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哥，過兩天爸媽就會回來了，要不要先跟他捫說一聲？」

「你瘋了嗎？爸會宰了我的。」佟方彥心存僥倖，心想媽媽看到孫子可能會滿高興的，可是爸爸就不一樣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孫子，一定會讓他氣到血壓升高的。

「反正爸媽回來之後還不是一樣會曝光，不如早一點通知他們。把消息瞞住，只會讓你的罪狀又多一條而已。」佟秀彥好言勸着大哥，希望他想清楚一些再行動。

佟方彥低着頭開始思考到底該怎麼處理小悠的事情，突然小悠伸出他白白嫩嫩的小手，輕輕戳了爸爸的手臂一下。

「爸爸。」

「幹嘛？」佟方彥投過去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他不是故意要用這樣的目光瞪著兒子的，只是他正在煩惱中，剛剛不是叫他乖乖坐在一旁別說話的嗎？

「時間到了，要睡覺了。」高介悠害怕地又倒向姑姑的懷抱里，他現在反而有點怕爸爸，而不是姑姑。「姑姑，我明天要上學，現在應該要上床睡覺了。」

「嘖，小滑頭，不要趁機吃你姑姑的豆腐！」許唯特也瞪了他一眼。

這下子嚇得高介悠更加往姑姑懷裏躲。

「你們不要這樣好不好？小悠都嚇到了。」佟秀彥連忙輕拍着小侄子的頭，低聲安撫着他：「好，姑姑帶你上樓去睡覺。小悠要不要睡在姑姑房間裏？」

「不準！」許唯特立刻大喊。

「不行！」佟方彥也不贊成，那是他的兒子，當然要跟他一起睡。

看到他們的反應，佟秀彥只好改口：「小悠，那姑姑帶你去爸爸房間睡覺，你一個人先睡，會不會害怕？姑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睡着為止。」

「沒關係，我不怕，我可以一個人睡覺。」高介悠讓姑姑牽着他的手，背着他的小書包慢慢地走上樓去。

等那兩人離開視線範圍之後，許唯特低聲問道：「喂，該不會你跟高勝梅分手的原因是我吧？」

「哼！」佟方彥悶哼一聲，不打算理他。

「我發誓我對她真的沒有任何想法，當初她選擇了你，我早就已經出局了。」他現在跟秀彥在一起，感情非常穩定，而且已經論及婚嫁了，他可不想背上破壞大舅子戀情的罪名。「你別不吭聲啊！真的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你很煩，快滾啦！」

「你如果不肯說，我就去問高勝梅。」

「你不要這麼雞婆好不好？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問題，跟你沒有關係！」佟方彥煩躁地搔着頭，高勝梅這女人真的太過分了，竟然憑空扔下一個這麼劇烈的超級大炸彈。幸好他爸媽不在，要是他們在家的話，現在家裏肯定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

「呼，跟我沒關係就好。」許唯特總算鬆了一口氣。「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再喊一聲，我跟高勝梅也算是朋友，可以居中幫你打聽一下她的想法……」

佟方彥看了許唯特一眼，該怎麼暫時瞞住爸媽這個消息？答案當然是暫時別讓他們見到小悠。只要熬到高勝梅回來就行了，等他跟高勝梅徹底談過之後，該怎麼處理小悠的事情才能有個定論。

「幹嘛這樣看着我？」許唯特感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似乎不斷地冒出來。

「需要幫忙的話，真的可以拜託你？」

「咳！」許唯特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光是他跟佟方彥竟然能夠這樣平靜的對話就已經夠神奇了，佟方彥真的拉得下臉來拜託他幫忙喔？真是太令人驚訝了。「如果是我能夠做到的事，當然可以啊！」

「我爸媽回來之後，小悠可以暫時借住在你家嗎？」佟方彥立刻開口要求。

「啊？」

「等我跟高勝梅溝通好之後，再把小悠帶回來跟我爸媽見面。」

「所謂的溝通好是指……」

「嘖，我現在也不知道啦，等高勝梅回來之後才能談啊！」佟方彥瞪着許唯特，氣惱地問道：「你到底幫不幫忙？做不到的話就不要隨便開口說大話。」

「我是無所謂啊，可是我覺得秀彥說的沒錯，這件事你瞞得愈久，佟伯伯就愈生氣。既然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了，還是快點讓他們跟長孫相見吧！」

「不是你的問題，你當然可以講得這麼輕鬆……」佟方彥一想到爸爸知道這件事之後會用怎樣失望的眼神看他，他就害怕不已。

爸爸對他的期望一直都很大，從小到大他也處處力求表現，期待得到爸爸的認同與讚賞，從來都沒想過要做出令父母蒙羞的事情——

小悠的出生並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但是他卻脫不了干係。

到現在他都還感覺像是在作夢一樣，他竟然已經是一個小孩的爸爸了。

高勝梅，那個生了他的孩子的女人，真的是他見過最瘋狂的女人。

高勝梅回來的那一天，抵達桃園機場的時間是清晨六點半，出海關領完行李后，一走進入境大廳就看見佟方彥的身影。

這些天她都固定在小悠睡覺之前撥通電話給他，問問他一整天在學校里發生了些什麼事，或者，他在佟家有沒有被誰欺負。

可是佟方彥老愛跟小悠搶電話，常常她聽不到小悠講幾句，電話那頭就已經換人接聽了。

佟方彥總是叨叨絮絮地廢話一大堆，講來講去無非就是在責怪她為什麼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她聽得都嫌煩了。聽到她出差終於結束要回來了，他隨口問了班機的時間，她也沒多想什麼就說了，這一大早的，她還真沒料到他會這麼積極地前來跟她要答案。

其實她根本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想法，所以一看到佟方彥在等她，她就開始頭疼了起來。

「幹嘛一見到我就擺出這種臉色？」佟方彥皴起眉頭。

「你以為你的表情有比較和顏悅色嗎？」高勝梅反問着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指的是她默默生下他的孩子的事。

「我剛下飛機，感覺非常疲憊，你可以不要在這個時候逼問我這些嗎？」

高勝梅在飛機上沒有睡好，飛機餐也不合她的胃口，她現在只想快點找一家永和豆漿店，喝一口熱呼呼、甜滋滋的豆漿暖暖她那個可憐的胃。

佟方彥看了高勝梅一眼，她蒼白的臉色，一副快要虛脫的表情，着實讓他有些不忍心，於是他接過她的行李，對她說道：「跟我走。」

「欸，我開車來機場的。」

「坐我的車回去，你不是累了？」佟方彥不自覺地又皺了皺眉頭，他真的很不喜歡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要抱持相反的意見。

「那我的車怎麼辦？」

「我下午有空的話再過來幫你開回去。」佟方彥瞪着她，她要是再不聽話，他的耐心真的會用罄的。

「你不用去診所看診嗎？」問完之後，高勝梅自問自答地替佟方彥找出了答案：「嗯哼……診所是自家開的就是不一樣，想看診就看診，想怠工就怠工，是吧？」

見他對這個批評不予回應，她突然又問道：「等一下，要是你下午沒空的話怎麼辦？我上、下班都需要用到車的。對了，小悠呢？你現在人在這裏，誰送他去幼稚園？」

「我妹會送他去，你用不着擔心。」佟方彥拉着她的行李，逕自往自己的車停放的停車場方向走去，怕她不跟上來，他又說道：「要是下午我沒空過來把你的車開回去，我的車可以借給你用。」

「嗯哼……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你是不是有好幾輛車？」今天開這台、明天開那台，看心情選擇喜歡的車來開，哪像她，那台小紅都已經開了快七年，已經算得上是中古車了。

「你怎麼這樣講話？」聽起來特別的刺耳，他記得她以前並不會這樣的。

又不是才剛認識，彼此的家世在高中時期交往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而她卻是在清貧的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家碧玉。

「啊，對不起，我太over了。」

高勝梅這兩年過得不太順遂，自從母親過世之後，她的壓力愈來愈大，很多時候被時間與金錢，或者是小孩子的問題給逼得快要發瘋，因此她的想法和態度有愈來愈偏激的傾向。

而他，卻是愈發志氣高揚了。

佟方彥他爸爸的整型診所近來擴大了營業項目，又是買地擴建又是引進新科技新技術的，這幾年已經發展成全方位的專業美容集團；佟方彥目前工作的牙科診所也是佟家集團的一分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要是見過的世面少一些的話，站在他面前她搞不好會有自慚形穢的感覺呢！

幸好，這些都只是外在的條件，如果她不要過分在乎，搞不好人家根本也不在意。

至少，高中時期的佟方彥就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