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第421章 番外——浮生
馬上逃亡,她一路混混沌沌,只知狠命壓低身子,護住阿荇不被流矢所傷。
眼前俱是逃難的人群,長街小巷充斥着追喊聲,只嚇得路人躲閃不及,或誤中流箭,或被奔馬當胸踏過。
這般慘景,遍地哀鴻。她死死摁住阿荇腦袋,遮住她眼睛,饒是在馬上已顛得魂不附體,還是能感覺,背後有一堵堅實的胸膛,緊緊貼着她,如她護阿荇般,一刻不離,護着她。
眼淚洶湧而至。她清清楚楚聽到,身後的男人,分明已發出幾聲壓抑的悶響。眼睜睜看着擱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韁繩,鮮血淌下,隨着他打馬,一滴滴震落下去。
血那樣紅,紅得彷彿能刺瞎她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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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氏被護送到戍衛營的時候,京中亂黨,已到窮途末路之時。
畢竟是天子腳下,這場蓄謀已久,破釜沉舟般的行刺,終究以事敗告終。
來之前,覃氏忽聞趙國公府遇刺,侯爺已帶兵前往馳援。手一抖,不小心碰翻了剛沏的熱茶。
本就是酷暑,沸水潑在手背上,可想而知,該是如何鑽心的疼痛。可主人卻近乎麻木的,一句話也不說,眼神空洞洞,放任嬌嫩的皮膚,霎時便通紅一片。
京中大亂,這時候,侯爺當先想到的,竟不是賀家,也不是她這個正室夫人,更不是後院哪個貌美的姬妾。而與賀家毫不相關,無親無故的趙國公府?
多麼諷刺。
被府上管事催促着,牲口般,趕上馬車,無比狼狽逃出侯府,覃氏望着塞了滿滿一車廂的后宅女人,而今再看,只見個個兒只知哆哆嗦嗦,抱團哭啼。哪兒還有素日在她跟前恃寵而驕的那副嘴臉。平常再得寵又如何,到了生死關頭,不也跟她一樣,都是被男人棄之不顧的可憐蟲。
覃氏覺得或許她該覺得慶幸。京里雖亂,可亂卻只亂那幾處地方。那些人要剪除的,首當其衝,便是趙國公與顧家滿門。幸而沒人來追殺她們這干手無縛雞之力的侯府女眷,如此才能趁亂出城,有驚無險被送至有重兵把守的京郊戍衛營。
得知已無性命之憂,覃氏在來時路上,無數次設想:待會兒見了江陰侯,與被他不惜拚死也要帶着奔逃的姜氏,她該擺出何種面孔來,才不會顯得太失了侯夫人的身份。
然而任她如何大膽猜想,也不會料到,再見姜氏,竟是在江陰侯卧榻之畔。
那個女人不知使了何種手段,竟能留在房中,幹着在覃氏眼裏,隨意一個婢子都能打下手的活計。
覃氏與一干侯府女眷卻尷尬攔在門外。得知江陰侯中箭,不僅不能上前照看,連別的女人都能輕易踏足的屋子,她卻一步也不能僭越。
“侯爺有令,除醫官,任何人不得入內。”攔她的是常年跟在江陰侯身邊的老僕。
任何人么?覃氏譏諷一笑,眼角掠過正背對她忙碌着擰帕子,絲毫未曾察覺她到來的姜氏背影上。
那老僕似讀懂她笑里的涵義,態度不改,只擋在她身前,如樁子般,毫不露怯。
“趙國公府上兩位小主子受了驚嚇,時已服下安神湯,被侯爺安置在隔壁偏房裏歇息。還請夫人無事勿要打擾,帶着後院諸位,跟隨此人,到騰出來的營房內,將就安置一宿。待得京中叛亂平息,再行歸京。”
原來不止他屋裏不讓進,緊鄰的偏房,也給了她膝下子女。而她,不過被他吩咐人打發到不遠處的營房中“壓驚”。
覃氏袖下緊緊握拳,聞言,一刻也不肯逗留,轉身便走。
倍感屈辱的步子卻擋不住身後姜氏彷彿依稀勸說道,“請侯爺萬勿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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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娘全然不知外間覃氏已來過一回,哄好詵哥兒與阿荇,她實在難以安心,終是主動請纓,留下照顧一力護持她安危之人。
此時這人雖在榻上,卻因身中四箭,其中一箭力道之大,竟洞穿了鎧甲,自他肋下徑直穿透而過。另幾箭,一箭在手臂,兩箭在背心。箭支如骨刺,深深淺淺插在他身上,即便已剪了露出來的箭尾,依舊令他無法舒適仰躺下。
她跟另一侍人扶他避過傷處,勉強靠坐着。親眼目睹他身下被單漸漸被血染透,感覺醫官拔箭時,他肩頭忍不住戰慄。她扶他的手,也微微一抖。
可這人還有閑功夫開解她。
“怕了?他離去前,請本候過來。不曾對你不管不問,你莫怨他。”
她一直憋着的淚,就這樣無聲無響掉下來。
“我知。”
道謝的話,梗在喉嚨,如何也說不出口。情義太重,沉痛到,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她使勁渾身解數,再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場,拿出畢生本事,以特有的語調,嘗試減輕他的痛苦。
此時此刻,她無比感激曾經的導師,若無導師傾囊相授,眼下即便她留下,也不過是束手無策,再一次感受被追殺時,惶然的無助與深切的無力。
“猶記得在府衙那會兒,侯爺曾贈我花草,可惜那些都太過名貴,實難養活。下回要再送,索性送珠串吧,如手上這般,即好打理,戴上了,也能佩許多年。”
他有些渙散的目光,果然如她所願,遲鈍的,凝在她手腕。
亮閃閃的光折進眼裏,恍惚中,她的聲音變得遙遠。飄飄然,似隔着崇山峻岭,又似徘徊於耳際。
“曾幾何時,夫人曾親口對本候言曰,不喜花心思打扮,更懶於對鏡貼花黃。”
她心口驀地一揪,眼裏升起無比複雜的光華。極快的,又沉斂下去。
她記得,都記得。
那個雪夜,眼前這人,也如那人般,幾次三番試探過她。那時候她裝聾作啞,言笑晏晏,答得理直氣壯,毫不心怯。
“女兒家小小喜好,羞惱之於……還望侯爺莫要怪罪。”那時候尚能底氣十足,漫不經心,到如今,只覺話里乾癟癟,自欺欺人。
“是么?”他氣息已不穩,隨着醫官拿刀子,破開他皮肉,又是悶聲一哼。
她看着刀剜進他肉里,血水噴涌而出,刀口那樣整齊,彷彿刀在肉里掏掏弄弄的聲響,比她最厭惡的用指甲刮玻璃,更叫她渾身冰冷,通身難受。
之後與他說了什麼話,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敢再盯着那切口瞧,只知照這套路,有一搭沒一搭的引他說話。
待得傷口上了葯,徹底包紮好,她垂手立在一旁,看那侍人與醫官,一人抬他腿腳,一人托他上半身,總算費力的,將他平放在榻上。
直到此刻,她緊繃的心弦,才得以放緩。
默默打量他半晌,自認留下已無用處,夜裏能為他守夜之人,不會是她。到底是多有不便,能親自看他從鬼門關搶回條命來,她已不甚感激。
是夜,她與詵哥兒阿荇,還有晚些時候與公孫一道趕來的春英幾個,湊合著,擠在三間屋舍里。整夜整夜的翻身,夜不能寐。一閉眼,便是漫天的火光,與那人不告而別,可恨的背影。
關乎那人的消息,連帶行宮那頭,都似斷線的風箏,徹底沒了信兒。
公孫來時沒瞞她,只說是出京通往行宮的官道上,也設了大批埋伏。待得之後集結的官兵趕至瞿河,河上橋樑已被人截斷。三五日內,過河已無望,更不需說打探他與懷王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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