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戰爭與和平（2）
成功發動一場奇襲行動，佔據了東寧和位於大河對岸的大運河城，人類軍隊沒有藉助水面力量的優勢繼續向大河上游地區挺進拓展地盤，而是停下來進行修整。從東部海岸線最大的城市被敵人狼狽地趕了出來，一路敗退的地精軍隊在得到後續增援重整旗鼓以後也沒有立即發動反撲奪還失地，雙方低調地維持着沉默對峙。本應火爆的戰線驟然間平靜下來，如此詭異的寧靜使那些嗅覺靈敏的國際關係研究者嗅到了異常味道，你說戰又不戰，那就只能講和了吧？
“為了聯邦的利益，我們不能容許人類與地精進行和談。”
得到了戰略分析家們對當前形勢作出的研判結論，精靈聯邦是出離地憤怒了，國務卿咆哮着對大統領表達自己的不滿。神情頗為無奈地托着下巴，一隻手玩弄着羽毛筆，大統領閣下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說道：
“國務卿閣下，你能阻止威爾·尼達姆作出決定嗎？”
不消說，相較於高德那種被精靈聯邦滲透成篩子樣的前台代理人，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他也只能保住自己不徹底淪為提線木偶般的弱勢代理人，羅正道把自己的這份工作幹得太出色了一點。
面對着特立獨行，又善於玩弄分化瓦解手段的威爾·尼達姆國王陛下，甚至就連隱身在幕後操盤的兩位金主也很難對他施加什麼直接影響，別說在必要時候採取斷然措施，狂妄地產生這種幼稚想法，本身是自取其辱的先兆。精靈聯邦再怎麼不滿也只能通過較為婉轉的方式對羅正道進行勸誡，現在更為尷尬的是，精靈想要講話也找不到什麼得力人選。別看着某人的后宮裏雅靈和精靈美女如雲，要說能左右他決策的是一個也找不出來，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女人居然還是個半精靈，用到軟硬兩手都難以產生效力，難不成只能看着他唱獨角戲嗎？
這位氣鼓鼓的精靈國務卿顯然不打算跟羅正道善罷甘休，他咆哮着說道：
“我們要嚴正警告他，不能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聞聽此言，大統領很是玩味地瞧着自己的老搭檔，抱着胳膊說道：
“呵呵呵呵，這話是你去說，還是我去說呢？”
一下子問住了國務卿，大統領閣下倒是比較看得開，政治是一盤棋，有得有失是一樁平常事，他嘆息說道：
“承認吧！我們阻止不了他做什麼，所以不要採取這種只會產生相反效果的徒勞努力，準備一下善後措施吧！”
...............................................................
正值秋高氣爽，蔚藍天空中點綴着幾朵白雲，踏上東寧這片土地的地精們心情卻好似陰雨天，半點找不到愉悅的空間哪！
“哈哈哈哈，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是吧！莫多司令官閣下。”
聞聲，莫多·黑水極為敏感地覺察到這話里的譏諷意味，它的綠臉有些發紫，大地精指揮官壓抑住內心的情緒波動，以儘可能平和地語氣回答說道：
“噢，您說笑了，國王陛下，我們還是談一談正題吧！”
沒錯，會議室里坐在大地精指揮官對面的人類當中，羅正道出現在中間位置，此次談判是有關戰俘問題的，當然，這也只是名義上的由頭而已。
雖然維持和平狀態對自顧不暇的人類和地精都比較有利，要說雙方因此就能放下多年來積攢的恩怨糾葛，對不起，你想太多了。羅正道渴望達成的目標是減少人類種族的人口損失，避免地精蓄意殘害人類奴隸，地精方面則希望人類流亡者不再給自己添堵，在海外移民計劃中製造人為障礙。現在雙方各自捏着對手的短處，同時也都有不少顧忌，實際處理起來事情反而比實力相差懸殊的時候更加棘手，如何談成這筆交易，實際操作難度不亞於往老虎脖子上繫上鈴鐺。
莫多·黑水與羅正道打交道的這些年裏，用大炮交流的機會倒是不少，這不表示雙方就非常了解自己的對手，戰場和談判桌同為決定勝負成敗的博弈場所，終究不能完全類比。
忽然踏入到全新領域，大家一上來態度都顯得格外謹慎，首先是得相互試探一番底細，無論是慷慨激昂地演說，又或者低聲下氣交涉，這些手段說白了都是在表演，不試探出對方的套路，那又怎麼能在隨後的交鋒中奪佔先機呢？
“……總之，集中營和強制奴役必須廢止。”
“……海盜行為是不可容忍的犯罪。”
在舉行談判的第一天裏，大地精指揮官和羅正道帶領着各自的手下班底，基本是在自說自話，全然不理睬對方所提的要求是否合乎情理，只管把己方的訴求悉數擺在枱面上，強烈敦促對方全盤接受下來。這種雞同鴨講的彆扭交流狀態，不妨套用一下舊世界的新聞通稿，算是雙方在熱烈的會談氣氛下，充分地交換了意見，增進了對彼此的了解和信任，大概也只差沒拔出刀子互相對砍一番了，這結果還真是可喜可賀呀！
大家見面談不攏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初次會議結束后，走在走廊里的羅正道對身後的侍從官說道：
“地精講過的那些話你們記錄下來了？”
“是的，國王陛下，這是匯總記錄，您要現在看嗎？”
從侍從官手裏接過會議紀要，羅正道隨意翻看了一下，覺得沒什麼跟自己印象中有出入的地方，點頭說道：
“這些要求不過份，落實下去是個難題呀！”
現如今，主大陸的許多地區受到惡魔和魔鬼的混戰影響，舊有的社會秩序和通知體系趨於崩潰，在那些成為血戰戰場的地方，人類連當奴隸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了，不是變成戰爭犧牲品就是被生冷不忌的惡魔當作了新鮮肉食和戰場補給品。有着切身體會的羅正道很清楚血戰是什麼概念，那是一場多元宇宙中數得着的高端戰爭，被血戰波及的可憐蟲們只能自認倒霉。姑且不去考慮地精第二帝國會否忠實地履行協議內容，即便它們願意這樣去做，又能執行到什麼程度，那也都是個大大的問號。
在第二天重新開始的會議上，羅正道神情嚴肅地站起身，沉聲說道：
“莫多司令官，我們已經知道對方想要什麼，不要繼續浪費大家的寶貴時間了。這份是我草擬的協議文本，拿回去給你們的重要人物看看，記得給我答覆，再見。”
恰似冬天裏兩隻靠在一起取暖的刺蝟，距離遠了會感到寒冷，近了又可能被彼此的尖刺扎痛，如何準確拿捏其中的分寸，這無疑是考驗雙方智慧的一道難題。
驕狂不可一世的地精第二帝國在遇到穿越者羅正道這個正宗開掛狗之前，在它們的崛起過程中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列強級別的對手都只能用下絆子的手法予以牽制。
眾所周知，軍隊是一頭用金錢和榮譽來養活的恐怖巨獸，大體完成了軍國主義化的地精，在這股連戰連捷的心氣所養出來的驕狂絕非沒有底氣和自知之明的莫名狂妄，但是在羅正道手底下連續吃癟的次數一多，又面臨著主大陸墜落的現實困境，地精再怎麼不開眼也得仔細衡量一下，是否值得為了坑死老冤家人類，順道把地精一族的前途也一塊搭上。與宿敵人類達成和解，這作法無疑是符合理性思考的，不過與感情存在着嚴重抵觸，要地精擰過這個勁來着實不易。
莫多·黑水把羅正道的計劃書帶回來，地精朝堂立時變成了嘈雜的菜市場，吵吵嚷嚷的動靜之大，連那些在大殿外面站崗執勤的地精士兵都聽到了，它們不禁為之側目，不知宮殿裏面的大佬們又吃錯了什麼葯。
“你這個懦夫，看我不打死你！”
“哎呀！你敢偷襲我，去死吧！”
“住手，快把椅子放下！”
“喂，你們鬧夠了嗎？”
被朝堂上的一片亂象氣得五內俱焚，一腳踹翻了寶座的地精皇帝亦是心知肚明，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地精大佬們在拼演技呢！別看這幫相互撕咬扯皮的老狗平日裏一副要死不活的懶散樣子，其實一個賽一個地嗅覺靈敏，它們唯恐被逼着在媾合問題上表明立場，對威爾·尼達姆開出的交換條件說贊同，必然會被視作軟弱無能的表現，出頭說反對又缺乏合理性，大佬們索性在朝堂上裝瘋賣傻大打出手，這幫老狐狸果然真是聰明過頭了。
曉得沒法子讓這群混蛋承擔責任，地精皇帝還是得想個辦法出來，軍部總長偷眼打量着它，詢問說道：
“皇帝陛下，您認為該交給元老院表決嗎？”
聞聲，略作考慮以後，地精皇帝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它被弄得這麼糾結，沒道理元老院就能置身事外，要倒霉也是大家一起擔著，地精皇帝嘴角抽動了幾下，說道：
“嗯，送去吧！”
元老院這個機構設置是從地精第一帝國時代國家制度中延續下來的，從理論上講，元老院擁有着比地精皇帝更大的權力，只是決策效率不免低下到使人無語。按照一般的決議流程來說，從一份議案提交，到三讀通過，速度最快也得一個月時間，要是碰上元老院內的各派意見尖銳衝突無法統一，或者說無從謀求妥協，來回折騰個一年半載也是尋常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