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蹤的丈夫

第二章 失蹤的丈夫

思路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接下來的情節若是要再想下去,那都已經屬於胡猜的範疇了,況且,即便是想要胡猜,就本身這種莫名其妙的夢魘而言,都沒有一個可以去猜的方向。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困擾了多年的、一成不變的夢,終於算是有了一點不同,我甚至很迫切的想要回到桌上繼續趴着睡去,但想想冷冰冰一定不會讓我得逞,況且這樣的夢也不是自己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罷了,下樓去看看生意吧。

樓梯直通到店鋪的前半部營業的區域,由於是石庫門改良工程,外牆雖然修葺一新,可裏面大部分還是屬於自家裝修的,為了保留這種30年代老sh的固有風格,我沒有更換新的樓梯,而是將這個原本有點松垮的木頭扶手梯略微整固了一下並按原來的風格塗了一層咖啡紅的油漆而已。所以走在踏板上依舊會有一些咯吱咯吱的響動。

店裏比較冷清,夏日的午後悶熱,門外路旁法國梧桐的濃蔭依舊遮擋不住整片的天空,落下斑駁的樹影映在落地玻璃門上,知了也叫得有氣無力,樓梯轉角下的立式空調溫度打在26c,店員被我的腳步聲從昏昏欲睡中吵醒,都抬頭看了一眼我,招呼道“早,臧大官人。”

“早~”雖然這種時候還要說早安的確是更多的帶有一份調侃,但是對於她們而言,每天見我的第一眼,基本便是屬於我個人時間裏的“清晨時光”。

“臧大官人,昨晚又去哪家窯子光顧了啊,可有上好的姑娘合您的心意?”

“去去去,少拿你老闆開玩笑,老衲可是正經的出家人~”我也跟她們開起玩笑。

這兩姑娘一個叫左新蓮,一個叫白意荷,都是外地來滬人士。新蓮是我原來開網店時的一位老顧客,當時她還在浙省老家蘭溪讀職校,幾乎每個月都要來我店裏拍一條佛珠或者項鏈之類的飾品,不光是自己戴,還會當做禮物拿去送親友。

後來時間久了,就向我問起畢業求職之類的建議,叫我幫她看看八字是否合適離開老家去外面闖蕩闖蕩,拿着她的八字看完之後發現這姑娘頗有慧根,且后運不錯,個性脾氣也活潑大方,命中天乙貴人星強旺,於是乾脆就問她是否願意來我這裏打工,她當然是滿口答應。一畢業就來投靠了我。

另一個白意荷,是個蘇州姑娘,比較內向斯文一點,家裏祖上也算是書香門第、翰林之後,所以待人接物也挺有尺度,她是我在一個易經論壇中發佈了招聘廣告後過來應聘的唯一一個人。

不知道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還是如今對於佛道文化有興趣的年輕人太少,反正來面試后覺得這姑娘人品不錯,樣貌也乾淨水靈,會書畫會彈古琴,還學過簡單的圖片處理軟件,並自學了一些周易五行之類的基礎知識,所以也收下了她。

小蓮現在主要負責我的網店客服日常接待和打包發貨,小荷主要負責門店的顧客接待,有時也幫忙做一些店裏及網上的插圖海報。一蓮一荷,倒也頗有禪意,能夠請到她們來幫忙,算是一種緣分吧。

因為大概我在朋友圈子裏是個很捨得為朋友埋單的人,所以大家給了個綽號叫“臧大官人”,她們於是也跟着叫起來,隨便她們了。

“臧大官人,我們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有上課了,你什麼時候能抽出寶貴的時間來教一下我們吶,再不教,之前學的都快忘光了!”小蓮舉了舉手裏的筆記簿,又給小荷拋了個眼神,示意她幫腔。

“是啊,您上次教到八字四柱里的五行生剋和用神忌神取用,接下來應該是學神煞關係了吧?最好再教點那個能測出結婚年齡啥的懸乎一點的東西~”小荷連忙接口,看得出其實她也挺想學的。

“恩,我看是你們都急着想嫁人了吧?哈哈,這個嘛,都是皮毛的東西,自己翻翻書也能看懂一大半,如果我沒空,你們就先看看民國韋千里先生寫的《千里命稿》,或者更深一些的就看《淵海子平》,這兩本書對你們入門來講還是很適用的。”

小蓮嘟了下嘴,正好電腦叮咚響了一聲,她便回頭去招呼網上的買家了。

小荷便又問清了我作者和書名的具體寫法,記在了手機里。

我看看店裏沒啥需要幫忙的,就轉身又走向二樓,剛走到樓梯一半,就聽到玻璃門刺啦一聲被拉開,一股熱風湧進店門直衝到樓梯前。

“師傅!師傅在嗎!?我有急事!”

隨着這股熱風一起進來的,是一位30開外的少婦,穿着一身皺巴巴的藍白條紋短袖睡衣褲,一雙塑料涼拖鞋,滿面通紅一頭大汗,頭髮凌亂沒有梳理過的樣子,就好像被人剛從噩夢裏拽起來一般。

“別著急,慢慢說。”小荷先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將她請進店中,順手關上了玻璃移門。

冷冰冰也聞聲從廚房走了出來,一邊擦着濕手,一邊說道:“茗姐,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啊?”

我又折返下樓梯,看樣子這少婦是遇見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看冰冰叫她茗姐,想必應該是認識的熟人。

“我男人,我男人不見了,好幾天了,報警也報了,能打的電話也都打過了,都找不到。我想來問問師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家風水出了什麼問題,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呀?!”

那婦人焦急地十指相握,雙眼佈滿了血絲,看得出是沒有睡好。

“這位是茗姐,就是街口那家寵物店的老闆娘,一直來我們店裏玩,去年剛結婚的,人很善良也有愛心,我去她們店裏也玩過,有好多小動物呢。”

冰冰向我介紹這位茗姐。

“哦,你好茗姐,去樓上坐下再慢慢說吧。”我向她點了點頭,向冰冰示意帶去樓上再談。

“這個……這個就是這裏的師傅?”茗姐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一下我,又看着冰冰,好像有點不太相信的樣子,也是啊,一說起我們這家的五行佛珠非常靈驗,看八字和風水又准,都認為這裏的師傅應該是個滿臉白鬍子鶴髮童顏的老頭吧?

我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位茗姐的期待感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一個剛快三十歲的小夥子,而且看上去長相還要比實際年齡小那麼四五歲。

“放心吧,上去再說,我哥很厲害的。”

冰冰又瞅了一眼茗姐,伸手去牽着她的手向樓上走去,我則非常尷尬地看了一下小蓮和小荷,她們也正好在瞄着我偷笑,哎,誰說年輕就是優勢來着,咱們這種行業,臉嫩就是吃虧呀!只好聳聳肩膀,便緊隨着冰冰和那婦人也上了樓。

冰冰把茗姐安排在了工作室的榆木羅漢榻的一頭坐下,給她倒了一杯她自己研發的壓驚茶,然後便去抽屜里拿出了萬年曆放在我的手裏,我便在榻的另一頭坐下,和她隔着一張小茶几。冰冰則拉過一把官帽椅來,坐在榻邊上,一邊在茶几上擺弄着茶具,一邊說“別急,先說說大概的情況吧。”

茗姐喝了兩口壓驚茶之後,果然情緒比之前穩定了很多,她嘆了口氣,看了看我,忽然又好像很尷尬似地笑了笑“沒想到,這位師傅那麼年輕啊。”

我去,還在糾結我的年齡呢。我苦笑了一聲道:“我們臧家的陰陽易術是祖傳的,所以學的比較早,我接觸陰陽易術也已經快三十年了,還請放心。您有什麼想問的先說一下,再讓我來幫你分析分析吧。”

“恩,好吧,我是去年跟我丈夫結婚的,結婚前談了大概有六七年的戀愛吧。一直沒有怎麼吵架過,但是去年十月結婚並搬進了新房,之後幾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到吵架不可,但是就像中了邪一樣,幾句不對就吵起來。”

茗姐頓了頓,低頭又喝了口壓驚茶,繼續說道:“上個禮拜,我們說好了周末一起去我娘家看我父母,當時他說他正要出差,盡量在周末前趕回家。然後又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吵了起來,他就提着行李出門了。

出去后還發過幾個消息給我,說周末一定趕回家的,但是等到周末就一直沒消息了,人也不回來,打他電話也是關機。後來我又打他幾個朋友的電話,都說不清楚。問他們單位里的同事,也都是一問三不知。”

“哦?那麼奇怪!那你仔細想想,還有哪些地方可以去找找?”冰冰接口問道。

“這幾天我就一直休假到處找他,昨晚我實在沒辦法了去報了警,今天下午警察來電話說一點手機的跟蹤信號都沒有,需要我繼續配合尋找。我一聽就急了,想到你們這裏不是能算命看風水嗎,之前聽朋友說吵架是因為搬了新房的關係,風水可能不好,就想來請小師傅到我家去看看,能不能有改運的方法,並把我老公找回來。”

茗姐一口氣將話說完,又低頭喝了兩口壓驚茶,然後便獃獃地看着手裏的杯子。

冰冰聽完後轉身看了看我,我抬頭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上的日曆,今天是巳月午日,現在正是未時,我低頭掐了一下手指,說道“茗姐,能把你、還有你丈夫的出生年月日時給我一下嗎?”

“啥?他的生日我是記得的,但是時間的話,不是很清楚了。我得打個電話問問他父母。”

“恩好的,冰冰你記錄一下時間吧,我去裏面拿把扇子,有點熱。”

說完,我便徑直回到了裏屋的禪修室,從衣櫃底下取出一把湘妃竹骨架的摺扇,朝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后擦了擦扇身上的灰塵,插進了褲兜里。

回到外面的時候,冰冰已經把夫妻兩人的生辰八字都記在了紙上,遞給我看。

我一邊打開摺扇輕輕扇着風,一邊對照着萬年曆,細細看着兩人八字裏的四柱信息。

屋子裏一片沉寂,只有牆上八卦羅盤時鐘的指針咔嚓咔嚓的跳動聲。

大約過了有六七分鐘的樣子,茗姐有點按捺不住了,焦急地問“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要不還是先去家裏看看風水吧?”

我舉起杯子緩緩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茗姐問道:“您前面說,他是上周說要出差,然後就一去沒了音信了?”

“是啊是啊,走了之後還發過幾個消息來過,第三天開始就一點信息都沒了,打電話過去也關機了。”

我繼續問道“之前談了六七年的戀愛都很太平,去年十月結婚搬家之後一直吵架?”

“是啊,我前面不是說過了嘛,到底要不要去我家先看看啊?還是你已經看出什麼來了?”

“呵呵,我啊……”

我合起了摺扇,抬起雙眼盯着茗姐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一字一句的冷冷說道:“我看出,你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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