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斯坦索姆（2）

泰蘭反身坐到剁牆上，便感覺自己和這些破舊的磚石融為一體，再也不想離開了，他艱難地轉動一下眼球，因長期睡眠不足帶來的酸痛感讓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就一會兒，就休息一會兒。

不過一瞬，他便被睡眠的網籠罩，他夢見了洛莉婭，那姑娘號召人們跟隨她前進，然後前面便是懸崖，沒人敢跟上，她便取出號角，用力吹響。

號角一聲連着一聲，不曾停歇，愈發急促，終於刺破了他的夢。

“公爵！公爵！”

在號角聲和副官的喊聲中，泰蘭很快便清醒了，緊張掩蓋了疲憊，他跳下剁牆回身看去，死人的軍隊又一次出現在遠方。

這才多久？他思索着，曖昧不清的光線讓人難以判斷時間，但他或許才睡過去幾分鐘，怪異，距上一次亡靈襲擊的時間太近了，天災是否看出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於是打算施加更大的壓力？

早已麻木的士兵面無表情地陸續抵達自己的崗位，弩手聚集在廣場上開始清點弩矢，還不到他們出場的時候，亡靈總是用骷髏和殭屍打頭陣，對付這些脆弱又惱人的怪物，製作精良的弩還不如一根木棒好用；五個抱着僅有的兩支還能用的火槍的士兵合力抬着一箱子彈經過泰蘭身邊，讓他若有所思，誠如洛莉婭曾經提及的，人類並沒有精靈那般靈巧的天賦，與其花費大量時間訓練弓手，還不如用火槍——只要半天，初學者就能在近距離擊中目標，可惜這裏沒有工坊，他們用的武器和彈藥都是洛莉婭的私人收藏……越過凌亂卻僅僅有條的人群，泰蘭看到及名士兵小心翼翼地緩慢地抬着被層層木板加固過的箱子向城門的方向走來……別的物資都很稀缺，但他們倒是有很多硝化甘油，一小瓶就能幹掉一大片亡靈，但用這東西總要懇求聖光垂憐，好讓它不在自己手中爆炸。

泰蘭掃視着或遠或近的每個人的面孔，看不到恐懼，只有習以為常的不耐煩和深深的疲倦，即便沒有軍官大呼小叫地指揮，這些在短時間裏就經歷過數十場防禦戰鬥的士兵也把一切運行得有條不紊。

經驗的積累，這或許就是人類始終沒有被不知疲倦與恐懼為何物、不需要休息與進食的死人軍團摧垮的原因吧。

如果他們中的大部分能活下來，如果他們能熬過這場看不到盡頭的煎熬，如果他們的領袖今後腦子都不抽抽……泰蘭總算看到了一點點模糊的希望的影子，或許，只是或許，人類真的能擊退亡靈，收復故土。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亡靈幾乎已經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泰蘭難得有閑心去觀察這些死人……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除了會動之外，它們不過是些腐化程度不同的屍體罷了，多年來他也早就習慣了死人會動這種本該反常的事，他揮揮手，孤零零的兩聲槍聲響起，一隻骷髏的手臂被打斷了，一百多米的距離，泰蘭能清晰地看到骨屑紛飛的樣子，至於另一發子彈，天知道打去哪兒了。

真是寒酸的開場，泰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那門快要報廢的火炮又熬過了一劫，隨着爆炸聲，十幾具屍體被炸成了碎片……窘迫的火力支援階段到此便結束了，騎兵已經做好了準備，有必要讓亡靈知道，這座城市的保衛者從未有半點衰弱。

老舊的城門帶着讓人牙酸的響聲開啟，數十名騎兵便呼喊着各自的口號一股腦地沖了出去，沒多久，當先的騎兵便沖入了死人的軍團……這些脆弱不堪的亡靈在健壯的戰馬和堅硬的裝甲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很快便被沖得七零八落，被跟在騎兵身後的十字軍戰士輕易了解了。

只要不大意的話，這些炮灰根本傷不了他們的戰士，但卻也能消耗他們的體力，泰蘭皺緊眉頭，眼睛越來越痛了，他絲毫沒有興奮之情，他甚至都不把這些取之不竭的骷髏當做天災的一員了……真正的考驗比預想中來得更快，這也很反常，通常亡靈總會等最後一具骷髏也被砍碎為止才會發起第二輪攻擊，然而這一次，由食屍鬼和憎惡組成的正面部隊已經沖入了骷髏之中。

“讓他們撤回來！”泰蘭沖副官喊道，然後命令僅存的幾門火炮和弩機開始裝彈，“別管那些骷髏了，瞄準憎惡打！”

“要請愛麗絲小姐來么？”副官一邊傳遞泰蘭的命令一邊詢問。

“再等等。”

作為終極武器，雖然好用，但代價也頗高，十字軍原本準備了充足的糧食，如今的口糧緊張一多半是拜那位銀髮少女所賜……雖然總是吃個不停，但沒人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消耗掉那麼多食物的，泰蘭猜測，她大概掌握着某種以食物為媒介的奇怪魔法吧，否則也難以解釋她那過於駭人的攻擊手段。

幾門火炮依次怒吼着噴出炮彈，一小堆一小堆的食屍鬼和骷髏便被炸成碎片，然後直到弩機獨特的呼嘯聲響起，一隻龐大的縫合怪物才受到了傷害——巨大的弩矢擊穿了一隻憎惡的腹部，各種屍塊從中流了出來。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僅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就有十幾隻巨大的怪物，而亡靈依舊在不斷湧向斯坦索姆。

“彈射器開火！”

他終於下達了恐怖的命令，擠滿人的廣場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區域，誰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炸死……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

比起火炮和弩機來說，彈射器是相當簡易的攻城武器，所以數量也很多，所用的彈藥也是特殊處理過的使用引線的爆炸物——沒有誰想不開會用上硝化甘油的。

十幾門彈射器一同開火，站在城牆上的人便開始向聖光祈禱那些炸彈不在自己頭上爆炸，好在十幾個圓球成功飛躍了他們頭頂，然後，其中幾枚才在空中爆炸，斯坦索姆城下立刻陷入了火海，爆炸聲密集得難分彼此，空氣里到處都彌散着火藥獨特的味道，直到煙塵散開，火光逐漸熄滅，城上的人才看到戰果，燒焦的土地上散落着大片屬於亡靈的殘肢，其中一些還在燃燒着，但這點空白很快就被後面不斷湧上的亡靈所填滿，而它們，距離城門已經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