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心,歸何處?(上)】
經過那夜的談話后,李雲舒不論是精神還是心情,都提振了很多,至少在王燦面前再沒表現出失落和不悅。王燦也只自己的開解起效了,心下甚感得意。但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李雲舒,心中的隱憂和不妙之感總是無法淡去,反而隨着暑假的臨近越來越強烈。想找人傾訴,想找人解惑,卻又沒有適合的對象。
恰在這一天,安玄貞來通知他:hgpc最高委員通過了啟揚生物的會員資格和他個人在學術委員會評議員資格的申請,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哀聲嘆氣地問道:“教授,是不是每一個有‘預知’天賦的異能者在天賦覺醒前都會心驚膽戰,忐忑難安?”
安玄貞先是一怔,再仔細一瞧王燦的臉色,竟是蒼白中帶着灰青,分明是疲憊不堪,飽受精神折磨之像。
“怎麼,你……”安玄貞飛快地判斷着王燦此問的真正意圖,但每一種可能還未說出口就被推翻了。王燦不論是學識,還是研究能力,都較他勝出不止一籌,若是連王燦都疑惑不解的問題,他又哪裏能夠知道答道?一番驚疑之後,方問道,“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我清楚,我當然清楚。可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我才越來越迷茫。我跟你說過的,在注射了012后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擁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只是天賦沒有覺醒,預知到的信息也就非常的模糊。最近這一個月來,我老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一會兒心驚肉跳,一會兒痛苦難當,捫心而問,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有些嚇人?”
“是跟以前的你不太一樣。‘預知’天賦極其罕見,這些年來,hgpc在全球範圍內搜尋,也不過只籠羅到了五例。從他們陳述的經歷來看,每一個天賦覺醒前的感覺和經歷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強烈的恐懼和不安,與之伴隨着的就是各種莫名其妙的畫面在腦海中湧現——這些你都有嗎?”
“不,我沒有!”
“那你的不安源於何處?”
“我……”王燦想到了李雲舒,一時覺得難以啟齒。
“啊?”安玄貞看着王燦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之色,嚇了一大跳,只當王燦看到了災難性的畫面,駭然地問道,“你,你都看到了什麼?”
王燦低下了頭,咬唇不語。
安玄貞越發的驚恐,追問道:“是不是有什麼災難要發生?”
“不,不是……”王燦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與安玄貞的落差,不免大感羞愧。
“那,那你的不安源於何處?”
王燦聽了安玄貞此問,心下暗道:“是啊,我的不安源於何處呢?是了,是源於怕失去李雲舒。為什麼會怕失去李雲舒?因為我愛她!為什麼會愛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麼,我又為什麼會失去她?因為她不愛我嗎?不,不會的,她愛的比我還要堅定,怎麼會變心呢?那又是為什麼呢?因為她家裏人的阻撓嗎?”想到這裏,王燦似乎覺得抓到了關鍵的所在,精神不免為之一振,問道,“教授,你對李雲舒家裏的情況了解嗎?”
安玄貞被王燦跳躍性的思維搞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醒悟過來:王燦的恐懼和不安可能源於李雲舒身上,甚至有可能是李雲舒家裏人阻撓他們倆的交往。但想到王燦的大氣和智慧,又不免懷疑自己太過於小肚雞腸了——他們的思維總是對接不到一處,不能怪安玄貞想得太高、太遠,也不能怪王燦小題大作,而是王燦入情太深,安玄貞卻從未愛過。
“這個就要看你的標準了。如果說是對李家的家世淵源,還算有些了解,但要說是對李家每一個人的性格特點,我怕是還不及你。”
王燦聽了這話,便知是問道於盲了。為了掩飾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故作憂愁的長嘆一聲,說道:“不瞞你說,我隱隱覺得李家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很大的事情。”
“李家要發生大事?”安玄貞思忖了片刻,搖頭道,“我看不像。李永寧的手腕非比尋常,自他接任家主以來的四十多年裏,李家從未出過亂子。你所說的大事是指什麼呢?內憂,還是外患?”
“如果我能說得清楚,那就不至於苦惱了。”
“我看呀,你是關心李雲舒太過,想多了。我教你個法子:若是心還安不下來,就去讀書,不拘是道經還是佛經,多讀幾本總歸是沒有壞處的。我倒不是教你自欺欺人,而是只有心境安靜了,才能把一切看得明白。可懂了?”
“是,我懂了!”
安玄貞又叮囑了王燦一定要錯過7月中旬在紐約舉行的hgpc年會後,便匆匆地去了。
迷茫依舊,痛苦依舊。
為了能使心境安寧下來,王燦果真依從安玄貞的建議,讀起了書來。
他的讀書方式可與常人迥異,並不是泡上一杯茶,抱着本書咬文嚼字,而是把早印在腦子裏的經文翻出來,逐字逐句地深思體悟。體悟的場景也不在安靜的角落裏,而是聽着音樂,毫無目的地漫步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
散步是一種激發思維的極好方式,特別是既散步又聽音樂,總能讓人靈感湧現,暫時地忘卻當下的煩惱。
可沒想到的是,兩個小時的步散下來,體悟是多了不少,但當回到實驗室時,才發現心境並沒有獲得安寧,憂懼和痛苦依舊如幽靈般纏繞着他。
當王燦把頭埋在水龍頭下,冀希望於冷水來獲得片刻的安寧時,薛真真的聲音卻在背後響了起來。
“你幹嘛呢,王燦?”薛真真的聲音里透着疑惑與關切,但更多的卻是擔憂。
王燦直起身來,回頭看着一襲白裙,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的薛真真,竟是良久才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薛真真從壁架上取下一條幹條毛巾扔了過來,哼聲道,“你成天這樣神不守舍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王燦一邊抹着滿頭滿臉的水珠,一邊笑着回應道:“我哪有神不守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