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七十八話 利涉大川
烏雲遮蔽了滿月，血腥味掩蓋了紫霄宮中年不散的香火氣息，沒人清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江湖各大門派中的絕頂高手呢？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
突然，這座散發著血腥味的死城中某個角落的房舍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開門聲……
門開過後，一個大漢走到門外，手中似乎夾着什麼東西；只見他輕輕向院裏一扔，便傳來“嘭”的一聲巨響，聽聲音似乎像是人的屍體一般。那人輕輕帶上屋門，轉身回房。
隨後屋內竟然亮起了燈火，這偌大一個紫霄宮竟然只有這一個屋子有燈火亮起；除了這裏之外，其它地方竟然竟都是漆黑一片。
突然間，這屋子中竟然傳來了說話聲：“公子，咱們不用插手嗎？他們用的手段似乎有些太殘忍了吧！”
而另一人竟赫然是那鬼谷傳人王小詡！只聽王小詡隨意說道：“這是他們江湖之事，就由他們自己解決好了！那個楚少年，倒是有些意思，正好看看這種事情他會如何處理！”
那人只是輕輕點頭而已，並未答話。
而王小詡卻是問道：“這麼快就結束了嗎？看來他們江湖正派的實力也不怎麼樣啊！早知道就沒必要來了！”
那大漢卻是恭敬地答道：“廝殺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而已，都是一些平時積有宿仇的門派，而那些大門派卻都是沒有受到什麼損傷；武當凌煙觀幾乎是袖手旁觀，根本就未施援，而放任那些門派廝殺！而少林、崑崙派、天山派、無量觀卻都是不知所蹤；至於那些和尚由於此次來得人並不多，似乎都被困在那裏。只有那崆峒派掌門人性烈如火，當即率人反抗，是以被全派趕盡殺絕！恐怕這千年門派到此就此斷絕了啊！”
“噢？竟是如此啊！看來那些人是有些過分啊！”王小詡依舊是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樣說來，倒是只有武當受損最小啊！凌煙觀沒有出戰，四大掌教長老又統統不在紫霄宮，算是躲了過去。看來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此時，東南方去往紫霄宮的山路上卻是亮滿了火把，猶如一條奔行甚急的火龍一般。
話說南岩宮大顛道長與楚少年、孫大寶大戰之後，楚少年、孫大寶兩人應大顛道長之邀特地到武當金頂紫金城一游。
而這紫金城正是永樂帝敕建的“九宮”之一，規制龐大無比，甚至可以比肩與北京的紫禁城！此城依山而見，高高低低，整日雲霧繚繞，宛如人間仙闕，正是武當最為有名的盛景。而楚少年向來聽聞其大名，自然是樂意前往：“老傢伙，那可是個好地方！沒想到你這老傢伙還能欣賞如此景緻呢！剛好，那裏瞻仰天象可是再好不過了！”
“你這小子，忒不講道理！我好心好意請你來看風景，你小子竟還如此刁鑽！”大顛叱道：“不過你小子還懂什麼星相？那東西不是什麼帝王之學，民間向來禁止修習此等之術的！”
楚少年一咧嘴，得意地笑道：“哎，這你就有眼不識泰山了！想我楚少年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區區一個星相又算得了什麼呢！況且本門不在人世中、超脫帝王之上，根本不用理會什麼天子旨意！”
大顛卻是似有所悟的說道：“原來你是隱派中人，這也難怪啊！”
他們三人上得金頂之後，由於天色甚暗，是以三人坐在斷崖之上隨便聊些閑話。
楚少年仰頭看向夜空，卻是發覺夜空中竟連一顆星都是沒有，只有一輪明月高懸夜空。不，那明月還被一大片烏雲遮去了大半。楚少年卻是皺起了眉頭。
大顛見他神色可不是怎麼好，所以也抬頭望向天空：“你這小子，上面什麼都沒有，你小子還能看出一朵兒花兒不成？”
楚少年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奇怪！當真奇怪！”
大顛笑道：“不就是沒有那些個星嘛，有什麼奇怪的！”
楚少年嘆氣說道：“今天並非初一十五，哪兒來的滿月啊？”
大顛和孫大寶抬頭一望，果然發現天空中確實是一輪圓月，雖然被烏雲遮住一些吧。大顛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解釋……
但少年卻是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走動起來，雙手背負身後，眉頭緊皺，嘴唇微微向左邊傾斜，露出左邊犬齒輕輕咬住下唇……孫大寶知道楚少年一旦這樣的話就是意味着他在思考着什麼重大問題，因此就由他慢慢去想，示意了一下大顛，兩人也就不再打擾楚少年思索。
但楚少年並未想多久，便猛地一個轉身：“不好，恐怕今夜將有大事發生啊！”
孫大寶卻是反常地先行開口：“噢？是嗎？”
楚少年知道此時再急也是無用，所以緩緩坐下道：“月明星稀，本就是在尋常不過，但即使再明的滿月也是無法遮住一些主星的光芒。如今並非月圓之時，然而卻出此奇景，主今夜必有重事；而黑雲即將遮蔽滿月，主黑暗邪惡勢力將在今夜壓過所有光明。這可是極大的惡兆啊！”
孫大寶聽后卻是一點也不以為然，但大顛卻是臉色一變：“恐怕還真讓你小子說對了啊！”
楚少年、孫大寶卻是一同看向大顛，這次大顛竟然少有的沒有反駁少年。大顛右手一指，楚少年和孫大寶向那方向望去，也是明白了大顛的意思：原來大顛手指方向正是武當紫霄宮！先前他們還記得剛才紫霄宮可是一片燈火輝煌，映照得夜空也是發黃，可如今卻是突然化作一片黑暗！竟連一盞燈火也是看不見了！
楚少年知道紫霄宮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他心中還有一些疑問：“怎麼你們武當還有準時熄燈的習慣？”
大顛瞪了楚少年一眼：“武當紫霄宮向來香火不絕，夜間燈火更是從來不熄，什麼準時熄燈！除非是山下遭遇了極大的變故啊！”
楚少年出於好心安慰道：“武當弟子眾多，天下恐怕還沒有任何門派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製服這麼多人的！”
“不！我有一種預感！”孫大寶卻是突然說道：“我感覺山下絕對是出了什麼重大之事！”
少年卻是一陣苦笑：傻子都知道！我這不是為了讓這老傢伙冷靜一下嘛！
但大顛的反應顯然與楚少年所想的不太一樣：“無論怎樣，你們先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你們邊去紫霄宮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如若武當出了什麼變故，還望兩位施以援手啊！”
“怎麼？你不去嗎？”楚少年卻是奇道。
大顛閉上雙眼，緩緩說道：“如今已是你們年輕人的江湖了，是福是禍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這老頭子就不再摻合了！而你既為聖劍之主，就應承擔起應有的責任，這時無法逃脫的！況且四十年前崑崙之役后，老道我就立下重誓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少年聽后也是一陣默然，但大顛卻又突然轉口問道：“你小子不是說你無所不知嗎？那你可曾聽過一種遠古秘術？”
“遠古秘術？”楚少年一下就來了興緻：“什麼秘術？你都知道的話，那豈有我不知之理？”
“大衍筮法！”大顛卻是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衍筮法？”楚少年一驚，這東西早就失傳了，不過他還是稍微知道一些：“那不是上古占卜之術嗎？可以得出六、七、八、九四種卜數，九、七代表陽爻，而九、六所表示的陽爻符式是勢極而動；八、六代表陰爻，而八、六所表示陰爻符式則是表示勢未至極而不變。這是上古時一種極其高明的卜數，其高深莫測遠在伏羲八卦算法之上！只是早都失傳了而已，我也只是知道這一點皮毛而已！”
大顛嘆道：“看來世間只有他一人會了啊！”
“誰？”楚少年極不相信地問。
大顛幾乎是從牙口中迸出的這幾個字：“天下第一劍！”
楚少年也是非常無奈，但他心生一計：“雖然我不會什麼大衍筮法，可是要是占示一下此去紫霄宮的前程如何，用些伏羲八卦也是足夠！”
說罷少年隨手抄起一把石頭信手一撒，大顛一看竟然只有三顆石子，大顛不由得想起以前天下第一劍曾經告訴他的話：這伏羲八卦推演雖說是推演次數越多、所用卜筮越多那便是越加精準！可是真正的易數高手，卻是不必如此，即使僅僅用幾片葉子隨便一撒也可以算出世間萬事萬物！大顛將楚少年僅僅用三顆石子就已知道楚少年絕對深諳此道，因此對這卦象也是相當在意。
少年一看卦象：正是易數中第六十四卦—未濟之卦！此卦離為上而坎為下，乃是火水未濟。
楚少年仔細一瞧石子擺佈，頓時笑了一笑：“原來是未濟之卦啊！噢？還是六五之爻啊！貞吉無悔，君子之光有孚，吉！還是個上上之卦啊！”
大顛卻是問道：“你小子說了這麼久，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孫大寶冷道：“他最後說了個‘吉’，再看他這表情，想必不是什麼壞事吧！”
楚少年這次可是徹底被他們兩人的無知給打敗了：“此卦是說君子之光能夠指引我們戰勝一切困難！”
但少年話尚未說完，一陣冷風吹過，烏雲徹底蒙蔽了滿月，而一顆石子竟然也是輕微一動，但少年看了一看卻是大驚失色：“這都可以！？卦象竟然改變了，雖然依舊是未濟之卦，可是卻變為了六三！六三，未濟征凶，利涉大川！”少年知道他們兩人聽不懂，索性直接解釋道：“局勢尚未明朗，不適宜輕舉妄動，否則將有大災啊！這兩個卦象一吉一凶，卻是令人費解啊！”
大顛卻是接道：“這‘利涉大川’我也曾高人提起過，這不是說事情有驚無險、能夠取得重大成功嗎？”
少年沉吟一聲：“從字義上看的確如此！可是古人那時並不大會造船，過個小河都費勁兒，更別提什麼大川了！這裏是說危難重重、吉凶難料！但也有一種解釋是能夠克服重重困難，到達彼岸！”
“你不是說這是易數中的最後一卦嗎？不是應該是個圓滿之象嗎？怎麼卦象如此兇險？你不是向來說華夏之學講究天地和諧，這可不太和諧啊！你該不是推演錯了吧？”孫大寶不解地問。
楚少年盤坐於地，雙手輕撫笑道：“這恰恰就是易數八卦的高明之處啊！易數講究一個變化發展，要是最後一卦是一個大吉大利之卦，那麼不就沒有什麼發展的餘地了嗎？而這一卦之中的陰爻陽爻均是陰陽不均，就是意味着一種繼續發展的態勢啊！其實在易數之中，無論哪一卦都是這樣的！擊中有凶，凶中有吉，就是象徵這相互轉化啊！這和道教中大中含小、小中有大以及佛家的方中有圓、園中有方也是一樣的道理！”
最後三人也是商討不出什麼結果，只得先行休息，以待明日一看究竟……
但此時，駐守在山下玄岳門的清心長老、靈華長老和郭勝之無疑也是發現了有蹊蹺之處……
靈華長老當先開口道：“師兄，你看紫霄宮，方才還是燈火通明，如今卻是一片黑暗，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清心也是暗暗心驚，他抬頭一望知道必是出了什麼重大之事；但是武當歷來門規森嚴，未經掌門允許，在外弟子不得隨意進出紫霄宮。所以清心也只能安慰眾人道：“師弟多慮了！紫霄宮由掌門親自坐鎮，護教弟子把持，今日江湖中各大門派已經進駐紫霄宮，即使三十六洞天傾巢出動也根本不可能鬧出什麼事！況且咱們在山門守候已久，根本就未放一人出入，不會有什麼事的！這樣吧，我派弟子前去打探一下好了！”
靈華長老一想也是，所以也不再說什麼……
就這樣漫長的一夜終究還是過去了，早在清晨時楚少年和孫大寶已經下山直奔紫霄宮而去。
而此時玄岳門郭勝之卻突然叫道：“師父，師叔，大事不好了！你們看！”說罷用手指向紫霄宮。
清心、靈華抬頭一望，臉色立即變得刷白，靈華長老更是驚得連話都說不齊了：“師兄，這、這，武當向來沒有這種東西，怎麼、怎麼……”
清心知道紫霄宮定是發生了什麼驚人之事，甚至飄來一陣血腥之味，所以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守候山門職責重大，勝之你留在這裏，無論如何也要守好玄岳門！明風你速去山下駐軍之處請求駐軍把守好各處進山通道！走，師弟，你我立即上山吧！”
各人應了一聲，便開始行動……
此時，紫霄宮中突然一陣巨響，一道紅光直衝天宇。眾人一見紛紛驚道：“這是武當傳達最為緊急之事的赤焰彈！”眾人看到之後當下不再猜疑立即趕往紫霄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