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亮劍
黃昏的小山村，寧靜而又溫馨。
碧波盈盈的小河，從村旁蜿蜒而過，像溫柔的情\人環抱着小村。閃閃波光，是她深情的凝眸，潺潺水聲，彷彿甜蜜的呢喃。村后的青山，在晚霞照映中巍然屹立，如威武的金甲衛士一般，年年歲歲忠誠守護着屬於村民的幸福生活。
青山碧水間，點點炊煙從幾座庭院中冉冉升起，伴着晚風飄於空中。濃濃的家的氣息，令晚歸的鳥兒急急投向了林間。正在地里忙碌的村民們收拾好農具，相互招呼着踏上了返村的路。
河畔的金柳下，一個清麗的女孩托腮而坐，空靈的眸子望着遠方的大山。
“敏兒，又在等你的小哥？”
“別擔心那頭小怪獸了，跟我們回去吧！外面太涼了！”
“是啊，那小子，不會有事！老虎都嫌他磣牙！”
“不是磣牙，是劇毒！哈哈！”
女孩沒有說話，以微笑回應着村民的關切。她不擔心小哥會出事。只是，當思念成為一種習慣，等待也變成了一種幸福。他的腳步、他的味道、他的笑聲，都會令她的心感到愉悅。
山道上，望着村裡四起的炊煙，朱雲照皺緊了眉頭。
“回來晚了，看樣子今晚沒飯可蹭了。都怨你小子，晚飯你負責了！”他抱怨道。
“好。”身後，一個全身是血的少年默然應道。
這個爹，必須好好孝順啊。廚房裏還有兩袋鹽，回頭炒菜的時候全倒進去吧，他心裏琢磨着。
“算了，小敏那丫頭肯定會給你送愛心晚餐，我就將就點吃她送的吧。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嘍！”朱雲照感受到身後的怨念，微笑道。
“老爹，我想問你個問題。朱小七到底是你的親生兒子呢，還是你充話費送的呢？”少年悠悠嘆道。
他到底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攤上這麼個極品爹啊？他可以在樹上津津有味地啃野果，看著兒子被一頭髮情的豹子追得漫山遍野的跑。他可以兩手空空哼着山歌，讓只有十四歲又全身是傷的小孩背着二百來斤的獵物走十幾里山路。現在，他居然無恥得連兒子的晚飯都要搶……
“小七啊，我一個殘疾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竟然說這種話傷我的心……”朱雲照揚了揚自己的獨臂，神情悲傷地說道。
這些年下來，他不僅習慣了兒子嘴裏突然冒出來的新鮮詞，甚至還被影響得有些不正常了……
“少扯沒用的。”朱小七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晚飯歸你可以，但豹皮我要了！”
這頭獵豹的皮，可以拿來給小敏做件背心和短裙，餘下的邊角料還可以給她鋪床。這樣，她就能暖暖地過完這個冬天了。
“我的豹皮大衣啊，你個有異性沒人性的臭小子！”朱雲照抗議道。
“都是老爹教得好。”朱小七嘿嘿笑道。
“算了，這是你拿命換來的獵物，歸你處置吧。”朱雲照聳了聳肩。
下了一個山坡后，朱小七輕輕將背上的獵物往肩頭挪了下，身上傷口傳來的劇烈痛楚令他一陣齜牙咧嘴。
“很痛？”朱雲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痛點好，這樣教訓記得牢。”
“老爹，我剛才要是真的掛了，你會不會皺下眉頭？”朱小七鬱悶地問道。
“你要真死了，就不配做我朱雲照的兒子。一頭豹子算什麼，就是面對敵人的千軍萬馬，你老爹照樣從屍山血海中活着回來！”朱雲照朗然笑道。
朱小七看到天空飄渺的炊煙中，好多牛在飛，背皮一陣發麻。他就搞不明白了，一個小山村的獵人，為啥總喜歡把自己幻想成馳騁沙場的軍人呢？
人哪，還是實際點好，比如他總幻想着長大能娶小敏做老婆，眼下看來還算靠譜。
“老爹，你要是把你那點三角貓武技教給我，進了大山我也能幫你啊。就算有點情況，我也不至於像今天那麼狼狽了！”對於老爹不肯教他武技這件事，朱小七一直耿耿於懷。
“一點皮毛，學了死得更快。這些年雖沒教你武技，但老爹在你身上可沒少花心血啊。你可是一件非凡的藝術品，是老爹此生最完美的傑作！”他目光迥迥地看着身邊的小子。
這個小子，在年復一年的淬練下，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頭可怕的野獸。他擁有虎的力量、豹的速度、馬的耐力、蛇的冷靜、狼的狠辣、狐的狡猾、鷹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他還有大象一樣厚實的皮……
“打住，老爹！你還是點評下我今天狩獵的表現吧！”朱小七被他誇得一陣惡寒，急忙說道。
“最差的一次。”朱雲照簡潔地答道。
“我剛才宰掉的，可是一頭豹子，老爹！”朱小七爭辯道。
“小七，你聽我說。”朱雲照正色道，“叢林的法則，活命是第一條，狩獵是其次。在危險的環境中，你首先要保護好自己。發現豹子時，你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爬到大樹上躲好，等它自己消失或者向我求援，而不是去招惹它。你倒好，能躲不躲，還跳出去朝它張牙舞爪的。”
“我想着你在啊！而且，一頭豹子，放過了實在可惜啊！”朱小七吶吶道。
“我不可能一直守着你。叢林的法則，也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的生存法則，終有一天你要獨自面對一切。豹皮，對你是極大的誘\惑，因為你想討好小敏，結果差點為一張皮丟了小命。那你將來，又如何面對大千世界裏種種致命的誘\惑？”朱雲照循循善誘地教導着。
“老爹，我們就在山村裡過一輩子不好么？”敏兒在的地方就是天堂，朱小七根本無心遠遊。
朱雲照扭頭看了眼身邊的少年，陷入了沉默中。
“十八年後，送他來嘆息之地。”那個聲音，再度在他的腦海里迴響。
“想什麼呢，老爹？”朱小七見他沉默，問道。
“我在想……你今天的整個表現，還是有一處值得表揚。當戰鬥無法避免時，你終於冷靜下來，將這些年來所學的生存本領和自身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致，並找准了對手的弱點給出了致命一擊。”想起朱小七殺死豹子時的情形，朱雲照欣然誇了他一句。
那小子夠狠啊！他愣是忍痛用膝蓋頂着豹子的血盆大口，在纏鬥中猛地一刀插進了豹子**，藉著刀勢將整隻手都送進了它的體內一通亂捅。
沒有像平日裏遭到表揚時囂張的大笑，朱小七正像條狗一樣皺起鼻子嗅着。
“老爹，空氣里有血腥味，是人血！”他看着朱雲照，緊張地說道。
“丟掉獵物，回村！”血腥味是從村子的方向飄來的，朱雲照頓時面色大變。
父子兩人飛快地朝着小山村奔去。
離村子越近，血腥味變得更濃了。隱隱的刀劍聲、刺耳的犬吠聲、凄厲的慘叫聲，隨風飄來，聽得人膽戰心驚。
心急如焚的父子二人，很快竄進了村旁的一片小樹林中，躲在林邊觀察着村裏的情形。
村子裏，一場大戰正如火如荼上演。上百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圍着十多名手持刀劍的村民發起猛烈的攻擊，各色靈力光芒如鮮花般綻放，恣意吞噬着鮮血與生命。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數十具屍體，有村民的，也有蒙面人。
“那不是趙叔、王叔么？哇，連劉二爺也在！還有……”朱小七看傻眼了。這些平日裏和藹可親的村民，竟然個個搖身一變，都成了強悍的武者。
“咦，他們圍在咱家門口乾什麼？”朱小七眼尖，發現一群人激戰的位置，正好是他的家門口。
朱雲照卻看得心中一片冰涼。該來的，終還是來了，即便他帶着朱小七躲進了深山中，強敵還是找上了門。伸手輕輕地捂住了朱小七的嘴，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塞進了兒子的手中。
“兒子，現在集中精力記下我說的話。”他在朱小七耳邊低語道。
朱小七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困惑。
“爹放開你后，你馬上離開這裏，按地圖上標繪的路線，日夜兼程趕往嘆息之地。離開時，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要回來！”
朱雲照的語氣決然又沉痛。今日一別，十餘年的父子情緣便要結束了，從此恐怕就得陰陽相隔。
朱小七猛地搖頭掙扎着，目光中噴出憤怒的火焰。沒有人不怕死，但若要他拋下老爹，拋下敏兒獨自逃生，他絕對不幹。
“別擔心，我救出敏兒就來找你，兒子！”朱雲照微笑道。他選擇留下，就是為了救敏兒。青梅竹馬是世間最美好的感情，他不能讓兒子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就留下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
朱小七搖頭，雙手猛地抱住了父親的腰。
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擁抱老爹。深藏在內心的情感，如火山一樣噴涌而出，帶出了兩行男兒熱淚。
“兒子，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給我聽清了！我不是你的親爹，我只是你的養父，你五十個養父中的一人。我們都是天龍帝國的軍人，受命保護剛剛出生的你，四十九人為你力戰身亡，只有我帶着你逃了出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讓他們的血白流！”朱雲照輕撫著兒子的頭，沉聲道。
朱小七仰頭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懷疑，老爹現在證明給你看！”朱雲照鬆開了手，抽出了腰間的大劍。
靈力充盈全身，銹跡斑斑的大劍陡然亮起一層青色微光，一股強烈的殺氣猛地升起。
殺人的劍，已然生鏽，唯有鮮血可令它重現光芒。
勇士的心，風采依舊，雖千萬人我自橫刀向敵行！
老爹冷然橫劍而立，百戰軍人的風采和氣度油然而生。
父親，是孩子心中的偶像。
臨別之際，朱雲照讓兒子看到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戰士，在年幼的孩子心裏打下了滾燙的烙印，也在他的血脈里熔進了戰鬥的激情。
“平日裏，老爹教了你無數保命的本事。今日，老爹再教你最後一件事！那就是，身為男人，有些戰鬥必須面對。在這樣的戰鬥中，即便失去生命，你也不能失去在強敵面前亮劍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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