩邊建築有點像麗江古城的風格,酒肆客棧商鋪林立,門前各點燈籠。路上人流稀疏,穿着打扮均是本地民族特色。
抬頭見那城門之上,赫然有兩排文字,上面一排是看不懂的某種民族的字體,而下面一排小字,則清晰地用古隸體刻着四個字——“滇越冥都”。
金髮財見我佇立橋頭不動,便扯了一下我:“大官人,怎麼不走了?”
“等等……”我腦海中此時不斷搜索着記憶中的碎片,企圖想起這滇越冥都的記載,可是想了半天,只有《史記》中有記載:“……然聞其西千餘里有乘象國,名曰滇越……”,這在之前阿紫的舅舅跟我們對話時,我也已經提起過勐卯王國又作滇越乘象國,所以此“滇越”應該就是彼“滇越”了,可是這個“冥都”,卻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冥,幽冥,陰間之界地,那這個冥都,豈不是……我抬頭望望天空,雖是陰晦,但卻並不黑暗,與所學所知的陰曹地府之相併不吻合,難道這個城名另有奧妙?還是只為了虛張聲勢而已呢?
我將心中所慮跟金髮財說了一遍,他先也是怔了一下,隨後像是安慰又像是壯膽地說道:“我看這裏不像是陰間,這兒的天這麼亮。何況咱倆又沒死,怎麼可能跑得進陰間呢,四川還有個地方叫‘鬼城’的,我去玩過。也不照樣只是個地名而已嘛,我看這裏也差不多!”
聽他這解釋,倒也說得通,便挺了挺腰背,準備進城。
金髮財又一把拖住了我,瞪大了眼珠子問道:“我說大官人……咱們,咱們……應該是還沒死吧?”
我被他這膽量的180度大轉彎弄得哭笑不得,笑道:“死了,死了你還能撒出熱尿?”
“誒?難道死人不會撒尿?”他摸了摸頭頂那撮金毛:“哎喲媽呀,這可是頭一回聽說,敢情死鬼不會撒尿的呀?”
我懶得搭理他,便大步朝城裏走去,我指了指城頭大字說道:“就算裏面真的是個鬼城,咱們術祖後裔,祖靈之身,諒它們也奈何不了我們,別忘了,咱們可是鬼魅不侵的。活人倒要提防,死人就不用怕,大膽闖吧!”
金髮財緊跟着走到我身邊,兩人向城門走去。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對於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加上兩人來的一路所遇又是這麼詭異,心中也自然有些忐忑。我從包中取出摺扇捏在手中,假裝搖着扇子緩步下橋,故作輕鬆,但也只是給自己壯膽罷了。
走到城門口,兩人又停頓了一下,這城門拱頂七八米高,門洞內左右均由青石磚砌到頂部,石磚日久風化,斑駁可見,兩邊的牆上貼着些安民告示之類的黃白紙張,但都是看不懂的民族文字,也就不再多做停留。
兩人穿過門洞,左右看,均是略窄的小路,看不到頭的民居建築順着城牆向兩邊延伸,面前的直路較寬,街道兩邊家家門前燈火通明,我們相視意會,徑直向前走去,我準備去前面找個路邊排檔先打探一下消息。
金髮財左顧右盼,說道:“這裏倒挺像個古鎮旅遊景點的,你聞聞,這空氣里還飄着酒肉香味,嘿嘿,等會咱們跟小李子阿紫他們碰頭了,先找個地方好好搓一頓本地菜。”
我雖也聞着酒肉香氣激發了饞意,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目測左右行人,除了衣着與我們不同,其他舉手投足均無奇怪,再看地上燈火投射下的人影,也清清楚楚,全然不是遊魂模樣。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麼來,燈火!人影!
“奇怪呀!”金髮財在我耳邊也輕鬆嘀咕了一句:“這前面還是白天呢,怎麼突然就天黑了呢!?”
的確,進城之前明明還是灰白色的陰天光景,怎麼一進城門,便是黑夜了?我抬頭看了看天空,早就已經是一片黑夜,黑的不見月亮星星,哪怕是一片薄雲都看不見。
兩人突然相視一眼,似乎都想到了什麼,轉身望去,倒吸一口冷氣。
是的,城門果然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