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甸的死亡
晨光懶洋洋地灑落這片土地,漫天的大雪停歇。
整個山腹中都透着和煦的陽光,朱北辰在這一片暖意中眼皮抖動了下,開啟了對這個陌生地方的感知。
他嘗試了下睜開眼睛,驚異的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也無法再睜開一片視角,渾身一點力氣都沒,努力掙紮下身體站起身來,翻動了十來分鐘,終於是放棄了。
這才開始有點擔憂起來,我莫不是瞎了吧,看不見周圍的東西,連動都沒力氣動了。索性僵直着身子,用僅有的一點力氣挪動了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那不動。
這才回憶起昨夜的場景,那道士哪裏去了,那個漂亮卻又十分詭異的女孩哪去了。
那個昏迷后,潛意識中的異象,到底是夢呢,還是真實的。
山腹中厚厚的積雪在這旭日升起的半個鐘頭間,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在消融着。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地上的積雪化盡,埋在厚厚雪堆中的青草終於努力的鑽出翠綠的頭。那一場雪就好像從來都沒出現過,來的詭異,消逝的駭人。
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朱北辰又艱難嘗試翻動身體,還是感覺到一點力氣都沒有。
遠處傳來稀稀落落的人聲,一大群人正在往這邊移動。又過了一小會,天空中傳來機械發動機轟鳴的聲音。那也許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轉動吧,朱北辰極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有的只是等待。
“這有個孩子,快跟上去,看看他怎麼樣了,”人聲漸漸鼎沸起來,一時間很多人在向自己靠近。朱北辰感覺,自己被人抬上了擔架,在山腹中朝着一地快速移動過去。
“體溫有點高,這孩子在發高燒”這是他最後聽見的一句話,很快的,朱北辰又再度昏迷過去。
一間會議室中,一個身着白大褂面容嬌好的女人抱着一疊文件佇立在那,朝着會議桌前首座的男人彙報着。
首座上的男人已是銀髮掛滿鬢角。會議桌兩邊坐滿了兩列身着軍裝表情嚴肅的軍官。
“具體情況跟在座的各位彙報下吧。”男人往桌前的煙灰缸中抖落着煙灰。
“我們接到鐵路部門的上報,連夜組織人員奔赴出事地點,到達時間為第二天早上7點30,我們對列車人員進行了檢查,車上全員無損傷,唯一走失一個小男孩,在距列車3公裡外的山間找到這個孩子,當時他已經昏迷,並持續高燒不退,強效的退燒針已經打了3劑,毫無效果,為降低他的體溫,不得已將他泡在低溫溶液池中,體表溫度始終維持在39度半。事發現場有高溫燒灼的痕迹,成因不明,事發地發現輻射值偏高。那男孩的資料我們也調查過,只是一個山裏的普通孩子,剛考上大學,叫朱北辰。這事件的疑點一是,那場大雪之前毫無徵兆,大雪覆蓋範圍僅以列車中心輻射周圍10公里的區域,周邊勘察及近幾日天氣觀測,沒有形成暴雪的條件;疑點二是第二天積雪的消融速度,在一個小時內,幾近全部化盡,這是最反常的;第三便是這個男孩子,他的情況最為複雜,全封閉的車廂內走失,高燒成因不明,昨天開始,出現身體大部分器官衰竭現象,用任何藥物都沒有反應,心率更是降低到10次/分鐘,已經近乎於一個死人。”
女人平靜的彙報完這一系列的內容,面無表情的繼續站在會議桌邊。
“嗯,好的,這幾天辛苦你了。”首座上的男人對女人點頭示意對她的工作很滿意。
“各位,像這種小範圍的氣象異常,現場的各種測量數據也都在你們面前的報告裏面,我們的專家也都研究過,很遺憾沒有找到絲毫的成因線索,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從這個男孩入手,我想也許也只有他能告訴我們點什麼,大家也都明白我們這個部門是因為什麼而存在,餘下的事情,麻煩各位盡量配合小韓的安排。”
1個小時的時間過後,一場沒有太多意義的會議就在這樣沒有大結果的結果中結束了。
此時的朱北辰全身赤裸着浸泡在那不知名的低溫溶液中,維持着身體的溫度不至於再繼續升高下去。偌大的房間中,牆壁均是清一色的白,空氣中泛着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整個空間的感覺以及場景都顯得那麼的滲人。
韓清欣就這樣手持着一個記錄文件夾,站在房間的一角,她自己也忘記了,這是第幾個夜晚,自從這個男孩子被泡到冰水中開始,她總是會在凌晨3點左右,獨自一個人跑到這個房間中,記錄下儀器的數據,觀察下男孩的生命體征。
每一夜的觀察下來,這個孩子的生命體征都是在有規律的穩步下降着,也在緩緩預告着,也許沒多久,他也將再也支撐不下去,就這樣離開了吧。
韓清欣一臉的黯然,軍醫出身的自己,憑着刻苦的努力和紮實醫療水平,及出色的業務能力,年僅23歲便的她脫穎而出地進入到部隊中這個特殊的研究部門,擔任着小組組長的職務,雖然閱歷短淺,但也經歷了很多的匪夷所思,見慣了很多的生命別離,但唯獨對這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感到陣陣憂傷。
那一日,韓清欣帶着研究部門的小組人員第一時間趕到那個山腹,也是她第一眼發現躺在融雪過後草地上的朱北辰,那時候朱北辰略顯俊俏卻十分清瘦的臉上,慘白的一片。
幾天來的救護,隨着朱北辰體溫的不斷升高,白皙的膚色漸漸浸透血液一般的紅,精神恍惚間,朱北辰也還在不停輕喚着,“救救我,我不想死。”聽得韓清欣總是內心一片酸楚,眼淚漣漪。
特勤部門的人員效率很高,不到一天的時間,一份關於朱北辰的身世來歷資料都呈現在了韓清欣手中,就是這樣一個自小無父母,跟着一個瘋老頭的孩子,刨過野菜山菌,賣過藥材,一步步攢着口糧學費,以舉國震驚的成績成為一個準大學生。
也許吃過多少苦才能堅毅的走到如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韓清欣看着朱北辰那一張泡在冰水中漲紅的臉,有種想伸手去撫摸的衝動,這麼堅強的一個男孩,又跟這一切的事件究竟有什麼關係呢,到底是什麼東西將他摧殘至此。
韓清欣終於在快接近他面龐十公分左右的時候停下了手,暗想自己真的是感情用事了,他病因不明,這個房間中的一切,包括自己這個軍銜極高的人都極盡所能的採取了各種安全措施,自己更不能貿貿然去觸碰他的。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韓清欣很快調整了心情,在這種環境下,自己應該是冷漠淡然的,這也是自己這個部門一貫的工作表情。
她已經在這個房間中,足足停留了一個小時了。看着自己筆下的記錄數據,在這種惡劣的生命體征及高溫情況下,他也許一個星期前就已經應該悄然離開這個世界了,但他自從來到這裏,已經足足堅持了10天了。
這樣的求生意志,該是有多強烈啊。愣是韓清欣這樣軍隊出身的剛強女子,也終於經不住掉淚,按落房們按鈕,轉身離去。
剛經歷完一遍全身消毒的韓清欣,回到房間,換下身上的衣服,準備入睡的時候。手上的電子設備蜂鳴聲卻緊急響起。那男孩出事,終究挺不下去了么?韓清欣內心一陣悵然,迅捷的穿起衣服,匆匆趕往工作區。
“怎麼樣了?”
韓清欣穿着隔離防護服,腳步利落的走了進來,低溫房內早已經擠滿了工作人員,都齊齊緊張地關注着儀器數據的變化,這幾天,他們用了各種尖端的藥物及儀器,妄圖對朱北辰的癥狀有所壓制,但所有的藥物都是如藥石入海,沒有激起一點療效。眾醫生和護士門都揣着一顆心等着韓清欣的到來。
“血紅蛋白急速減少,器官衰竭加劇,心率進一步下降,但腦電圖顯示,他的此刻的思維異常的活躍,很反常。”這裏的一切設備都是近乎於這個世界頂端的,醫護人員也都是世界上一流的水平,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各種血液檢查,儀器數據分析都已經剖析完畢。
“打一劑強心針吧,該試過的方法我們都試過了,只能看他自己了。”
血紅蛋白減少,昏迷高燒發熱,起先韓清欣也以為這是急性的白血病,朱北辰的癥狀又遠甚於此。
所有的針劑都產生了強烈的排斥,以至於現在這種情況,無論他們用什麼藥物,都無法有起色了。、
真的就這樣,要走了么,也許你是那麼出色,也許真的是天妒英才。遮蓋嚴實的隔離服內,沒人注意到,一向冷漠的韓清欣竟然是在默不作聲的哭泣。
眾人與眼前這個泡在冰水中的男孩,相處也不過短短的十天時間,卻也深深被他的堅強所打動。
他的求生意念是多麼的強烈,每每在迷糊中的那一句‘救救我,’就已經讓這群本該在工作中不帶絲毫感情的醫生護士們多次落淚。
此時的病房中,瀰漫著一股沉默的氣息,是群體性的感動,也許是鼓勵,他們無能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