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人行 第四章敵人
這個燦爛而充滿了誠意的笑容，在冬日的雨天裏如同溫暖的陽光一般，也令未來的魔彈女王與她兩位忠實的同伴感到啞口無言。
至此，他們已經可以確定，來到自己隊伍里的這個據說是不學無術僅僅不過16級的傢伙，絕對不簡單。他不僅擁有強大的實力，而且就算在面對風暴女王的氣場時，依然遊刃有餘。
無論他究竟懷抱有什麼樣的心思，光是這份氣度，這份心性，足以令人感到敬佩了。
“有這樣一個人成為試煉的同伴，似乎也不壞。”西格蒙德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但如果真是卧底的話，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莉莉安的目光閃爍不定，語調有些躍躍欲試，“菲娜小姐，要不要我去試試他？”
“沒那個必要。”菲娜搖了搖頭，“一開始就說過了，能通過訓練場上的考核，便是我隊伍的成員。既然是已經給出的承諾，那自然必須遵守。”
況且，菲娜也不認為米狄真的抱有什麼惡意，若真是那樣，他大可不必一上來就表現得這麼強勢顯眼，而是應當低調地通過六個人偶的考核潛伏下來，然後等到危急時刻再突然發難才對。
米狄是坦誠的，菲娜的直覺這麼告訴她。
“米狄?阿思雷克斯，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隊伍中的一員了。”看着眼前正擦拭額上汗珠的黑髮少年，菲娜終於開了口，“接下來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拿到試煉的第一，能跟上么？”
“我會盡全力。”米狄一邊回答，一邊平復呼吸。
西格蒙德的敬佩，莉莉安的懷疑，以及來自於風暴女王的這份認同，讓米狄的心中浮現起了一絲暖意。剛一重生便不惜暴露實力，耗費全部心神取得的這場勝利，總算是得到了回報。
就算還不到“信賴”的程度也好，至少自己已經真正地進入了菲娜的視野之中，接下來在試煉中若是出現什麼狀況，自己提出的建議也至少會具有一定的分量，而不至於被直接無視。
這便是米狄要達到的第一個目的。
只不過，這場戰鬥也再一次讓米狄察覺到了目前的極限——少年其實遠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輕鬆——光是一開始的閃避就已經耗費盡了大部分心神，之後完全是憑藉多年的技巧在應戰，以人類劍士之身施展出鬼斬這等招式需要承擔的負荷姑且不提，之後和八個中級人偶的消耗戰差不多快讓他喘了。
終究，這具軀殼現在還是個紈絝子弟，或許寄宿其中的靈魂充滿了重生后的宏願，**素質卻還遠遠跟不上。
力量，現在的自己，需要更多的力量。
正當米狄思索着的時候，伴隨着沉重的轟鳴聲，訓練場的大門被猛地打開了。
侍從們整齊劃一的步伐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比連綿的雨聲沉重地多，擊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這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們排成兩列，當中空出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向訓練場外，那輛剛剛停下的由八匹純血馬拉動的奢華馬車上。
一名金髮少年緩緩下了車，他身材十分高大，已經與成年人相仿，一頭如同金穗般的短髮，襯托出一張英俊而冷酷的臉龐。
在這名少年走入訓練場的瞬間，原本充滿潮濕的溫潤空氣，不知為何，卻充滿了火藥的味道。就算是平時一向鎮定自若的西格蒙德與莉莉安，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菲娜還是一如既往地露出充滿餘裕的嘲諷笑容。
而米狄那雙黑色的瞳孔在這一刻，頓時劇烈地收縮。
“芬里爾?賽斯……”他的口中，輕聲呢喃出這個名字。
前世今生的一幕幕從記憶的深處浮現，令米狄的拳頭，止不住地握緊了起來。
這個以傳說中冰之巨狼為名的少年，是作為議員派代表的賽斯家族的首席繼承人，在這個時間點上，勉強算是與自己同一條戰線的“戰友”，畢竟，現在阿思雷克斯家族還是議員派這邊的。
正是由於芬里爾的慫恿，原本一向沒什麼志向的自己，才會想要參合到女王派與議員派兩大派系的爭執之中去。再加上賽斯家族的背後施壓，軟硬兼施，恩威並重，米狄的父親就算對於紈絝兒子的行為感到無奈，也不得不點頭屈服。
就這樣，不過是伯爵爵位的阿思雷克斯家族，成為了派系鬥爭中的一枚隨時可能被捨棄的棋子，米狄卻渾然不知，還自以為得到了關注。
現在回首看看，這些行為是多麼地可笑。
若光是這些也就算了，愚蠢怨不得別人。貴族世界本來就是個用奢侈、禮儀與笑容裝點起來的殘酷無情的世界，有輸有贏也很正常。
只不過，芬里爾以及他的家族所做的卻要無情得多。
在風暴女王菲娜因試煉而受傷之後，賽斯家族不僅發動了各種政治攻勢，而且還將全部責任都推倒了米狄的家族頭上，根本沒有履行一開始約定的意思。
而當德洛斯帝國發動入侵時，原本一向義正詞嚴，自稱為“國民代言人”的賽斯家族，竟然立刻倒戈成為叛徒，將整個國家拱手奉上。芬里爾更是成為為帝國賣命的急先鋒，殘酷地殺戮鎮壓大量貝爾瑪爾公國的人民。
而在這其中，米狄的家族遭受的迫害則尤其嚴重，父母雙親都被處以極刑，整個伯爵領被燒成了白地，連一人都沒剩下。
甚至當米狄流亡數年，終於建立起“隼之團”並以冒險者的身份在阿拉德大陸上重新開始生活之後，早已經二次覺醒的芬里爾，依然毫不留情地在各種大規模攻略作戰中，打壓自己，甚至是背後捅刀。
一定要說的話，菲娜和艾麗斯的死亡，或多或少，也和芬里爾從中作梗有所聯繫。
是因為兩人同為鬼劍士，自己卻因為機緣巧合獲得了更強的鬼神？
還是說，貝爾瑪爾最引人注目的高嶺之花，高不可攀的魔彈女王，最終選擇了自己？
米狄不知道芬里爾為什麼會這麼憎恨自己，還是說嫉妒自己，但毫無疑問，兩人之間的深仇血恨是絕對不可能解開的。他毫不懷疑，在這一世，眼前這個少年只要有機會，依然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當做炮灰捨棄，依然會冷酷無情地將自己挫骨揚灰。
事實上，自己不已經被當成炮灰了么？
米狄的嘴角，浮現出一個冰冷而自嘲的笑容。
在前一世的記憶中，自己和芬里爾在學院時代的交集很少，為了避嫌，對方更是根本採取了一種對菲娜的小隊組合不聞不問的態度。
但這一次不同了，訓練場上耳目眾多，米狄通過“烈焰挑戰”的消息肯定傳到了對方耳中。芬里爾之所以急匆匆地趕來，想必是因為原本的炮灰成為了強大戰力，所以不得不親自出現，一方面試着動搖一下菲娜，另一方面，則是拉攏自己了。
但是，早就知道對方冷酷無情的米狄，怎麼可能還會再次中招？
“來得正好，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和議員派徹底撇清關係，不再充當馬前卒！”米狄想着，大踏步迎上前去。
“我聽說有人通過了赫赫有名的‘烈焰’挑戰，所以特地過來看一下。”芬里爾笑着說道，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沒想到，竟然是你。”
“多謝芬里爾閣下的稱讚。”米狄平靜地以標準的貴族禮儀作答。
“能通過烈焰挑戰，值得慶賀一下，今晚到精靈王庭酒店來，我會叫上一幫朋友為你祝賀的。”芬里爾說道，想了想又壞笑着故意大聲補充了一句，“還有你上次說過想要的那個妞，我也會一起帶來的，反正，我已經玩膩了，送你好了。”
比起邀請，這更像是一種命令。至於目的，並不是真的要為米狄慶祝，而不過是想要提醒和震懾一下菲娜，你隊伍里的這名強者，是我的人。當然，米狄也可以預料得到，屆時在酒宴上，芬里爾想必會想盡方法，想要摸清楚自己的底細。
只不過簡單幾句話，便達到了挑撥離間，拉攏安撫的作用，這個芬里爾，果然不簡單。
但這種貴族的遊戲，對於重生的米狄來說毫無意義，一想到上一世的凄慘，他也根本沒有了虛與委蛇的心思，而是直接搖了搖頭：“我沒時間參加你的酒宴，芬里爾閣下，而且，我也沒有那個興趣。”
芬里爾眨了眨眼睛，表情上浮起虛偽的貴族式笑容，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身為賽斯家族的首席繼承人，無論是在領地內也好，學院內也罷，走到哪裏不是其他人巴結的對象？別說是同齡人之間，哪怕是真正的貴族，在他面前低頭的也絕對不在少數。
如果是風暴女王也就算了，眼前這個米狄算是什麼？伯爵之子罷了，領地還距離賽斯家族的公爵領不遠，根本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能成為大貴族的附庸，議員派的先鋒。
但這小子，竟敢對自己如此無禮，芬里爾那張英俊的臉龐氣的都有些扭曲了。
“你瘋了。”芬里爾微微抿着嘴唇，恢復了剛才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冷笑道，“在賽斯家族面前，你不過是個小貴族罷了！通過了烈焰挑戰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只要我輕輕動動手指，你和你的家族都會生不如死！”
“如果你想要戰爭，那麼，我就給你一場戰爭好了。”米狄淡淡地回答道，看着芬里爾的目光，平靜而銳利，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這並不是他被仇恨蒙蔽了頭腦，也不是一時衝動熱血，而是經過了計算的結果。
無論是從個人來說，還是從家族角度來說，賽斯家族和自己的家族都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遲早要決裂。若是現在拖延下去，依然保持着對賽斯家族的臣服，其結果並不是獲得什麼庇護或利益，相反，只會付出越來越多的代價。
畢竟，對方從未有過任何誠意，只不過是想壓榨在他們看來是炮灰的角色罷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上來就徹底決裂，讓隱形的枷鎖全都粉碎。
雖說家族的伯爵領確實距離賽斯家族的公爵領不遠，但並非直接相接，就算對方真的動用部隊，也需要花費一番波折。而現在恰好是學院試煉期間，整個公國的大小勢力們都極為敏感，就算是賽斯家族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便贏得了時間。
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很快，隨着格蘭之森大火的降臨，米狄家族所在伯爵領的價值，將不斷展現出來。
既然如此，不如早點決裂，將所有捆綁在自己家族身上的約束和枷鎖，全都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