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規矩與穿越者
聽到羅正道那極具狗大戶氣質的論斷依據,摸着下巴上冒起的鬍子茬鄭重考慮了一番,佐拉·黑格爾的調門明顯低下來,說道:
“唔,那好吧!戰利品的分配比例,船長閣下作為戰艦的船東可以抽取百分之三十的總收益,這部分算作是租金,餘下的部分按規矩分配,怎麼樣?”
內心篤定的羅正道聞聲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本來擔心佐拉.黑格爾一口咬定必須照海盜規矩辦事,到時候該怎麼往下談?事情那就麻煩大了,無論為了裡子還是面子,他都沒法妥協的。
羅正道轉臉看了看維娜,從對方的眼神中窺見了一絲笑意,這時他心裏有數,對佐拉·黑格爾說道:
“嗯,這是個合理的方案,我同意了。”
聞聲,佐拉·黑格爾豪邁地咧嘴大笑起來,說道:
“呵呵,船長閣下,你會很快發現,我和我的人都是最棒的。”
見狀,羅正道同樣報以燦爛笑容,說道:
“但願如此吧!十天後安汶船廠會舉行翻新船隻的下水儀式,佐拉,我希望到時能看到你們所有人在場。”
敲定了利益分配這個至為關鍵的環節,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與羅正道談妥了相關的福利待遇等一系列細節問題,佐拉·黑格爾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這間名為金絲貓的酒吧,看着他遠去的匆忙腳步,羅正道忽然心生明悟。手底下帶着幾十號靠劫掠為生的犯罪份子,現下又斷絕了主要的收入來源,想必佐拉·黑格爾所承受的壓力也很大,害怕這場談判破裂的遠不止羅正道一人吧!
目送着這位疑似有着卓爾精靈血統的海盜頭目遠去,羅正道暗自嘆息一聲,心道:
“尼瑪,剛才有沒有黑社會講數的氣氛哪!老子緊張得連冷汗都下來了。”
這種泄氣的話羅正道也只能在心裏念叨,真格要說出來那他一定是瘋了,汗流浹背並非虛言,要不是貴族身份限制讓羅正道在出門前不得不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厚重衣裳,他背後的汗漬早就給人瞧見了。
始終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下來,羅正道的緊張情緒也被半精靈美女察覺了,她壓低了聲音說道:
“威爾,你要記得,在大海上第一尊貴的是神明,第二尊貴就是船長。不可以給人唬住,在任何時候你都不能表現出軟弱和動搖,否則手下們就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吞食你的血肉。”
在溫婉悅耳的聲音中領會着令人這不寒而慄的教誨,尚未徹底融入新世界的羅正道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鄭重地回答說道:
“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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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時代都會有着截然不同的精神風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置身時代大潮中的人不可避免地會被所處的時代烙下印跡,這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恰如在一切向錢看,笑貧不笑娼的舊世界,居然有人腦殘到賣腎去買蘋果手機,由此引出了那段著名的流行語“單反窮三代,蘋果毀一生”。同樣的,在擁有着濃郁奇幻色彩的新世界,一艘戰艦下水試航也是一件需要所有人慎重對待的頭等大事。不僅負責造船的船廠要舉行賜福儀式,祈求神明給予這條新船祝福,船主也得親身到場參與儀式親筆題寫船名。
按照羅正道這個穿越者的理解,水手們明顯是把戰艦視作有生命的存在,希望通過某種儀式求得所在戰艦的庇佑。
實際情況估計也距此不遠,一艘船航行於汪洋大海之中,水手們的身家性命都要寄託於這條船的安危之上,他們對自己棲身戰艦懷有的那份感情,絕對能與農民對土地的熱忱相媲美。正因如此,新世界的人們始終堅信,無論在何時何地,更改船名都是一樁非常不吉利的事。即便是那些從敵人手中擄獲的船隻,新主人也不會輕易改動船名,這不僅是因為人們普遍認同前面的傳統觀念,更是考慮到可能招致水手們異常激烈的反對聲浪。
在前不久,羅正道出資買下了這條二手雅靈戰艦,可惜它從雅靈海軍除役的時候,雅靈軍方已經把這條戰艦的原名授予了另外一條剛下水服役的新戰艦。如果說改名這事不吉利,那麼重名肯定就是加倍不吉利了,為了避免無端災禍和壞運氣,這艘完成了翻新重建工作的二手雅靈戰艦得在二次下水之前需要再舉行一次洗禮命名儀式。
耐心聽罷家庭教師維娜·杜波夫對新世界風俗的相關介紹,羅正道不無驚愕地發現,他大大低估了這裏的人們對船舶所懷有的那份異乎尋常的熱情與虔誠。
儘管內心深處對這種儀式的有效性嗤之以鼻,身為無信者的羅正道也不能不考慮水手們對待此事的嚴肅態度,他們在恪守傳統方面的頑固堅持,跟那些徹夜在專賣店門口排隊買iphone的腦殘果粉已經不相上下了。哪怕是沒什麼邏輯足以支持這種風俗傳統的合理性,基於多數人所堅信的謬誤很接近於真理本身這一原則,絕少有人願意作出與普羅大眾期望背道而馳的事情。
在新世界可以劃歸無信者行列的羅正道不可能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上跟水手們對着干,又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原則性問題,固執己見是得不償失的。
或許是穿越後遺症的緣故,近來經常失眠到深夜才能朦朧睡去的羅正道,天光不亮的時候就被僕人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穿着洗漱,預備參加戰艦下水典禮和洗禮儀式。對此,羅正道自是免不了心生不快,不管出了多大的事情連覺都不讓人睡,這也太離譜了吧!
船長閣下的早餐照例是一杯溫熱的牛奶,兩個煎蛋和一碟烤香腸、冷切熏魚片,以及一盤新鮮出爐羊角麵包。被邀請來共進早餐的維娜·杜波夫用手托着白皙的下頜,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情緒低沉的羅正道,說道:
“喂,威爾,今天你要打起精神來喲!地精們可是很擔心那個預言的,它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光明皇帝的後裔,你在它們必殺名單中要排在第一頁呢!”
提到這個令人多少感覺脖子後面涼颼颼的殘酷話題,羅正道終於擺脫了瞌睡蟲的滋擾,他瞪大了眼睛反問說道:
“必殺名單?”
一面用餐刀在麵包上塗抹草莓果醬,半精靈美女一面笑嘻嘻地打趣羅正道說道:
“噢,對了,差點給忘記告訴你了。唉,你受到靈魂衝擊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真可憐。呃,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古老預言說,過去時代的霸主地精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會取代人類成為時代的寵兒,不過……”
把蹩腳的故事聽到這裏,原本全神貫注的羅正道止不住眉頭緊皺,吐槽說道:
“……不過它們會被某個人類幹掉,最後輸得乾乾淨淨滾回老家。維娜,按你的說法,預言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咦,你難道已經恢復記憶了嗎?怎麼沒跟我說起?”
不太確切地說,舊世界從1999年開始,人們就開始不斷被各種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預言輪番忽悠,起先是法國預言大師諾查丹瑪斯,再後來是神秘消失的瑪雅文明,總而言之,凡是出場的角色必定是頂級大牌預言家,論及名聲顯赫程度,那些每天上電視刷存在感的政治人物都要瞠乎其後。非常可惜的一點是,一次又一次,被恐懼和期待等複雜情緒困擾的人們準備迎接末日來臨,奈何大家光聽見樓梯響卻沒見人下來。
廢話不用多說,吃虧上當的事情經歷了很多次以後連白痴也該學聰明點了,羅正道沒好氣地翻着白眼,說道:
“不,我沒恢復記憶,預言這玩意總是這麼無聊,首先他們會告訴你一些非常恐怖的壞消息,接着再嚇唬你。假如他們的預測錯誤,那個預言沒能變成現實,那是你沒正確理解預言的真諦,反正不是他們的錯。”
聞聲,笑彎了腰的半精靈美女揉着小腹,她神態嫵媚地說道:
“好聰明的小威爾呢!老師我都要忍不住喜歡上你了喲!”
這時候,那位毛髮過份發達的獨眼龍水手長福爾·蕭邦好死不死地前來報信,剛好聽到了維娜那句充滿曖昧成份的話語。旋即,水手長會意地咳嗽了兩聲掩飾尷尬情緒,跟着他欠身行禮說道:
“咳咳!伯爵大人,維娜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聞聲,本就食欲不振的羅正道索性放下了餐具,說道:
“好,維娜老師,那我們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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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
“哇!喲呼!好耶!”
在安汶船廠具有職業特色的持續敲擊聲伴奏下,前來觀禮戰艦下水的水手和船工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喝彩聲,修整一新的二手雅靈戰艦沿着塗抹了大量牛油的木製滑道從船塢猛然沖入海水的懷抱中,順帶激起了數米高的浪濤。在距離更遠一些的以太海方向,受到船隻下水引發的海水異常波動影響,隱約能看些許絢爛璀璨的金色光芒閃現,雖只是一閃即逝卻也如燃放煙花般充滿了別樣美感。
一艘戰艦的下水僅僅代表主體工程完畢,尚需完成舾裝工作,以及把買家訂購的火炮和其他補給品一起裝上去,這才算是完成了遠航前的全部準備工作,船隻下水儀式只能說象徵性大於實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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