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交為伍
吃是一門學問，他能夠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本來蘇雲一開始是不信的，只是現在，他猶豫了。
門外的雨依舊在下，可卻是沒有影響到屋內幾人的熱情，一頓誇張掃蕩過後，作為當今堂堂太子殿下，如今正打着飽嗝，歪着頭倒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身體有些傾斜下來，彷彿沒有了力氣一般，若不是還有那麼點自尊心在作怪，怕是要直接躺下去了，眯起一雙眼，正撫摸着那鼓起的肚皮。
再看看一旁的孫勇和熊汗，就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直接趴在了木桌之上，鼾聲四起，嘴角的油膩和口水混雜在一起，幸福的很。
吃的多了，喝的也多了，李承乾命人帶來的佳釀幾乎都進了這兩個人的口中。
酒是上好的葡萄釀，蘇雲出於好奇也抿了一絲，卻沒有多大的興趣，雖然他對於葡萄酒是比較熱衷的，只是這種酒，卻還不到火候，味道酸澀的很，想來以現在大唐的製作工藝來說，還差得遠。
至於那豬肉，能不能吃？會不會反感？盤子空了就是最好的回答和證明了，大唐也許存在一些禁忌，可是因為他的到來，一切都變得不同了起來。
這也充分說明了一個道理：只要味道好，沒有吃不飽。
“蘇雲，你做的這些東西當真是不錯，怪不得孫勇會極力推薦本殿下前來，看來一點錯都沒有。”
李承乾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說了這麼一句話，黃色的冕服已經是被身體擠壓的褶皺，卻絲毫沒有在意。
“殿下喜歡就好，也沒有什麼，這都是在下與師傅平時吃的東西。”蘇雲緩聲開口道。
“平時你和你師傅就吃這些？”李承乾不樂意了，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氣力，一把撐起了身子，臉上滿是驚訝。
蘇雲愣了一下，吃這些有什麼不對么？
比起你皇宮內的山珍海味除了味道好一些之外，價值就差遠了。
蘇雲認為古人才是最為奢華的，不管是巨大高聳的宮殿，還是鑲金帶銀的服飾，處處都透露着一股庸華的味道，耗費着龐大的人力、物力，這是真正的享受。
“嗯···正是如此。”
“怪不得你會有這樣的本事，蘇雲，本殿下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李承乾正了正身子笑道。
蘇雲一陣無語，喜歡？這是一個隨隨便便的詞語么？
何況他又不是誰家的姑娘，也需要你這番表達自己的情感？
噁心，只有大大的噁心。
“你的手段還真是不少，也罷，以後的日子還長，本殿下可以好好看一看，你是個有趣的很，也是個神秘的人，不是么？”李承乾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自言自語的笑道。
蘇雲不淡定了，怎麼？吃了一回還要賴上我不成？就算你是太子也沒有權利這樣做吧。
剛剛才搬入這風華絕世的長安城內，就給配上了一個真正的太子爺，蘇雲伺候不起，也不能伺候。
“蘇雲，你觀我如何？”望着蘇雲那糾結的神色，李承乾忽然問道。
“殿下這是何意？”
“本殿下是太子不假，可也只是太子，好不容易遇到像你這樣一個人，生活也多了一些樂趣，你在怕什麼？”
李承乾的話很直接，也許他知道蘇雲在顧慮什麼，有着這樣的一層身份，二人之中終歸有些隔閡，這不是李承乾喜歡的，更或許，他很好看蘇雲。
他是太子，擁有着別人窮極一生也得不到的身份和榮華，可那又如何？
無法和宮中的兄弟交誠，也無法輕易的表露內心的心事，哭笑有度，行端禮正，沒有辦法自由的隨心所欲。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話，都要三思而後行，這個不許，那個不許，從小便要學會堅強，學會了解這一切，這是皇室的象徵，所以他不會反抗什麼。
這是命，也是他的命！
“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蘇雲就有些不明白了，他不懂李承乾想要表達什麼。
“你可知道我為何會來找你？”李承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蘇雲一句話。
“蘇雲不知。”蘇雲搖了搖頭。
“晚宴之中，你與父皇的言語本殿下都聽在耳中。”
李承乾開口了，看了看蘇雲才繼續道：“製鹽法子交出，你能夠淡然處之，不為利益所動搖，面對父皇的問話，你卻又能夠恪守師傅留下的醫道，不畏強權王勢，你很神秘，本殿下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奇怪的人。”
蘇雲怔住了，想不到李承乾會講出這樣一席話來。
沒有錯，經歷了兩世，蘇雲看的東西都要淡然一些，但倒不是說他真的沒有芥蒂。
與皇帝做交易，就算不答應，勝算又有幾何？蘇雲看的透徹，這也是一種無奈，李承乾的這番話倒是將他捧得有些高了。
“所以本殿下不希望你只是畏懼我的身份，自然，本殿下也不會用這層身份來壓你，你也不用擔心什麼，該如何便如何，就當是與本殿下為伍，你可明白？”李承乾緩聲道。
“嗯···陛下那裏···”
“你的師傅是個奇人，你也是個奇特的人，父親對你稱讚有加，又如何會阻止我。”
“如此便好。”
蘇雲點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樣的事情蘇雲沒有拒絕的理由，和一個太子做朋友，是件好事。
況且李二那裏已經注意他了，和皇家的牽扯也有些不清不楚，蘇雲也已經放開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的，而且有李承乾在，相信整個大唐也沒有誰能夠欺負他了。
送李承乾離開的時候對方還特地吩咐了廚子好好的學，弄的幾個廚子連忙點點頭，就差發誓作保了，他們這樣身份的人能夠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這要是換做之前，是絕對不可能的，可如今，這是幸事，需要他們珍惜。
同時李承乾也告訴蘇雲他會再送一些人過來，這裏的飯食吃過一次他怕是忘不掉了，廚子多給教出來幾個，下一次，要做些給父皇和娘親嘗一嘗。
蘇雲很鬱悶，他教出來的人自己不但用不上，還要去給別人去做飯，那我辛苦忙活什麼呢？好在李承乾留下了幾貫錢，說是給蘇雲辛苦費，並不多，但也不少。
孫勇和熊汗留下了，帶着李靖的原話，說是放他們二人留在這裏，陪着他。
蘇雲也沒有介意，他早就想要和李靖說一說，畢竟三個人有些感情，在一起總好過分別。
至於李承乾送來的一些人，蘇雲看到了，卻也有些驚訝，並不是宮中之人，而是李承乾叫孫勇給他買來的。
幾個丫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小的可憐，瘦骨嶙峋的，身上的粗布麻衣還有些髒亂，不知道幾天都沒有梳洗。其中最大的也看起來不過十五六左右，一雙雙明亮的眼睛都在小心翼翼的張望着他，似乎是有些畏懼。
身份和姓名蘇雲問過了，孫勇從懷中將身契拿出，上面還留有官家的印記，也就是說這些人做丫鬟都是合理的，是通過官家買賣，其中有的是孤兒，有的則是是被父母賣掉了，才淪落至此，對她們而言，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被賣去哪裏，給什麼人做丫鬟，碰到一個好的主家就是一種福氣了。
運氣好的也許過幾年還可以被父母給贖回去，運氣差的怕是一輩子也走不出這個圈。
蘇雲很是感慨，有一種淡淡的犯罪感慢慢在心底滋生，蔓延開來。
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在做什麼？念着書或者是和朋友嬉戲玩耍？還是說懵懂的憧憬着那些夢幻的場景？
蘇雲不清楚，也不願意回憶，看着面前的眾人，竟是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們不用怕什麼，嗯···我是這裏的主人，有我在，也沒有人會欺負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也不會過問，這裏沒有什麼特殊的規矩，你們既然來了，以後就是蘇家的人了，也不用感到陌生，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做得好了還有賞。”
蘇雲的話很簡單，也很直白，不至於叫他們聽不懂。
叫他和古人一樣去享受那種奴役橫生的生活？難度怕是不小，而且蘇雲也沒有那種心態。
規矩么，不用太多，過的輕鬆就好。
除了十幾個丫鬟外，還有一些僕人，蘇雲的話叫他們多少安心了一些，表情之上略加鬆緩了。
等到眾人退下，整個大廳才恢復了安靜，只留了了他們三個人。
“兄弟，你可是不舒服？”看着蘇雲沉默的樣子，孫勇忍不住問道。
“孫大哥，你說人生下來就是一種苦難么？”蘇文道。
“你可是在憐惜那些丫鬟？”孫勇猶豫了一下才道：“學問大哥也不懂，但是這樣的情況有很多，許多人家皆是如此，兄弟你為何會感到難受？”
蘇雲並不覺得自己難受，而是一種感慨，對人生的感慨。
也罷，事已至此，想太多也解決不了什麼事情，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