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貓和老鼠

真愛酒吧的老闆叫方國慶，也就是黃三兒口中的虎哥，今年剛剛四十齣頭兒，其貌不揚，但卻精明能幹，在道上很有名，屬於元老級的大哥。

可早年的方國慶卻並非如此。

方國慶家在農村，十幾歲就出來打工，那時的他老實巴交，傻裏傻氣的，經常被人欺負。后經村裡人介紹處了個女朋友，結果帶出來打工的時候被人**，他找人打了一架，被人打進醫院，住了半個月，工作丟了，女朋友也沒了，後來才知道對方是廠長的公子，自己的女朋友也成了別人的女朋友。從那以後，方國慶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經常跟人打架，而且打起架不要命，誰要是惹着他，他能拎菜刀追人八條街，還敢在派出所門前路過。就憑這股‘唬’勁兒，他被當時一個老混子楊六爺看中了，招到手下當打手，給人看場子，搶地盤，赫然成為老混子手下一員猛將，人稱虎哥。

老混子楊六爺有個獨生女叫楊小鳳，人稱楊六姐，長的那叫一個漂亮，就是太潑辣，動不動就打人，處過很多男朋友，一半是被打跑的，剩下一半是被打骨折跑不了的。當時道上流傳一句話：楊六爺身邊有兩煞，一個是能打的方唬子，一個是美麗的母夜叉。唬在東北話裏面有辦事莽撞，不過頭腦，傻呼呼的意思，也可以理解為有勇無謀，方唬子是指方國慶，而美麗的母夜叉自然是指楊六姐。有一次楊六姐又手癢了，問家裏誰最能打，所有人都說方唬子，楊六姐慕名而去，見面就是一巴掌，方唬子是誰？是被女人傷過的男人，所以回手也給了楊六姐一巴掌，嘴裏面還罵：哪來的**娘們兒，敢在你虎爺爺面前撒野？楊六姐頓時被打懵了，在聽手下說這**娘們是六爺獨生女的時候，方唬子也懵了。楊六姐回過神來對成唬子拳打腳踢，一直把楊六爺當成再生父母的方唬子愣是沒在還手。後來打着打着就打成兩口子了。母夜叉還是那個母夜叉，方唬子則變成了妻管嚴。可自從方國慶和楊小鳳結婚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的精明了。如果說當初被女人傷，刺激到了他的身體，讓他變成莽夫，那麼和楊小鳳好則刺激到了他的大腦，榆木腦袋開了竅，變成奸商。

當初的老混子楊六爺看見方唬子開了竅就選擇退隱，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方國慶接過楊六爺的班，領着弟兄們又是跑物流，又是開酒吧，乾的風生水起的，雖然還有些見不得人的買賣，但對外一律是企業家。楊小鳳給方國慶生了兩個孩子，姐姐方秀兒在師範學院讀大四，繼承了母親的美貌，院花一枚。弟弟方世傑理想是當一名警察，所以考了警校，正念大三。這麼多年，楊小鳳仍然沒改潑辣的性格，經常對方國慶又大又罵，方國慶這個別人眼中的虎哥還是只知道貓着腰呵呵傻笑，方秀兒經常在家跟爸媽講家庭和諧的大道理，方世傑則總說家庭暴力也是犯罪，不想被抓就多給點兒零用錢。楊六爺一句：別他媽吵吵，都陪我去跳廣場舞。“嘩”的一下，所有人都散了。

……

“方老闆，別來無恙？”

“哈哈，還行還行，湊合混口飯吃，勞武兄弟挂念了。不過看武兄弟的樣子，從警隊下來后，風采更勝從前呀。”

在黃三兒的引領下，武勝來到了樓上的一間屋子，這裏是方國慶在酒吧的辦公室，武勝以前可沒少光顧這裏。坐在椅子後面，手中拿着一本孫子兵法看的人就是方國慶，當初的農村娃，現在搖身一變成為大哥、老闆，當初閃電一樣的身材，現在也變成了土豆圓，唯一沒變的就是他臉上依然掛着笑，只不過以前是憨笑，而現在是奸笑。這些都是武勝從師父那裏知道的，他師父是安東市赫赫有名的老刑警，綽號“鐵面神”，抓了不少大哥，同時也見證了像方國慶這種人的變化，不過他師父已經退休，還經常和楊六爺一起跳廣場舞，

看見武勝來了，方國慶趕緊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快步迎上去，熱情而親密的抓住武勝的手，緊緊的握着。當初的貓和老鼠，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不過武勝心裏卻十分清楚，在方國慶這幅人畜無害的表情之下，隱藏着的是一顆心狠手辣的心。方國慶，方唬子，不是善茬！

“武兄弟，請坐。”方國慶指着屋子當中的沙發，然後與武勝面對面坐着，一邊為武勝倒茶，一邊問道，“聽黃三兒說武兄弟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在這裏先表個態，只要能幫上忙，兄弟我決不推辭，一定赴湯蹈火，全力以赴。”

武勝聽見后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淡淡的問道，“不知道方老闆最近看沒看咱們市的晚間新聞？”

方國慶不明白武勝問這話的意思，但還是回答說，“看，而且一天不落！”

“既然如此，那麼相信方老闆也應該十分清楚咱們市現在的情況吧？”

方國慶微微一怔，回想起最近這幾天看到的新聞內容，臉色頓時一變，他把目光落在正在喝茶的武勝的臉上，認真而又仔細的觀察了一陣，結果什麼都沒看出來，可這平淡無奇的表情反而讓他心裏更沒底。

“武兄弟，你今天來我這裏，是代表誰來的……？”方國慶試探性的問道，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了起來。

“沒代表誰，是我自己想來的。”

“不會吧？武兄弟你在半年前就已經從警隊離職，如果不是代表誰，今晚會跟我說這些話？”方國慶的懷疑不無理由，按理說武勝早已經不是刑警隊的人，現在卻在他這個‘大哥’面前提起掃黑除惡的事，如果背後沒人委派，對方一個‘平民百姓’為什麼會找上他呢？

武勝並沒有直接回答方國慶的問題，他看了一眼疑神疑鬼的方國慶問道，“在這次掃黑除惡中，方老闆沒少損失吧？”

“損失倒是有，不過不大。”方國慶說道，“武兄弟你也知道，我找就洗白，不幹那些違法的買賣了。就拿我這酒吧來說，絕對乾淨。昨天市局的人來臨檢，結果什麼也沒檢查出來。”

武勝聽見方國慶的話后笑了，“沒檢查出來不等於沒有！”說著，他從兜里掏出從綠毛那裏黑吃黑搶來的幾包粉色藥片扔在桌上，笑着對方國慶問道，“方老闆，你看這是什麼？”

方國慶定眼一看，眼直了，表情也僵了，這東西不用碰，只要瞄上一眼，他就知道是什麼玩意。方國慶看着武勝，強作鎮定的問道，“這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武兄弟是從哪裏弄來的？”

“呵呵，方老闆，咱們都是聰明人，又何必裝糊塗呢？”武勝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方國慶看，看的方國慶直感覺後背發涼，“或者，方老闆把我武勝當成傻子了？”

方國慶渾身一哆嗦，汗從額頭上不停的往下流，他和面前的年輕人接觸也有幾年的時間了，知道對方是鐵面神的徒弟，更知道對方不僅繼承了鐵面神的衣缽，甚至在有些方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已經從對方的話中聽到了濃濃的殺氣。雖然對方現在已經不是刑警，但他方國慶毫不懷疑，只要對方一個招呼，刑警隊那幫人一定會立即出警抓人。

“這是我剛才在方老闆酒吧的衛生間裏搜到的，人你認識，綠毛。”

“武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聽到武勝的補充，方國慶立馬慫了，趕緊給武勝倒上茶，一邊苦笑一邊說，“實不相瞞，市裡這次掃黑除惡抓了我不少兄弟，酒吧這邊有，物流那邊也有。武隊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干我們這行的，哪有不……不帶傢伙的？那還不被同行欺負死？還有這藥片，其實我找就不做這生意了，都是下面的兄弟想賺點兒零花錢，所以……”

武勝衝著方國慶擺了擺手，說道，“你說的這些跟我都沒關係，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

“那武兄弟你這次來？”方國慶不解的看着武勝，又看了看桌上的粉色藥片，這玩意可不是鬧着玩的，酒吧關門倒也罷了，要是追查下去，難免會濕了鞋，牽連到自己。要知道，現在警方對這種新型‘藥品’的打擊力度可是非常大的。

“方老闆，你知道警方這次為什麼會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掃黑除惡行動嗎？”武勝問道。

“不知道。”方國慶搖了搖頭。

“知道前幾天在二龍山發生的砍人事件嗎？”

“知道，這事最近鬧的沸沸揚揚的，網上還有視頻呢，男主角看起來像武兄弟你。”方國慶說著說著，在看到武勝臉上的表情之後，張大嘴巴，驚訝的問道，“不會就是武兄弟你吧？”

“你說呢？”武勝反問道，他身子向後一靠，翹起二郎腿，接著說，“實話告訴你，這件事影響非常惡劣，跑掉的幾個刀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上面對此事已經動怒，所以才有了這次的掃黑除惡行動。”

“我說嘛，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又沒開什麼會，搞哪門子掃黑除惡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方國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慌忙的看着武勝解釋道，“武兄弟？你該不會懷疑是我做的吧？我可沒那麼大的膽子，何況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我岳父和你師父還都是好朋友，我不可能派人殺你呀。武兄弟，我對天發誓，如果是我乾的，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警方能為這件事大動干戈，就說明此事非同小可，這要是成為懷疑目標，那還了得？

“我知道不是你乾的，是幾個外地人做的，被抓的三個刀手已經交待了。”

“那就好，那就好。”方國慶聽見后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身上全是汗。他用手擦了一下額頭，然後看着武勝問道，“武兄弟，我能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嗎？”

“幕後主使一天沒有抓到，掃黑除惡的行動就不會結束。”武勝淡淡的說道，“難道方老闆對這個幕後主使不恨嗎？”

“恨，恨死了。”方國慶咬牙切齒的說道，原本以為這次掃黑除惡是上面又有了什麼精神，結果卻是因為被幾個小兔崽子牽連，要是這掃黑除惡活動繼續搞下去，那他的兄弟還不被抓光？生意還用不用做了？

“道上混有道上混的規矩，可現在有人破壞了這個規矩，還找了外人，牽連了不少的弟兄，這就有些太過了。你說是吧？方老闆？”

“是，是！”

“我知道方老闆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向來不會含糊，是吧？”

“是，是！”

“我想方老闆也不希望這掃黑除惡行動一直進行下去，是吧？”

“是，哦，不是！”

“呵呵，不管是不是，我想方老闆應該不會繼續坐視不管吧？”

方國慶愣了愣，看着武勝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明白了對方此次找他的意圖。

“武兄弟，你放心。我方國慶立馬召集手下弟兄，尋找跑掉的那幾個刀手的線索，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從安東這地界裏挖出來。”

“這還不夠。”武勝一邊搖頭一邊說，“方老闆在道上也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相信只要你能振臂一呼，所有大哥都會給你這個面子。我想，他們也因為這件事牽連不小吧？”

“說的對。我馬上跟其他幾位大哥聯繫，讓所有人都動起來，全城搜捕。不能因為幾個外人，把自己都搭進去。”

“這樣最好。”武勝對方國慶給出的回答很滿意，起身說道，“那我就不打擾方老闆了。”

“武兄弟，看你客氣的。”看到武勝心滿意足的離開，方國慶在心裏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終於把這煞神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