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鮮血像噴泉一樣飛濺出來,納蘭王妃頹然倒在地上,一件事情驀地兜上心頭,在這心臟即將停止跳動的時刻,她拼着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池說道:“明天#瑚天黃昏時分……他們要押寶珠,押寶珠……到……到刑部大堂會審。”說完之後,兩眼一翻,就此一瞑不視。
飛紅巾握着那柄短劍,獃獃地站在王妃屍旁,忽然窗外一聲獰笑,飛紅巾短劍當胸一立,旋過身來,只見三個夜行人!已破窗而入。月光下看得分明,頭一個長須如銀,身材瘦小,兩旁跟着兩個約摸四五十歲的漢子,一進來見着滿地鮮血,齊聲驚叫,那白須老者喝道:“哼,好大膽的女賊,敢傷害王妃!”
飛紅巾滿腔郁怒正自無處發泄,拔身一聳,短劍飛處,一縷血紅的光澤,徑向老人剁去,那老人飽袖一拂,嗤的一聲,給刺穿了一個大洞,但飛紅巾的劍鋒也給拂得歪過一邊。飛紅巾手底狠辣異常,左掌隨着劍鋒刺出之勢,倏然劈出,那老者咦了一聲,反手一推,飛紅巾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趁勢向前一衝,兩條漢子刀劍齊下,飛紅巾短劍橫揮,只聽得碎金切玉之聲,挫鉻不絕。飛紅個疾如閃電,穿出窗戶,自六層樓飛躍下地,刷刷兩劍,又刺傷了兩名王府衛士,正要逃走,忽聽得“呼”的一聲,那白須老者亦已跳了下來,手執雙劍,攔住她的去路。說時遲,那時快,那兩條漢子亦已躍下,和王府的衛士散在四面,遙遙採取包圍之勢,但卻並不上前。白須老人睥睨作態,傲然說道:“你贏得我手中雙劍,我就放你過去。”
飛紅巾幾曾受過如此輕視,長鞭“呼”的一聲橫掃出去,嚴似靈蛇,閃動不定。白須老者喝聲“好!”一個盤旋,搶到飛紅巾側翼,右手劍“金雕展翅”,往外疾展,冷森森的劍鋒猛削敵人肩臂。飛紅巾身法快極,一鞭發出,方位立變,反手一劍,應招發招,只聽得當的一聲,雙方都退出幾步。飛紅巾只覺虎口發熱,暗暗心驚,那老者的劍刃給斬了一道缺口,也是“咦”的一聲,叫了出來!
兩人再度交鋒,大家都不敢輕敵。飛紅巾展出師門絕技,左鞭右劍,攻守相連。長鞭起處如龍蛇疾舞,短劍盤旋如鷹鶴迴翔,招數變化繁複,攻守難以捉摸。那老者在劍光鞭影中兀然不懼,兩柄長劍,霍霍展開,竟似隱隱帶有風雷之聲!而且更怪的是:他左手劍和右手別的路數全然不同,像飛紅巾一樣,招數也是變化繁複之極,兩人霎忽之間,已鬥了三五十招,那老者忽地跳出圈子,喝道:“你是不是天山老妖婆的徒弟?”飛紅個大怒,刷刷刷,三鞭連環猛掃,斥道:“你敢罵我師父!”這時她亦已知道這老者的身份了。
這白須老者輩份極高,他是長白山派開山祖師,獨創“風雷劍”法的齊真君,門下弟子很多,多譯的師叔紐祜盧和十八年前刀傷凌未風的邱東洛,都是他的弟子。五十年前他到回疆雲遊,那時他三十歲未到,風雷劍法剛剛練成,心高氣傲,獨上天山去打晦明禪師,晦明禪師念他不遠萬里而來,現身相見,和他在無山絕頂論劍,晦明禪師最喜有虔心毅力的後輩,起初對他非常之好,稱讚他道:“你年紀輕輕,有此成就,實在難得。你的劍法,雖有缺點,在關外想也無人能敵了!”當時齊真君如果機靈的話,謙虛求教,甚或立即拜師,晦明都會應允。不料齊真君竟不肯以後輩自居,堅持要和晦明禪師比試。晦明禪師微微一笑,說道:“我封劍多年,劍法早已生疏,不是你的對手。我剛才所說,只是姑妄告之,你不必放在心上。”說罷身形一晃,霎忽不見蹤跡。齊真君雖然驚奇於晦明禪師的絕頂輕功,但還以為他的劍法的確不如自己,沾沾自喜,也就不再去找晦明禪師,逕自在天山漫遊。
天山橫亘三千多里,晦明禪師住在天山北峰,天山南面高峰,卻另外住有一個奇人,蹤跡比晦明禪師還要詭秘,是個白髮滿頭但卻容顏美艷的女子,人稱“白髮魔女”。據說她曾經做過強盜頭子,為了情場失意,一夜白頭,這才絕跡江湖,隱居塞外的。
齊真君只知有一個晦明禪師,卻不知有一個白髮魔女,他自北高峰來到南高峰,彈劍長嘯,意氣甚豪,在峰頂練了一回劍法,高聲嘆道:“可惜世間沒有人能和我平手過招!”他真以為自己的劍法獨步天下,為找不到對手感到沒趣。不料話聲方了,一陣冷笑已傳到耳邊。
憑齊真君那麼高的武功,竟然不知道白髮魔女是從哪裏鑽出來的,這一驚非同小可,雙劍急忙挽個劍花,一劍護胸,一劍應敵,喝道:“那裏來的妖婦,為何冷笑?”白髮魔女滿臉鄙夷之色。說道:“憑你這點不成樣的玩意,居然敢在這裏使劍。”齊真君氣得面色發青,雙劍一抖,說道:“你這麼說,想來劍法高明極了,好吧,咱們就比劃比劃!”白髮魔女冷笑一聲,隨手摺下一根樹枝,迎風一盪,瞧了齊真君一眼,又解下一條腰帶。“哼”了一聲,說道:“我雖然不行,可還用不着拔劍來教訓你!”齊真君大怒,反手一劍,疾如閃電,喝道:“好吧,你就用樹枝來擋吧!”白髮魔女一個閃身,“盤龍繞步”,樹枝拂處,竟然帶起風聲,連枝帶葉,向齊真君手腕劃到。她只用一條腰帶和一枝樹枝,不過三十招,就破了齊真君獨創的風雷劍法,把他逐下天山。
白髮魔女就是飛紅巾後來的師父。因此齊真君一見飛紅巾左鞭右劍的招數,便猜出她是白髮魔女的門下。
齊真君自吃白髮魔女的大虧后,迴轉長白山中苦練劍法,果然成了關外劍術的大師,清兵入關,也曾請他相助,可是那時他自問還不是白髮魔女的對手,不願入關。直到邱東洛在雲南撫仙湖被凌未風割了一隻耳朵之後,回到長白山哭訴,他屈指一算,距離天山受挫,霎忽已近五十年,他想晦明禪師和白髮魔女,一定早已逝世,又聽說凌未風是晦明禪師的弟子,以天山劍法,壓得關外武師聞風膽落,不禁撩起雄心。這時他雖然已是年近八旬,但功力深厚,精神矍銳還似壯年,於是仗劍出山,在五十年後重來中土。
他一到北京,恰巧在凌未風大鬧天牢之後。他進宮叩見皇帝,皇帝大喜,便叫他帶兩個徒弟,到王妃府中偵察“女賊”蹤跡。原來皇帝因冒浣蓮盡知他的隱秘,最為忌憚,把她當成心之刺,非拔去不能安枕。他帶來了兩個徒弟,來到王府,無巧不巧,一到王府就碰到飛紅巾。
齊真君一生最恨白髮魔女,這回碰到她的徒弟,立心先把她祭劍。他的風雷劍法經過五十年苦練,確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齊真君雙劍展開,呼呼風響,渾身上下,一片清光,果然威力驚人!但飛紅巾是白髮魔女的侍人,長鞭短劍,左攻右拒,右攻左拒,也是配合得妙到毫巔!齊真君最初自恃五十年功力,以為對付一個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心高氣傲,迭走險招,不料飛紅巾招數狠辣之極,門戶又封得極嚴,鬥了半個時辰,非但討不了半點便宜,而且有好幾次過於急躁,還幾乎給飛紅巾的長鞭掃中,這才暗暗吃驚,心想:自己苦練風雷劍法,原是想找白髮魔女報仇的,如果連她的徒弟都鬥不過,那五十年心血,豈不是白花?
其實齊真君不知道,飛紅巾比他更感吃力,她招數雖然精奇,功力到底稍遜,用盡全力,才能打個平手,而且每次兵刃相交,自己都感到一股潛力,似鐵鎚挾風,當胸壓下。飛紅巾運氣凝神,拚命支撐,又拆了二三十招。齊真君這時也已看出飛紅巾武藝雖高,功力究竟比不上他。風雷劍法一變,不求急攻,把內力都運到劍上,劍風盪處,連四面枝葉都籟簌作響!這回輪到飛紅巾急躁了,她想強敵當前,衛士環伺,若不急求脫身,只悄英名難保。當下使出險招,一招“玉帶圍腰”,迫得齊真君飛身躍避。他凌空擊刺,避招迸招,劍法極為凌厲,但飛紅巾比他更為悍猛,腳踏原地,左肩晃處,轉過身形,用力一抖,左手那茶長鞭,競筆直地豎起來,直向齊真君“丹田穴”扎去,鞭劍相交,夜空中霎的火花飛濺,兩人都向後面倒翻出去!齊真君功力雖比飛紅巾為高,但高得也是有限,他身子懸空,不比平地易於使力,此消彼長,功力恰恰拉平,鞭劍相交,兩人都給對方的潛力震了出去。
飛紅巾趁勢一個倒翻,以“細胸巧翻雲”的輕功絕技,翻出六七丈外,長鞭在半空中反手打出,兩名衛士,兵刃方揚,已給長鞭卷着,飛紅巾腳尖着地,力貫鞭梢,兩般兵刃,都給她捲去!
飛紅巾一聲長嘯,叫道:“你姑奶奶少陪了!”正想硬闖,忽然一條大漢,迎面朴來。左刀右劍,當頭剁下,喝道:“你想走,那可不成!”飛紅個一劍掃去,那人刷地跳開,刀搶中盤,劍走偏鋒,居然也是風雷劍的招數,不過把雙劍改為刀劍罷了,這人是齊真君的得意弟子邱東洛。邱東洛的武功雖比飛紅巾弱許多,可是十招八招還擋得住,就在這一瞬間,齊真君又已趕上來了!
齊真君趕來,叫道:“東洛,退下!”雙劍呼地捲來,又把飛紅個圍住!他剛才給飛紅巾長鞭震退,在眾目瞪瞪之下,氣得滿面通紅!這番再度撲來,出手更見辛辣,飛紅巾知道闖不出去,也橫了心腸拚死相鬥,只見劍光鞭影,飛沙走石,端的驚險萬分,激烈異常!
又過一陣,飛紅巾汗濕衣裳,她到底是女流,氣力漸漸不繼。正想施展師門的“神魔奪命”絕招,和敵人同歸於盡。忽然聽得有人喊道:“韓大哥,你去拔那老賊的須,我要追債!”飛紅巾一聽大喜,只見附近一棵大樹之上,似飛鳥般地落下三條黑影。為首的是韓志邦,當中的是凌未風,而押后的一個黃衫少年,她就不認得了。
韓志邦旋風般地撲入戰圍,步子歪歪斜斜,齊真君呼的一劍掃去,以為定可把敵人攔腰兩截,哪料竟擲個空,韓志邦身法怪極,也不知是怎麼給他避過。齊真君怔得一怔,韓志邦已搶攻了兩招怪招,齊真君見所未見,要想回劍攔截,又給飛紅巾絆着,啪啪連聲,左右兩頰,都中了一掌,齊真君左時一撞,沒有撞中,下巴一陣劇痛,雪白的鬍子,竟然真的給敵人拔去一綹!這時凌未風正在和那個左手掄刀右手使劍的人相鬥,眼角仍吊著韓志邦,叫道:“行了,快退!”韓志邦意猶未足,“啪”的一掌,又擊中了齊真君的背心,不料這一擊如中鋼板,震得手掌麻木,虎口流血。他仗着身法怪異,急忙退出圈子,飛紅個虛晃一劍,立即轉身掩護,齊真君雖然氣憤異常,卻是不敢追趕!
韓志邦在那石窟學到幾手怪招,得凌未風所教,出敵不意地欺身進擊,果然把齊真君的鬍子拔了下來。他不知厲害,還想貪功!再擊齊真君一掌,卻反給震痛了手掌,急忙退出。要知韓志邦的功力與齊真君相差很遠,全仗開首那幾下怪招與飛紅巾牽制之力,才能成功,如何可以久戰下去?但齊真君卻不知箇中奧妙,給韓志邦打了兩個耳光,又給他拔了鬍子,這一場羞辱,比吃白髮魔女的虧,更重更大。他只道韓志邦比飛紅午還要厲害,自是難免膽怯了。
韓志邦與飛紅巾一道出來,桂仲明立即趕上接應,他的那口騰蛟寶劍,舞將起來,宛如一道銀虹,霎忽之間,削斷了十幾個衛士的兵刃。
桂仲明叫道:“凌大俠,我們闖出去吧!”凌未風應道:“待我討了欠債,馬上就來。”他在樹上縱下來時,已認定了邱東洛,一展青鋼劍,就把他釘着,只是當時為了關心韓志邦,所以未發出辣招,此際,韓志邦與飛紅巾都已脫險,他還有什麼顧忌?
凌未風一聲長笑,青鋼劍霍地進招,急如電火,邱東沼左臂酸麻,手中刀飛上半空,右劍一格,給凌未風反手一絞,劍又脫手飛去。邱東洛拔步便跑,那裏還跑得了。凌未風左臂一探,抓着了他的后心,像抓小雞似的提將起來,滴溜溜地打了個轉,手臂一彎,將他的頭扭轉過來,舉劍在他的面門一劃,嚇得他半死,只覺一片沁涼,凌未風已是把他的右邊耳朵割了下來,大笑說:“本息付清,饒你不死!”單掌往外一甩,將邱東洛拋出三丈開外。
齊真君氣紅了眼,眼看着三個“叛賊”就要硬闖出去,袍袖一抖,翩如大鳥騰空,落在桂仲明與凌未風之間,雙劍向凌未風劈去。這時飛紅旬與韓志邦跑在前頭,凌未風最後。齊真君最懼韓志邦,對凌未風卻並未放在眼內。
齊真君認不得凌未鳳,凌未風卻認得齊真君,冷笑說道:“你這老賊還有幾把鬍子?”只一晃身,青鋼劍疾如閃電般的向兩劍交剪的隙縫產刺進,齊真君大哈一驚,向後一仰,左劍一撥,避開這劍,凌未風跨能一步,毫不放鬆,劍招改為“鐵鎖橫舟”,向左一封,趁着齊真君避招後仰,重心不穩之際,青鋼劍疾的揮去,丁當一聲,把齊真君右手長劍盪開。劍招三變,疾發疾收,齊真君一念輕敵,幾乎喪命在凌未風劍鋒之下!
但齊真君是一派宗師,五十年功力,非同小可,臨危不亂,奮力一振,力透劍尖,身子風車般向左一旋,雙劍未收,微一點地,竟然反彈起來,右劍擦着凌在風的劍身,趁勢引開,解了險招,左劍上撩,刺向凌未風持劍的手腕,凌未風也不禁心頭一凜,飛身自開真君左側掠過,“神龍掉尾”,回手一劍,朝齊真君的太陽穴疾刺。齊真君霍地翻身,橫劍一劈,只聽得一陣金刃吏鳴之聲,火星四濺,兩人都給震退幾步,手中的劍都給對方砍了一個缺口!凌未風這招試出了齊真君的功力和自己竟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心想:要制服這老頭兒,可不是三五十招的事,懶得與他糾纏,喝道:“念你一把年紀,饒你回去養老吧!”青鋼劍左右疾揮,劍招發處,直如風翻雲涌,王府的衛士們哪裏攔截得住?霎忽之間,已給他和掛仲明會合一處。
齊真君苦練了五十年,自以為可以稱霸天下,不料一出手就連連吃虧,與飛紅巾打成平手,給韓志邦打了耳光,遇凌未風更幾乎喪命!而這三個人還都是自己的小輩。凌未風看來只是三十歲多點,也不知他的劍法是從哪裏學來的,如此神妙,見面四招,招招狠辣!不由得一片雄心都冷了下來,哪裏還敢追趕?
齊真君的另一個徒弟柳西岩,手使一根花槍,給桂仲明的寶劍斬去半截,大腿又給飛紅巾的長鞭掃去一大片皮肉,拿着半截槍桿,作拐杖用,邱東洛失去兩隻耳朵,滿面流血,看着師弟,一拐一拐地走到齊真君面前,哭請師父報仇。邱東洛道:“那千殺的就是凌未風!”齊真君面色大變,習慣地捋捋鬍子,一摸之下,才醒起一大絡鬍子已給拔去,看者兩個徒弟的糟樣子,想着自己也是一樣的狼狽,又羞又怒又是心驚,記起五十年前晦明禪師的話,暗道:怪不得他說自己的劍法有缺點,果然連他的關門徒弟,劍術都在自己之上,面上無光,一言不發,逕自去找楚昭南。
再說韓志邦一行人回至西山,飛紅午頹然坐下,嘆道:“王妃死了,這女娃子也完了!”凌未風默然問道:“王妃怎麼死的?”飛紅巾把當時的情形說了,凌未風也禁不住淚咽心酸。大家默坐無言,良久,良久,飛紅巾忽然跳起來道:“我幾乎忘了她臨死留下了一句話!”凌未風急忙問道:“什麼話?”飛紅巾道:“她說明天黃昏時分,他們要解易蘭珠到刑部大堂會審。”凌未風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中途攔劫?”飛紅巾點點頭道:“也只好這樣了!”
凌未風沉思有頃,抬頭說道:“恐怕不行,他們在把‘欽犯’解出之前,天牢通刑部的街道,一定早已戒嚴,說不定還有御林軍防守,我們怎能聚集?縱使我們恃着武功,硬闖進去,也只是打草驚蛇,到殺散御林軍時,易蘭珠早被押回天牢了。”飛紅巾怒道:“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着她被凌遲處死不成?有什麼危難也得試它一試!”凌未風道:“誰說不救她了?我只是盤算一條安全之策。”過了半晌,雙目閃閃放光,對韓志邦一攬到地,說道:“看來這事只有韓大哥能幫我忙!”韓志邦慌忙避開,還了一揖,說道:“凌大俠你可別調侃我了。我的本領在你兩人之下,你們都救不了,我怎麼成?”凌未風笑道,“救人可並不全是講真刀真槍的,何況韓大哥的本領也高得很呀!那老頭兒的鬍子不是也給你拔下了么?”當下一手拉韓志邦,一手拉飛紅巾,飄然出屋,在夜林中漫步,把所盤算的計策詳細說了,問道:“韓大哥,你看成不成?這可全要看你和他們的交情。”韓志邦點點頭道:“別樣我不敢說,他們可對我像自己人一樣,對你也很感激!”飛紅巾忽然搶着說道:“如果救出來了,那女娃子可是我的,你不許和我爭!”凌未風隨口笑着答應:“我和你爭幹嘛?你若把她收做女兒,我更歡喜。”三人商議完了,各自分頭佈置。
再說易蘭珠在母親去后,心如死灰。這一日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獄卒把牢門打開,把她雙眼用厚布蒙上,接着聽到好多人的腳步聲,有人把自己推到一輛車上。
車轔轔,馬蕭蕭,易蘭珠被矇著雙眼,縛在車中,經了一個多月的折磨,受了一次心靈的重創,她的肉體和精神都支侍不住了。她的身子隨着車輛的顛簸起伏不休,腸胃非常不好受,一口苦水嘔了出來。旁邊的人冷冷笑道:“吃到苦頭了吧,你的父親作孽,你替他還債,活該!”易蘭珠身子本來已非常虛弱,這時忽然挺起腰來,罵道:“楚昭南你這奸賊,你配提起我的父親嗎?他雖死了比你活着還要強一萬倍!”楚昭南又冷笑道:“乖侄女,你應該放軟一點,你還要你的叔叔替你收屍呢!”易蘭珠斥道:“不要臉,你是誰的叔叔?你這滿洲靴子的走狗!”楚昭南正想用刻毒的話折磨她,忽然前面的車輛驟然停下,楚昭南揭開車蓋一瞧,只見前面來了兩輛大車,吆喝着讓道。楚昭南大為奇怪,問道:“什麼人,為什麼讓他闖道?”
楚昭南和齊真君奉命帶着二十四名大內高手,分乘六輛大車,把易蘭珠從天牢押到刑部。不出凌未風所料,他們前一晚已佈置了兩千名御林軍,守着經過的街道,任何人都不許通過。他們大清早就從天牢出發,滿以為有了這樣嚴密的防備,絕對不會出事。
車頂上的衛士答道:“是西藏活佛的車仗。”楚昭南“哦”了一聲,心想:“我道是誰,原來這班寶貝!”西藏活佛的特使,在京師里甚受優禮,好像對待外國使者一樣。戒嚴令只能施用於一般官民,活佛使節的車仗,御林軍可不敢攔阻!
楚昭南目力極好,遙遙看見前面車仗上站着十多個喇嘛,其中兩人相貌頗熟,一人記得是以前隨張天蒙護送舍利子的喇嘛。這還罷了,另一人雖穿看大紅僧袍,神態舉止卻與一般喇嘛有別。楚昭南看了兩眼,猛地醒起這人就是天地會的總舵主韓志邦,大吃一驚,正想揭破,忽然前面已有人叫道:“這些人是假冒的!”霎時間,那兩輛大車,跳出許多人,暗器亂飛,刀劍齊舉,像一群瘋虎似的,混殺過來。楚昭南奉命專守女犯,恐怕有失,不敢離開。
車裏跳出的那群人正是凌未風他們,他們是假冒的,可是活佛使節的車仗和車前面的七八個喇嘛卻是真的。原來韓志邦給西藏喇嘛搶回舍利子,他們把他迎入西藏,待如上賓。這次同在京師,韓志邦偕凌未風去找紅衣喇嘛商借關文車仗,紅衣喇嘛好生為難,凌未風道:“事敗之後,你當是我們偷去的好了。皇宮裏的朱果金符我們都有本領偷,何況這些關文車仗?皇上見過我們的手段,他一定會相信的!”紅衣喇嘛一想:韓志邦是西藏僧眾的恩人,凌未風是自己的恩人(在五台山谷時,凌未風曾救過他。見本書第三回),雖然有點冒險,可也不能不借!
凌未風等借了活佛使節的車仗,由宗達-完真帶領七八個喇嘛當頭,算準時間,果然闖進了戒嚴地帶,攔截了押解易蘭珠的囚車,立刻引起一場混戰。
凌未風為謀一擊成功,將躲在石鏢頭家中的一眾英雄都帶了出來,桂仲明、冒浣蓮、張華昭、通明和尚等人個個都有驚人的技業,但清廷這面有齊真君率領二十四名大內高手擋着,聲勢也自不弱。
楚昭南屢經大敵,鎮定如常,按劍守在易蘭珠身邊,心想:只要齊真君擋得住凌未風,其他的人來搶我都不怕,而且,若萬一敵不住時,易蘭珠在我手中,他們也須投鼠忌器!
楚昭南屏息以待,只見前面刀光劍影,打得十分激烈,凌未風雖已現身,但一時卻攻不過來,楚昭南暗自心喜,正自盤算把囚車駕回天牢,忽然間,突見前面飛起一條人影,迅逾飛鳥,左面一兜,右面一繞,霎忽向東,霎忽向西,齊真君、成天挺這兩個最高的好手,正和凌未風、桂仲明纏鬥,無法抽身,其他的大內高手,竟自攔截不住,給她展開輕靈進捷的身法,霎忽就沖了過來。
楚昭南吃了一驚,定睛看時,那條人影已撲上車頂,鞭風呼呼,兩名衛士應聲倒地,這人正是二十多年的威震塞外的飛紅巾。
楚昭南對飛紅巾本自有些心怯,這時也顧不得了,手中劍一提一翻,青光閃處,“樵夫問路”,刷的一劍,直奔飛紅巾華蓋穴扎去。飛紅巾肩頭一晃,長鞭短劍,左右一分,鞭卷青鋒,劍刺脅下,兩般兵器,兩種攻法,一派進手招數,凌厲之極。楚昭南手中劍一抽,順着鞭勢,向上一拖,把長鞭引開,倏地橫身,左手捏着劍訣向外一推,右手劍向下一沉,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斬雙腿,霎忽之間,連使出三招極厲害的招數,從“引虎歸山”化為“金雕展翅”,招數尚未使完,又再變為“移星摘斗”,化守為攻,劍如抽絲,綿綿不絕。
飛紅巾運絕頂輕功,和他一樣,同時運用三種身法,避招進,短劍斜飛,長鞭橫掃,一步也不退讓!
兩人招數都是快速之極,電光石滅之間,就拆了十多招。論武藝,兩人正是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論氣力,卻還是楚昭南更能持久。飛紅巾已瞥見易蘭珠被縛在車中,卻是無法將楚昭南打退,而兩面已有幾名衛士,撲回援助,又急又惱,驀地一聲長嘯,喝道:“楚昭南,你敢攔我!”奮臂一抖,長鞭自左向在,掃了個圓圈,身形猛地一縱,不顧性命地硬衝過去。楚昭南絕料不到她如此拚命,竟敢身子凌空,飛闖過來,這時楚昭南若下殺手,必然是兩敗俱傷,而飛紅巾也必定傷得更重!
這一瞬間,少年情事閃電似的在楚昭南心頭掠過。飛紅巾雖然從未愛過楚昭南,而且還和楊雲驄一道捉拿他,鞭打過他,但飛紅牛到底是楚昭南唯一喜愛過的人。飛紅巾拼了性命,疾衝過來,楚昭南無暇考慮,本能地將身子一閃,飛紅巾已如飛鷹掠過,一下子就抓起了易蘭珠,翻上囚車去了!
待楚昭南清醒之後,飛紅巾已掠出十餘丈外,這時,兩方混戰,正打得翻翻滾滾,迫近了來。楚昭南知道飛紅巾輕功超卓,還在自己之上,只見凌未風與齊真君惡戰,殺得難分難解,滿腔怒氣,都轉移到凌未風身上,索性放過飛紅巾,長劍一抖,走偏鋒急上,和齊真君合力夾攻,想把凌未風殺掉。
齊真君昨日在王府一戰,本來已給韓志邦與凌未風先聲震住,你道他今日如何還敢硬拼?說來有段趣事。原來齊真君一到京師,朝見了康熙之後,便與楚昭南相見,兩人各演了一路劍法,楚昭南便道:“前輩若肯出馬,凌未風那時碰着對手了,只要我們兩人聯手,准可把他毀掉。”當時齊真君“哼”了一聲,心想:除了白髮魔女,我是天下無敵。晦明禪師五十年前還不敢和我比劍,何況他的關門徒弟。還以為楚昭南抬高身價,將他的同門師弟故意誇大,不料在王府碰頭,給凌未風迎面四招,殺得心驚膽戰,過後,反而怪起楚昭南來,怒氣沖沖跑去找楚昭南,責他藏奸,說道:“你為什麼不實說,教我吃了大虧?你昨天演的那路天山劍法和凌未風的為何不同?咱們都為皇上效力,對勁敵應求知已知彼,你卻藏好,不把你師門劍法抖露出來,讓我有個準備。哼!哼!”這老頭兒倒很直爽,以前怪他把凌未風誇大,現在反而暗怪他故意奉承,不將凌未風的真實本領告知。他想:你說我和凌未風可打成平手,為何我連幾招都擋不了,莫非想借刀殺人?
楚昭南問他怎樣輸給韓志邦和凌未風,他一說了,只是隱瞞着給韓志邦打耳光拔鬍子的事。楚昭甫聽了,大為奇怪,齊真君站着說話,楚昭南默不作聲,突然運掌向他肩頭一按,說道:“老前輩,請坐下來說。”齊真君大怒,本能地運起內力,肩頭往外一撞,自己雖然給按得穩不住身形,楚昭南也給撞得倒退數步。齊真君怒道:“楚昭南,你也要來考我?”楚昭南滿臉堆笑,說道:“前輩息怒,我現在弄清楚你為何輸給凌未風了,你不是真輸,是給他嚇退的。”楚昭南試出齊真君功力高過自己,拿凌未風相比,最少也可功力悉敵,便道:“以你的劍法功力,絕不會幾招就輸給凌未風。我和凌未風、飛紅巾兩人,都曾交過幾次手,對你不妨說實話,我和飛紅巾是半斤八兩,對凌未風則要略處下風,但也相差有限,你打得贏飛紅巾,就不應輸給凌未風!”
當下楚昭南把這道理說給齊真君知道,他說:“昨天我看了你的劍法,論招數的變化複雜,和天山劍法可以匹敵;論精微奧妙之處,卻要稍遜一籌。但我看你運劍的功力,那如是深湛之極,最少不在凌未風之下。剛才我還不敢相信,再試一試,我更相信我的看法不差,經你的功力配上劍法,和凌未風打個平手不是難事,他能贏你是因為他在明,你在暗,我很早就聽師父說過你的風雷劍法,你卻是昨天才第一次見到天山劍法。天山劍法迅速異常,見隙即入,你若封閉門戶,以風雷劍法的沉穩,盡可守得許久,配上你的功力,就算不將他擊倒,也可累他半死。”楚昭南恨極凌未風,不惜花半天功夫,把全部天山劍法都演給齊真君看,齊真君見昨日凌未風所使那四招果然在內,這才不說楚昭南藏奸,再鼓雄心,願與楚昭南同心合力剷除凌未風。
再說凌未風率領群雄截劫囚車,與齊真君再度相逢,凌未風如雄獅猛撲,看看搶攻,齊真君沉穩比解,一連解拆了十幾着狠招,凌未風暗暗納罕,劍法驟變,意在搶先,墟虛實實,每一招都未用盡,都藏變化,教齊真君根本看不出攻守來路,把天山劍法使得精妙絕倫,齊真君只覺周圍劍風颯然,人影晃動,倒吸一口涼氣,仗幾十年功力,緊緊封閉門戶,只見他劍尖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一樣,左攻右守,右攻左拒,劍招雖慢,卻也是一片青光鐐繞,緊護身軀,兩人劍風相盪,聲如裂帛,劍光互纏,忽合忽分,又鬥了三五十招,仍是未分勝負。
凌未風殺得性起,劍招再變,大喝一聲,左手駢指如戟,竟在劍批飛舞中,尋暇抵隙,找尋齊真君穴道,而右手的青鋼劍劍招越發迅捷,翻翻滾滾,時而凌空高蹈,宛如鷹隼飛天,時而貼地平鋪,宛如蝶舞花影,齊真君擋得劍刺,還要防備點穴,苦鬥之下,額頭已是見汗。凌未風右劍左掌,竟好似同使三般兵器一樣,他的左掌掌劈指戳,似捏着一支點穴撅,又似握着一把單刀,變化的繁複精奇,遠在風雷劍法之上。齊真君初創風雷劍法之時,以左右手的劍法招數不同,自以為創武林絕學、劍法新篇,常常誇口說:古語云心難兩用,我卻偏偏能夠兩用。志得意滿,不知天下之大!如今一見凌未風右劍左掌,兩手使出三種兵器的變化,路數比起風雷劍法兩手同是使劍的,相距不知要遠許多!這時不由他又是心驚,又是心服!他雖然有五十幾年功力,也只能勉強支持,給凌未風越來越凌厲的攻勢迫得連連後退!
兩人打得翻翻滾滾,飛身追逐,過了幾輛大車,凌未風正打得極度緊張之時,忽見飛紅巾已告得手,提起易蘭珠向反方向逃去。凌未風心念一動,想道:何以飛紅個單獨逃逸,不和大夥會合一起?又想起御林軍已封閉附近街道,擔心孤掌難鳴,逃不出去,立即吹了一聲胡哨,招呼眾人殺出。不料齊真君雖處下風,尚未落敗,雙劍盤旋,緊緊纏鬥,凌未風竟不能抽出身來!
楚昭南放走了飛紅巾,長劍一領,獰笑撲上,喝道:“凌未風放下劍來,念你同門,饒你不死!”凌未風微轉身軀,刷的一劍刺出,罵道:“不要臉!”楚昭南冷笑道:“你死到臨頭,還不醒悟,我只好替師父管教你了!”他竟然不顧江湖的規矩!以兩個成名人物,聯手來斗凌未風!
這一來形勢陡變,楚昭南仗着齊真君正面纏着凌未風,一口長劍,真是矯如游龍,將天山劍法中的七十二手“追風劍”連環運用。天山劍法採集各家之長,共有三百六十一手,其中有攻有守,亦有攻守兼備的,劍法的繁複,劍招的奇多,都在各派之上,其中的七十二手追風劍,又是全采攻勢的,要碰着較自己弱的敵手,才好運用。凌未風雖然較楚昭南強,但因為力敵二人,攻勢已給齊真君擋住,楚昭南不必擔心他的兇狠反擊,因此才敢採取最凌厲的攻勢。
凌未風這一氣非同小可,可是他知道名家對劍,絕對不能動怒,擋了幾招,定下心來,聚氣凝神,以天山劍法中攻守兼備的六十四路“寒濤劍”施展出來,只見劍尖顫動,萬點銀光,真如寒濤卷地,浪花飛空,千點萬點飛灑下來,一口劍力敵兩名具有絕頂功夫的高手,兀是毫不道讓!楚昭南見他把天山劍法使得如此神妙,暗暗心驚,想起自己這十多年來,雖有進步,但卻是相形見拙了。
但雖然如此,他的追風劍法仍是凝厲無前,劍劍辛辣。他和齊真君聯手,威力遠在凌未風之上。三口長劍,使到疾處,竟如織了一面光網,罩着凌未風的萬點銀濤,而且在緊緊收柬,把凌未風的劍光壓縮下來。三人越斗越狠,有兩名衛士,想要插手,給劍風迫盪,銀光飛灑,竟直跌出去,身上受了幾處劍仿,也不知是給凌未風所創,還是給自己誤傷?其餘的衛士,哪裏還敢自討苦吃?
這一場惡鬥,比起天牢大戰之役還更驚險!齊真君五十餘年功力,足可當蹲五名一等衛士,更加上精通天山劍法的楚昭南,饒是凌未風絕世武功,也擋不住這兩人連環進擊,凌未風叫道:“仲明,快來!”久久不見回應,百忙中側目斜規,只見桂仲明等一班好手都給大內衛士絆住,各自苦鬥,敵眾我寡,都抽不出身來!”
闖王府,鬧天牢,入深宮,三件大事,桂仲明都給冒浣蓮管着,沒有參加。一個多月來,關在石老鏢頭家中,正自氣悶,這番和冒浣蓮隨着凌未風截動囚車,猶如猛虎出押,騰蛟寶劍霍地展開,倏如銀蛇疾飛,脫手而出,一陣斷金臭玉之聲,迎面幾個衛士的兵刃全被截斷!正想招呼冒浣蓮同上,只見冒浣蓮揮舞着一道金光,也把攻來的兵刀,紛紛截斷,桂仲明大喜叫道:“浣蓮姐姐,你從哪裏也得了一把寶劍?”冒浣蓮笑而不答,和他並肩一立,兩炳寶劍左右展開,硬攻硬闖,十分得意!
不料丟劍只可揚威於一時,這番楚昭南挑選的大內二十四個高手,個個武功精強,有幾個兵刃給截斷之後,換上來的衛士,或使虎頭鉤,或使判官筆,或使混元牌,或使蛾眉刺,或用軟鞭,或用銅錘,不是寶劍難削的重兵器,就是輕靈小巧的兵刃,再不然就是專克寶劍的鉤刺之類,而且寶劍顯露之後,敵人全部留心在意,輕易也不容易再給截斷了。
可是桂仲明的功力,也非比尋常,而且仗着寶劍,到底佔了便宜,他見一班衛士圍攻上來,虎吼一聲,運起神力,單掌反手一擊,把一面鐵牌擊飛,騰蛟寶劍舞得虎虎生風,幾丈之內,全是冷電精芒,端的是潑水難進,衛士們見如此威力,都不敢過份逼近。
正僵持間,忽然圍着桂仲明的幾個衛士倏地退下,另一名瘦小的青衣侍衛,飛掠過來,桂仲明一劍劈去,只聽得當一聲,敵人的兵器竟搭在自己的劍身上,一支黑忽忽的東西,遞到面前,桂仲明伸手一抓,沒有抓着,敵人已是一個盤龍繞步,搶到側首,再度發招,桂仲明這時方才看得清楚,敵人使的是一對判官筆。精於打穴的人,多半是長於小巧功夫,而拙於刀氣,追這個瘦小的衛士,功力卻不在桂仲明之下系是內外兼修的一個勁敵!
原來此人就是在鄂王府中與凌未風、飛紅巾惡戰過的成天挺,外號“鐵筆判官”,乃是內廷侍衛中的第一高手,和御林軍的第一高手楚昭南可說得是並駕齊驅。他對凌未風與飛紅巾,或許要略處下風,對桂仲明則是功力悉敵。桂仲明勝在有把寶劍,成天挺則勝在火候老到,正是半斤八兩,各擅勝場!
桂仲明和成天挺棋逢對手,一個是挾寶劍之威,強攻猛撲;一個是仗多年火候,打穴神奇;輾轉惡鬥,備不相讓,聚精會神,無暇旁顧。因此凌未風叫援,桂仙明竟是聽而不聞。冒浣蓮武功雖然較低,但敵方三名武功最高的人,都已對付凌在風與桂仲明去了,她仗着天虹寶劍和奪命神砂,敵人不敢過份迫近,倒還支持得住,聽得凌未風呼喊,鳳眼一瞥,只見那邊銀虹飛舞,遠望竟似一座劍山,發出呼呼轟轟的聲響,三條人影,就如三條黑線一樣,在銀光波濤之中上下往來。冒浣蓮目眩心驚,知道以自己這點能力,絕插不進去,急忙叫道:“仲明,凌大俠叫你!”
冒浣蓮與桂仲明相距甚近,他對冒浣蓮的聲音,有一種特別感應,一聲入耳,立刻躍起,成天挺喝道:“哪裏走!”判官筆左右一分,分扎桂仲明左右的“分水穴”,桂仲明一轉身形,一記“飢鷹掠羽”寶劍橫掃下來,成天挺好生厲害,只見桂仲明一閃,立刻知道他是以進為道,頓時手一翻,判官筆橫架金梁,又把桂仲明的劍盪開,霍地一個旋身,方位再變,鐵筆一遞,又點桂仲明左肋后的“魂門穴”。桂仲明勃然大怒,用五禽劍法中的拚命招數,反手一劍,斜劈下來,剛使到一半,倏又改劈為掃,一招“鐵鎖橫舟”,向敵人畝肩猛削,這兩招迅如電志,變化極速。成天挺藏頭縮頸,向下一,矮身軀,騰蛟劍劍呼的一聲從頭頂削過,成天挺喝聲“打”,身形一起,雙筆直豎起來,指向桂仲明的丹田穴。桂仲明給他冤魂似的苦苦纏鬥,無法脫身,心念凌未風處境,極為焦急。
齊真君與楚昭南二人各展獨門劍法,大戰凌未風,閃電驚飄,越斗越烈,越打越快,三口劍聯成一面光網,已把凌未風的劍光壓縮下去,看看得手,忽然一條人影,身法古怪之極,越過眾衛士的兜截,直撲過來,齊真君“咦”了一聲,慢得一慢,凌未風乘勢刷的一劍刺出,把他的袍袖刺穿!齊真君退後一步,凌未風的寒濤劍法精妙絕倫,乘隙即入,銀光飛灑,一下把敵人截開,聯手合斗的陣勢暫解,凌未風搶到上首,青鋼劍疾的一衝,楚昭南急回擋住。
楚昭南心裏暗暗生氣,心想這齊真君在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怎的經驗如此之差,聯手合斗,分明已佔了絕對上風,看看就可致凌未風於死地,他卻無端端的這麼一道,給凌未風緩了口氣,要勇好到先前那種優勢:又得費一番手腳了。
楚昭南正自生氣,那條人影已欺身疾進,楚昭南眼觀六路,他略轉身軀,一個“蹬腳”,倒踢出去,不料敵人的掌風忽然劈到面門,也不知他是繞哪個方位過來的!
楚昭南大吃一驚,但他到底是名家身手,臨危不亂,左腕一抬“金龍探爪”,用截手法去擒對方的脈門,那人溜滑之極,忽然縮手,呼的一聲,刀光閃閃,竟自後面劈來,楚昭南萬料不到敵人的刀竟然會跑到背後,身形急起,掠出三丈,回首一望,不禁大奇。
這人正是韓志邦,他仗着從雲崗石窟學來的怪招嚇退許多大內高手,冒險來解凌未風之危,齊真君先瞧見他,心裏一窒,所以叫出聲來,但他不知韓志邦也很懼怕他,韓志邦前天在他背心打了一掌,受了反彈之力,現在還隱隱作痛。
正因彼此有所顧忌,所以韓志邦也不敢碰他,轉而暗襲楚昭南,果然迎面三招,刀掌並用,把楚昭南迫出圈子。凌未風壓力大減,自然是馬上又搶上風。
韓志邦本是楚昭南手下敗將,在雲崗石窟,搶舍利子之時,楚昭南曾以一雙肉掌,打敗韓志邦的八卦紫金刀,勝來毫不吃力!現在見他招數古怪之極,不禁大奇:怎麼這個土包子,不到兩年,就學了這身上乘武功!
韓志邦搶高宮走坎位,又發了幾手怪招,楚昭南回劍自保,越發納悶,而那邊凌未風把齊真君迫得連連後退,在追逐之際,經過桂仲明身旁,還偷出手來,向成天挺發了一掌,雖未打着,可是掌風所至已把成天挺的雙筆盪開,桂仲明乘勢也跳出了圈子,把冒浣蓮和張華昭接應出來。
楚昭南雖給韓志邦幾手怪招弄得納悶不已,但他到底是個機靈的人,一想,僅僅兩年,韓志邦縱學得極上乘武功,功力也是不夠,何必怕他!當下把全身穴道閉住,拼受他怪招掌擊之危,運天山劍法中的十三路“須彌劍”法,保衛自己,硬衝過去。佛經中有“須彌芥子”之說,“須彌”是座大山,據云佛法可將之藏於芥子之內。佛經常借神奇的說法,來談人生哲理,這裏不必深究。只說天山劍法中的“須彌劍法”,就是借佛經此語作喻,即放之可彌六合,卷之可藏於密的意思,運劍保衛自己,不論空曠之地或斗室之中,都可伸縮自如,插針難進。楚昭南用出這路劍法,更兼閉了穴道,對付韓志邦那可是萬無一失,當下強衝過去,韓志邦無法可施,只好仗着怪異的身法,連連閃避。
那一邊凌未風將齊真君擊退之後,卻不窮追,突地翻身殺入,把通明和尚、常英、程通等人都救出重圍,楚昭南大急,急忙過來堵截,凌未風刷!刷!刷!連環三劍,急勁異常,楚昭南功力稍遜,雖然仗着絕妙的須彌劍法,也給盪開,急忙招呼齊真君過來。桂仲明卻搶在前頭,將騰蛟劍卷在手中,倏地發出,齊真君見一人空手過來,不加防備,忽然白光一道,飛掃過來,右手的長劍,劍尖竟給削掉!
齊真君大吃一驚,左手長劍往下一沉,桂仲明頓覺似千斤重物,直壓劍身,竟然抽不出來,急運大力鷹爪神功,倏地向敵人手腕抓去,齊真君右劍一擋,分了分心,左劍的壓力減弱了些,桂仲明趁勢疾的把劍拔出,兩人都向側面退出幾步。
齊真君心裏暗暗嘀咕:自己在長白山苦練了五十多年的劍術,本以為可以無敵於天下,不料一到京師,就連番受挫,現在竟然連這毛頭小夥子,也能把自己的劍尖削斷,到底中原有多少能人?桂仲明也嚇出一身冷汗,如不是這把寶劍乃是至柔至剛之物,給他一壓,準會壓碎,這份功力,真是自己出道以來所僅見。
齊真君緩得一緩,凌未風已和桂仲明會合,一眾英雄猛殺出去。楚昭南急急大聲呼叫,前面封鎖街道的御林軍,已聚攏布成陣勢,長槍大戟,塞着去路,民房上也都遍佈了弓箭手了。
楚昭南這時看清了敵方的實力,勝券在握,指揮若定。大聲叫道:“天挺,你去截那黃衫少年;齊老前輩,我們再聯手斗凌未風;那土包子不用怕他,他只是三板斧,刁四福,你去截他。其餘的人,兄弟們併肩子食掉算啦!”楚昭南算定:敵方最厲害的是凌未風、桂仲明、韓志邦人,照這樣部署,必勝無疑。刁四福輕功極好,功力雖差,但比起韓志邦卻要好一點,楚昭南叫他去絆韓志邦,那正是最適當的人選。
凌未風凜然一驚,心想楚昭南這廝果然厲害,武功高強,那還罷了,他還是個教練人材,一交過手,就知道對方的優勢所在,可惜飛紅巾先逃出去,要不然倒可把他的佈陣擊破。但凌未風也是極老練的人物,趁着他們尚未合圍,打個胡哨,把自己的人緊聚一處,一口青鋼劍,天矯如龍,左盪在決,展開最迅疾的身法,東刺一劍,西劈一掌,專解救處境危急的人,盡量避開楚、齊二人之合擊,苦他們分頭想傷害自己這方的人時,他又神出鬼沒地突來騷擾,韓志邦本已給刁四福迫得手忙腳亂,但給凌未風忽然掩到,一掌打斷刁四福左臂,韓志邦也登時脫出身來,和凌未風一起,專以怪異的身法,援助同伴。
這樣一來,楚昭南的部署全落了空,陷入混戰之局。但論實力楚昭南那邊有三個頂尖兒的人物,更兼大內近二十個高手(本來是二十四名的,已死傷了六七人),比起凌未風這邊,仍然強得多!大混戰中,雖然暫時是僵持之局,但打下去卻穩佔上風,附近街道的御林軍,經過了這麼些時間,也紛紛趕來,形勢端的十分危險。
混戰中張華昭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仍是揮劍力搏,勇猛異常,凌未風掠過身邊,反手一掌,把他面前的一名大內高手劈得腦漿迸流,將他拖入內圍,只聽他喃喃叫道:“蘭珠,蘭珠,我要見你。”凌未風知他神智已漸昏亂,越發心焦。右劍拒敵,左手撕下衣袖,給他包紮,在他耳邊輕輕說道:“衝出之後,我帶你去找她。,你跟在桂仲明賢弟之後,只准拒敵,知道嗎?”張華昭點了點頭,凌未風劍走連環,又替冒浣蓮擊退了兩名圍攻衛士。
凌未鳳見敵勢越大,心內暗道:“怎的他們還未見來?”正焦急間,忽見前面清兵似波浪般兩邊分開,前頭殺來一彪人馬,個個面上畫得奇形怪狀,就像戲台上的大花臉一樣。凌未風暗暗笑道:“張青原這傢伙也有兩手,畫了花臉果然比蒙面更不易認出廬山真相。”但仍不免憂慮:“張青原能力平平,他帶來的弟兄,縱能擋得住御林軍,也殺不退這些大內高手。”正盤算間,忽見一個清癯老者,一馬當先,劍刺掌劈,疾如雷霆,攔阻的御林軍紛紛倒地,凌未風大喜,對冒浣蓮道:“怎麼他老人家也出來了!”
齊真君搶去攔阻那清癯老者,劍鋒一抖,只見白光一閃,直指咽喉,齊真君叫聲“好快”,雙劍一剪,攻守兩招同時發出,那老者一也“咦”了一聲,身形霍地一轉,劍光閃處,避開齊真君的“風雷交擊”辣招,連肩帶背刺將過去,齊真君沉腰翻腕,硬磕敵人寶劍,哪知這老者劍法快得驚人,霎忽之間已攻了五劍,齊真君要運劍自保,竟擊不着敵人的劍,楚昭南見狀大驚,連人帶劍,舞成一道白光,向老者飛掠過去。那老者疾刺兩招,忽然拔身一聳,掠起三丈多高,劍光一閃,飛雲掣電,向楚昭南迎面刺去,兩劍在半空相交,兩人都給震得向後倒飛!那老者在半空中連人帶劍轉了個大圓圈,落下來時,就宛如帶着一道光環飛降,搶過來的御林軍,折臂斷足,都給劍光掃傷。楚昭南翻身下來時,卻給桂仲明趁勢一劍削去,騰蛟寶劍舞起丈餘光芒,威勢端的驚人。楚昭南身子懸空,無法躲閃,只得暗運內力伸劍一點,劍尖雖給截斷,他也趁着這一點之力,斜刺落下,嚇出一身冷汗。
齊真君又是一驚,睹道:怎麼兩日之間,竟碰着這麼多能人?這清癯老者,劍法迅捷,竟似不在凌未風之下,楚昭南這時已猜出老者是誰,大聲叫道:“石老頭子,你還要不要在京師的產業,你還顧不顧你的門生弟子?”
這清癯老者乃是“躡雲劍”石振飛,在凌未風出道之前,和“游龍劍”楚昭南、“元極劍”傅青主並稱當世三大劍術名家,武功高強,劍法精妙,在京師是一派宗師。
這一來形勢又變,凌未風趁着齊真君楚昭南與石振飛惡鬥之際,煥地衝出,大內高手,攔截不住,竟給他沖開一道缺口。成天挺鐵筆斜飛,拚命衝來,通明和尚一刀斬去,“當”的一聲,刀鋒盡卷,但成天挺的一枝判官筆,也給斬了一道缺口,怔得一怔,押后的桂仲明已掠了過來,騰蛟寶劍舞起丈餘光芒,成天挺不敢硬接,側身一閃,桂仲明寶劍橫掃,又傷了兩名衛土,前頭的凌未風,已趕上去和石振飛會合了!
楚昭南和齊真君還待堵截,那裏堵截得住?凌未風把楚昭南殺退,石振飛也擋住齊真君,桂仲明和冒浣蓮兩口寶劍,霍霍展開,從旁掩護,不一刻便殺出重圍,和張青原帶來的人橫衝直闖,把御林軍殺得傷亡枕藉。石振飛叫道:“向東直門衝出!”凌未風應了一聲,讓石振飛領先,自己改與桂仲明殿後,摸出三枝天山神芒,猛喝一聲,齊真君忽見一道烏金光芒,劈面射來,舉劍一撩,只覺臂膊一陣酸麻,火花四濺,劍身竟給射穿,楚昭海卻是機靈,運絕頂輕功,連避兩支神芒,只累了身後的兩名衛士,做了替死鬼,給神芒對胸穿過,慘死當場!
楚昭南和齊真君知今日已不能取勝,只好聚集清軍,銜尾疾追,不敢單身匹馬闖去和群雄混戰了。
兩方人馬在京城的大街追逐,嚇得戶戶關門,人人躲避,不到半個時辰,已闖至東直門,只見城門大開,有二三十個花面的大漢,正與一隊清兵廝殺,石振飛等一擁而上,把那隊清兵全數消滅,一大群人,飛速出城,石振飛對凌未風道:“我們把城門關上。”兩人奮起神力,把大鐵門關閉,從外面把一條鐵柵閘上,御杯軍趕到,全給關在城內。凌未風大為奇怪。
石振飛道:“這是飛紅巾的手腳!”凌未風急忙問道:“飛紅巾?老前輩見着她了?”石振飛道:“我們埋伏的人,從天牢附近殺出,正把附近的御林軍衝散,便見飛紅巾帶着一人,左鞭右劍,在民房上如飛掠過,我趕上去問她,她只笑着說:‘你若救出凌未風他們,叫他們自東直門衝出便行了,我帶來的人,已在城門外安上鐵柵,把城門關上,總可以把追兵阻擋得一時半刻!’說罷她就施展絕頂輕功,飛馳而去,遠遠似有人影隱現,不知是否接應她的。”凌未風聽了,心道:“原來飛紅巾早有佈置,那些接應她的,想就是她帶來的哈薩克人。”
張青原道:“我按昨日所定的計劃,暗中聚集了天地會及魯王舊部在京師的朋友,埋伏準備。我們本來勸石老前輩不要出面的,他義薄雲天,無論如何,都要助我們一臂之力。”
石振飛拈鬚笑道:“你當我不出面就能保全了嗎?前兩天,御林軍中已有人通知我,說是他們的人已對我注意了,只是還拿不定我是否收藏叛逆,又怕打草驚蛇,所以暫時不敢來動我。我就是不出面,你們鬧出這件大事之後,他們也一定會踩查到我這裏來的,我倒不如先豁出去,給他們點厲害瞧瞧!”凌未風問道:“石老前輩今後打算如何?不如隨我們一路到四川去吧。”石振飛道:“我的門生弟子很多,我不能走得這樣遠。”凌未風道:“他們留在京中會礙事嗎?”石振飛莫道:“官府中人只是怕我硬出頭,我走了,諒他們還不敢大興風浪,御林軍禁衛軍中也有不少是我的挂名徒子徒孫呢,他們哪裏捉得這樣多?我打算就到江南一帶溜溜,找我的孟堅老弟去,和他去捉人妖郝飛鳳。”張青原道:“這幾百天地會的弟兄和魯王的舊部也不能隨我走,就拜託石老前輩照顧吧。”石振飛樂道:“着呀!我若給官府迫得沒法時,就帶那些兄弟佔山為王,從鏢頭改為寨主,哈哈!”說罷,又對冒浣蓮道:“冒姑娘,記得給我問候你的傅伯伯!”凌未風和冒浣蓮雙雙拜謝,石振飛摸出一大包東西遞給凌未風道:“這裏面是一百二十萬兩銀子的錢票,都是北五省各大錢莊發出的,到處通用。我要逃亡啦,我的徒弟們一夜之間就替我將家產全變賣了。他們說你老帶着總比給官府抄去的好。現在我也要說,你帶去給李將軍做軍晌總比我這光棍老頭兒帶着的好!”凌未風見他說得這樣爽快,也不推辭。石振飛帶領着幾百人,一笑而去。群雄對他的如雲高義,無不讚歎!
張青原等石振飛去后,悄聲地對凌未風道:“我們不能回四川了!”凌未風驚道:“什麼?”張青原道:“耿精忠、尚之信全反了,吳三掛在西北的大將王輔臣也在甘肅反了,現在吳三桂孤軍在湖南,雖然在衡州開府,要做皇帝,那已是釜底遊魂,去日無多了!吳三桂死不足惜,可是那批傢伙一反,可累了我們啦,尤其是王輔臣一反,清廷在西北的大軍全入四川,李將軍派人傳遞了消息來說,叫我們不要回川,他說他也要將部下分散,化整為零,必要時還準備取道甘肅,偷入回疆呢。”
凌未風默然不語,良久說道:“那麼我們就到回疆去也好!”韓志邦道:“我們現有大喇嘛的關文,以我們的腳程,官府的捕頭也趕不上,不如先到西藏去吧。”宗達-完真等喇嘛也一齊邀請,凌未風慨然道:“好!天南地北,處處為家,回疆西藏都是一樣。”冒浣蓮回望京城,想起納蘭容,頗覺京華雲煙,有如一夢。
張華昭這時神智已清,問凌未風道:“那位飛紅巾是什麼人,她為什生要將易蘭珠帶去?”凌未風慘然笑道:“總是情孽,你不必問了,我帶你找到她便是。”
正是:
不惜投荒千萬里,廿年情孽解難開。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