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遊說(上)】
“看來你是越來越精了,連我也瞞你不過。”李永寧將取過毛巾擦盡了手上的汗漬,坐到李雲舒旁邊來道,“我想知道王燦接下來想幹什麼,他是怎麼想的!”
“你自己去問他不就行了?”
李永寧搖頭道:“他不會告訴我的。這個人對我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
“原來你也知道他對你有成見呀?”
“當然。不但他對我有,我對他也有。”
“你為什麼要對他有成見?”
“我為什麼就不能對他有成見?少年得志,自以為是,剛愎自用,還好色成性,你說我能不對他有成見?”
李雲舒氣鼓鼓地道:“你說他少年得志,自以為是,剛愎自用我都不反對,可什麼叫好色成性呢?你給我說清楚!”
李永寧冷笑道:“難道我還說錯了?”
“是姐姐要勾引他,不是他勾引姐姐,這怎麼能怪他?何況他還把持住了呢。你一個老人家,又是長輩,這般的斤斤計較,背後說人長短,算怎麼回事?”
李永寧被搶白得語塞。
“他若是品行不端,心存齷齪的想法,我也不會同他交往了。你呀,就是在帶着有色眼鏡看人。”
“才戀愛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以後真要是嫁進了王家的門,怕是連我這個爺爺也不認了!”
“這話是長輩說的么?”李雲舒繃著臉駁斥道,“我是幫理不幫親。如果不是你小器、偏見,他又豈會對你有成見?”
李永寧氣得站了起來,冷笑道:“好,好,我是小器,是偏見,你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不好?”
李雲舒毫不示弱地道:“本來就是。不是我數落你,同樣是當爺爺的,人家方老爺子怎地就那麼和靄可親?自己不檢討,還怕人家揭短,什麼氣量?”
李永寧被嗆得徹底無語。
李雲舒站起身來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事,但如果你想聽我的意見的話,我就一句話:拿出誠心來對王燦,我保證你能一分誠心換來十分收穫。”說完,竟是拂袖而去。
若是外人見了,定會驚奇李雲舒怎會如此對親長說話,不但沒禮貌,簡直太囂張了。而李永寧身為一家之長,又是爺爺,連一點威嚴都沒有,未免太過於失敗。
但對於李家人來說,這樣的談話方式太正常不過了。李家的家風不同於別家,自由、平等是最起碼的準則,即便是長輩也不得拿輩份壓人,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從來沒忌諱。不然李家又豈能欣欣向榮千餘年而不敗?
孝道不在於言語和行為上,而在於內心的虔敬。
李永寧平息了怒氣之後,將李雲舒的話細想了幾遍,便苦笑道:“不得不說,這丫頭的話還有幾分道理……”長嘆了一聲,便靠在沙發里,閉着眼睛沉思。
說到底,他與王燦的合作是貌合神離,隨時都有分道揚鑣的可能。若是王燦沒有入股神武科技,即便是鬧崩了也沒什麼,可現在的局勢卻很微妙,微妙到局中人誰也不知道該如何着子才好。
阿波羅科技忌憚神武科技拚死的反擊,不敢再戰。而別的企業又與神武科技沒有生死的恩怨,不會死磕。可如果就這麼放棄,一旦神武科技緩過勁來,阿波羅科技必又多一個勁敵。
最叫他擔心的還是王燦。
他在關鍵時刻掉了王燦的鏈子,使得王燦沒能一擊斃掉神武科技,就怕已經成為神武科技第一大股東的王燦掉過頭來跟他狠拼一場,那就得不償失了。正是為著這點擔心,他才在時隔不到三個月又從國外趕回來,意圖通過李雲舒的關係,先穩住王燦。只沒想到李雲舒洞若觀火,將他的心思看了個透徹,竟是甩手不顧而去,立時教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之極。
李永寧生平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比這更艱難,更棘手的困局都面對過,斷不會被眼下的這點點困難給束手了手腳。琢磨了一番后,覺得李雲舒嘴上說是幫理不幫親,其實暗地裏還是給他出了主意:開誠佈公地跟王燦好好地談,這是唯一的能夠化解矛盾和危機的辦法。
他倒是願意談,就怕王燦不肯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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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放學,王燦剛從校門裏出來,就看到李華珞在向他招手。
“姐姐,你怎麼回來了?”王燦快步跑了過去,驚喜地問道。
“有事找你,上車!”
王燦坐到了副駕駛上,繫上了安全帶。
“吃什麼?”李雲舒發動了車子問。
“隨便,你安排,我沒講究的。”
“那好,就老地方?”
“可以!”
工作上的情況兩人經常通過郵件溝通,也不必多說,倒是一些生活上的趣聞樂事,引得王燦笑聲連連。到了酒店,王燦見李永寧已然在座,便知這是一場精心謀划的會面。不過他也沒有怪罪李華珞,只是淡淡地一笑,故意問李華珞道:“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李華珞見王燦並沒有生氣的意思,總算是鬆了口氣,說道:“爺爺有事找你談,但又怕拒見,所以就拉上了我。你不會見怪吧?”
王燦道:“見怪,怎麼不見怪?你把我當什麼人了,爺爺有事找我,我怎麼會拒見呢?”說著,便在李永寧對面坐了下來,李華珞見狀忙招呼服務員上菜。
不待李永寧開口,王燦便率先道:“常聽李雲舒說爺爺是大忙人,一年到頭只有年節間才有時間回來。今年這才到五月就跑兩回了,實在教人驚訝呀!”
李永寧擱下茶杯,笑道:“咱們也不用打悶罐子官司,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圈子也不必再繞,就直話直說。如何?”
“爺爺這話教我實在受不起。第一,我可沒打悶罐子官司;第二,我這才說一句話,別說是彎子,連條線都還沒來得及劃出來呢。爺爺,你說是不是?”
“好,好,算我說錯了,行不行?我自罰一杯!”說著,李永寧自斟了一杯白酒,咕嘟一聲灌了下去。王燦也沒作聲,李華珞卻勸說少喝點酒,傷身。李永寧擺手示意李華珞安靜,待服務員將菜布上后,他方哈着酒氣道,“王燦,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打算。”王燦說。
李永寧活像吃了一坨蒼蠅屎,說不出的膩味。李華珞打着圓場道:“爺爺,你是在問王燦投資上的打算么?據我所知,目前他好像還沒什麼動作,估計還在醞釀。對吧,王燦?”
王燦笑答道:“對,還在醞釀,暫時沒什麼打算!”
“是沒好的項目,還是另有打算?”
“這個……”
“怎麼,不想說?或者是怕我打探到你的商業機密?”
王燦笑道:“我是還沒摸清市場動向。”
“這話怎麼說的?”李永寧不解地蹙緊了眉頭。
王燦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李家人都有在犯困惑的時候蹙眉頭的習慣,當眉頭蹙起來的時候,他們看着就越發的像,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打從小就專門練過這個動作。
“就是說我吃不準局勢的發展方向,不敢動作!”
“這話我可不信。如今的市場正是大有作為的時候,只要奮發向上,必能有所斬獲。你信不信?”
王燦哀聲嘆道:“我是家小業薄,折騰不起呀。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妙。不然一着落錯,滿盤皆輸。”
“風險,什麼時候都是存在的,就看你怎麼控制和規避了。更何況風險和收穫往往成正比,如果這時候你不出手,等到將來市場環境真正趨於穩定的時候,同等的收穫你就會付出成倍的代價才能獲取,甚至可能是血本無歸。”
“血本無歸的生意我不會做。”
“是嗎?那你是打算放棄仇恨,安享到手的富貴榮華了?”
“有何不可呢,你說是不是?”
“當然沒什麼不可能。眼下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通過努力掙來的,你有一萬個理由來享受它們。不過你也應該清楚,總有那麼一些人不會讓你安靜地享受,他們會想盡辦法奪走你已經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我又不是泥胎雕塑,由得他們敲打。”
“你當然不是。但你的對手也不是弱智白痴,會一次又一次地輸給你,更何況他們手裏掌握的資源遠比你優厚。”說到這裏,李永寧將身子往後一仰,冷笑道,“其實你也很清楚,你鬥不過他們,所以你一直按兵不動。不然以你激烈的個性,豈會放棄剩勝追擊的機會?”
“你錯了!”王燦斂去了笑容,直視着李永寧,眼裏閃爍着懾人的寒芒。
“我錯了?錯在哪裏!”
“錯在低估了我的智商和決心。你只看到我的對手現在掌握着優厚的資源,卻看不到我的崛起速度比他們恢復的速度更快。別人有的東西我也有,我有的東西別人肯定沒有,所以別人的優勢我能抵銷,我的優勢誰也抵銷不了。你覺得呢?”
李永寧不語了。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失算了。
失算的不是王燦的個性和智商,而是對優勢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