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莫問人心
咖啡館的廢墟中,斷裂的管道再也無力堅持,突然噴射出四濺水流,清徹冰涼的水花淋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彷彿也澆滅人們心中的恐懼和壓抑。
金髮年輕人筆直地站在牆壁缺口處,渾身濕透,眼神不甘地盯着“黃色星雲”離開的方向,那團奇妙的雲霧帶走了欠下情偵社血債的女人,也註定了這份沉重的仇恨終究無法了結,可面對未知的神秘力量,巴布隆已經無力繼續糾纏了。
飛濺的冷水打濕了金色長發,晶瑩的水珠滌去了塵土,從發梢上輕輕滴落,沿着傷痕纍纍的身體,分成了細小的“支流”,滑過了滾燙的皮膚,浸潤着乾涸的毛孔。
清爽的涼意,終於讓巴布隆的眩暈感有所減輕,同時他身上的二段“鉨”酶特徵迅速消失了,放鬆下來的神經還原了真實的疲態,瞬間,金髮年輕人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如同斷了一樣疼痛,雙腿像是澆注了鋼鐵,任憑大腦如何驅使也不動分毫。
溫熱油膩的感覺從腹部傳來,金髮年輕人不禁錯愕地用手沾了沾,刺目鮮紅的血液瞬間塗滿了手掌,他有些茫然的低頭看去,剛才爭鬥中留下那道拳頭大小的傷口,仍舊在他的小腹上無法癒合,已是鮮血如注,年輕人無奈地苦笑,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消耗過度了!”話音未落他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萱麗驚叫一聲撲上前,用手拚命按住巴布隆的傷口,可是鮮血一直無法止住,如同割斷了生命線,短髮女孩的眼淚頓時滾滾而下,她害怕極了,害怕失去這個剛剛走進自己生活軌跡的男人。
躲在咖啡館中的記者們發現襲擊者已經不見了,便忍着傷痛圍了過來,這些三流的媒體人,雖然名氣不大,卻也都見多識廣,當他們看見恢復正常模樣的巴布隆后,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個昏迷過去的年輕英雄,一位來自北方省郡的中年男記者,托着受傷的胳膊,驚嘆道:“巴布隆?索?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見到年輕人身上恐怖的傷口,中年記者連忙轉頭對正在發獃的同伴大聲呼喝,一群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行動,他們拚命翻找着雜物,試圖從裏邊找到一些醫療用品,但僅僅找到了一包止血繃帶,勉強壓制住了鮮血的外溢速度。
中年記者做過醫學方面的報道,所以有一些急救經驗,他詳細查看一番,之後果斷道:“這樣不行,巴布隆的傷口要馬上處理,不然會有生命危險,咱們必須現在就去醫院,誰去找台車來?”
一位來自隆達的年輕女記者自告奮勇,她衝到外邊想去開自己租賃的車,結果跑到地方才發現,汽車已經被碎石砸壞了,於是,她拚命對着遠處的避難者們揮手,用通用語高聲呼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情偵社的巴布隆探員受傷了!需要一輛汽車,送他去醫院。”
繁華區的寬闊大路上依舊是那麼安靜,彷彿已經成為了一片死城,隱約可見的人影躲在小巷裏、房屋中偷偷觀瞧,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走出來幫忙。
女記者再次不甘心的大聲喊道:“大家別害怕,安全了!襲擊者已經被巴布隆擊斃了!快來人幫忙啊!他受了很重的傷!”幾個年輕人想要衝過來,卻被身邊的長輩用力拉住,人們小聲低語着,相互謹慎的告誡着。
女記者急的眼珠通紅,剛剛巴布隆的勇敢表現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個金髮年輕人為了別人生命,寧願自我犧牲的無畏精神,每時每刻都在感染着她,可眼前的景象,讓女記者非常錯愕,更讓她不明白為什麼這群受保護者會如此冷漠!難道巴布隆不值得他們尊敬?如果這樣的一個人,還不算是英雄的話,那誰還有資格?是夸夸其談的金融領袖,還是冷漠無情的政客?
一個滿身名牌的年輕人,從小巷中探出半個身子,自信滿滿地高聲喊道:“快去報警!他們有車!”鑲嵌着寶石的車鑰匙,在年輕人的腰間閃閃發光。
納德利市繁華區中的豪車數不勝數,在和平時期,年輕富豪們會用轟鳴的晶石發動機來證明自己是多麼高貴,可如今真正需要展現他們駕駛技術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於擔當。
女記者聽到他的話,非但沒有任何欣慰,反而心寒無比,這是怎樣的一群人啊,他們衣着華麗地遊走在文明當中,遵從於裝腔作勢的禮儀規則,卻懶於修飾自己的人性醜惡,倘若一位大人物打着“愛護和平”的旗號發起募捐,他們定然不會吝嗇自己的錢財,因為這能夠博得美名和青睞;倘若一位骯髒的乞丐,卑微萬分地向他們伸出了手,他們也會賞賜一頓飯錢,因為這襯托出了他們的“恩德”和“無私”;但當這群人面對力量恐怖卻堅守正義的巴布隆時,他們便端起了弱者的警惕,生怕對方從他們的身上刮掉一點皮肉。
“突突突突”一輛噪音巨大的破舊小貨車停在了女記者面前,駕駛室中面容黑瘦的老實男人,探出身子大聲道:“來吧!上我的車,我帶你們去醫院!”這一刻女記者的心情五味陳雜。
幾位跑出來幫忙的記者,見到貨車後面狹小的空間中堆了很多蔬菜,不由擔心車廂顛簸,加重巴布隆傷勢,便紛紛露出為難之色。
老實男人反應過來后,一跺腳下決心道:“把菜統統扔掉!!人命比菜值錢。”
大家小心地將昏迷不醒的巴布隆抬出廢墟,準備放到車上的時候,一個滿臉油光的禿頂男人跑了過來,狠狠扯住老實菜農的衣服,橫眉瞪眼地道:“不能走,那個毀掉我咖啡館的人不能走!除非他拿出足夠的賠償。”顯然,這個禿頂男人在遠處看到了巴布隆被抬出來的景象,頓時恢復了勇氣,雖然他不清楚後邊那群人的具體身份,但他能看出小貨車主人的卑微職業。
果然,老實的菜農沒有了脾氣,他逆來順受的耷拉着腦袋。
中年記者憤慨的道:“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禿頂男人不屑的接茬道:“良心值三百萬通用幣嗎?”他見所有人聽到這個巨額數字后的猶豫眼神,頓時氣焰萬分囂張起來。
禿頂男人氣勢十足的繼續咆哮道:“三百萬!你們賠得起嗎?只要你們賠得起,我就立刻讓你們走!哼,要我看今天的所有損失都要由情偵社全權負責!”他的嗓門大極了,簡直堪比先前的爆炸聲,而且還越說越興奮。
此時,周圍的避難者們不沉默了,一些人報着當權者的心態來主持公道,一些人盤算如何索賠財務損失而上前圍堵,一些人本着好奇的心態前來圍觀,總之短短半分鐘時間內,足有幾十人圍在了小貨車周圍,好事者低聲議論、損失者高聲咒罵、富貴者冷眼觀瞧,宛如一幅描繪着人間冷暖的圖卷。
萱麗看到情況混亂不堪,而巴布隆的傷勢依然十分嚴重,便一邊落淚,一邊懇求高聲道:“求求你們,讓我們送巴布隆去醫院吧!”
“不行!必須讓情偵社給一個說法!”
“他走了,我們的損失找誰賠付!”
“說破壞就破壞,東法萊慕還有沒有法律了?”。。。
冷漠的商人們高聲吵鬧着,看不下去的隆達女記者高喊道:“可他救了你們的命!難道你們就沒有存有一點感激之心嗎?”
“相比起失去生命,我更不能容忍破產!”
“我們沒有讓他救,再說他在這裏跟別人亂打一氣,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他又沒有救下所有人,我的狗就死了!”。。。
圍堵在小貨車周圍的人越說越激動。
中年男記者見勢不妙,高呼一聲,一群人手挽着手將巴布隆和鬧事隔開,防止別人衝撞。
此時,一個衣着華麗胖女人,在保鏢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她滿臉狠戾一指巴布隆道:“就是這個殺人兇手!他見死不救!”隨後她看了看呆坐在巴布隆身邊的萱麗,繼續道:“還有這個賤人!就是因為她操控的觀景台,才導致我女兒喪命!我要讓他們償命!”說罷便命人往前衝來,想要帶走萱麗和昏迷不醒的巴布隆。
華蘭貴族富豪的出現,讓商人們更加興奮不已,如同找到了靠山一樣,他們眼神炙熱的緊盯着幾個人,發瘋一樣的撕扯記者們的衣服,有些記者不禁開始退縮,甚至躲到了一旁。
那個禿頂男人最為賣力,他跟着保鏢衝破人牆之後,便拚命竄到了前面,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不凡憤怒”,就在他的手將要碰到巴布隆的時候,一隻纖細美麗的玉足,準確地命中了他的臉頰。
“嘭!!!!!!”禿頂男人的身體被擊飛出去二十多米遠,撞在牆上,變成了一團血紅色的爛泥。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僵硬的扭頭,看向突然出現的女人。
這個女人擁有漂亮的酒紅色頭髮,美麗的臉頰上佈滿寒霜,渾身充斥着刺骨的殺氣,嘴角的玩味笑容,讓她看上去如同重新歸來的魔女,兩個離她最近的保鏢剛想後撤,就被散發著白光的腳橫掃出去,頓時身體扭曲得不成樣子。
善人永遠比惡人好欺負,壞人永遠比好人有威懾,這是不爭的事實。面對出手狠辣的魔女,剛剛那些叫囂的傢伙們彷彿漏氣的皮球,一個念頭同時出現在了他們心頭:“襲擊者的同伴回來了!”惶恐激發了尿意讓他們四散逃離,可是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女人一個一個的踢死在當場。
“誰動我就殺誰!”女人的聲音冰冷異常,彷彿把所有人的雙腳釘在了原地。倖存的人恐懼萬分,感受自己清晰的心跳聲,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個昏迷不醒的情偵社“罪魁禍首”,希望他現在能夠站起來,將惡魔從他們身邊驅趕走,可上天會滿足他們的願望嗎?
酒紅頭髮的女人踱着步,走到胖女人的旁邊,笑道:“別緊張,我不是恐怖組織成員,我跟巴布隆一樣也是情偵社的探員。”
她如此一說,倒是讓人群鬆了口氣,他們不由心中暗喜,雖然威脅並攻擊情偵社探員的事情已經發生,但至少沒有得罪那個見人就殺的恐怖組織,面對情偵社就一切都好說了。
胖貴婦也來了勁頭,打着官腔道:“我要到貴國議院控告你們,控告你們情偵社毫無理由、毫無根據地攻擊華蘭聯盟貴族!”就在她等待對方息事寧人的時候,一隻冒着白光的柔軟手掌,輕拍到她的頭頂上,之後一陣白光閃過,胖女人被瞬間燒成了焦炭。
酒紅頭髮的女人在焦炭上輕輕一踩,將它跺的粉碎,玩味笑道:“不好意思,情偵社有權以間諜罪名處理任何人!”她的話提醒了所有人,情偵社還有另外的一個名字---bk,一個建在明處的老鼠洞,可裏面潛伏的不是倉鼠,而是一群食人無數的妖魔。
對敵人向來冷酷無情的莉莉安,沒有下來任何證據,那群保護巴布隆的記者,呆呆傻傻地看着女人將幾十人殺光,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莉莉安嘆了口氣,朝他們擺了擺手道:“不管怎麼樣,要謝謝你們,別傳出去,不然情偵社的封口令可是**煩!”
中年男記者用力的點了點頭,道:“我們尊敬巴布隆的英雄舉動,便不會破壞情偵社的形象,更何況那群人該死!”說罷帶着同伴和菜農離去了,那位隆達的女記者有些猶豫的回頭觀望,也被中年記者強行拉走了,他們這群遊走在信息間的媒體人,或多或少能夠聽聞一些諜戰的殘酷規則,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長的!
莉莉安徑直走向巴布隆,皺着眉看了看護在巴布隆身前的短髮女孩,不悅道:“還真是個花心的傢伙!”隨後她的身影一閃繞過女孩,抱起巴布隆,同時冷聲道:“不放心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吧!省得這個傢伙醒來之後問到你!”
雖然莉莉安話語中醋意十足,可她的心裏卻毫不在意,因為人只在意自己看重的。。。
萱麗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