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六話 勸君更盡一杯酒
熊廷弼想了很久,最後也只能無奈的說:“我又能怎麼樣呢?無非也就是等死而已!鑄就如此大錯,根本就沒辦法翻身了!那些以前我得罪過的人根本就過不能放過我!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總算在最後上天讓我可以見到你!讓我可以了無遺憾的走!”
袁崇煥聽到熊廷弼如此心灰意冷的話,心裏也是凄涼悲慘,只得安慰道:“大哥,如今正是東林當政,所謂眾正盈朝,或有一線轉機。”
“轉機?”熊廷弼無所謂的說:“也許吧!誰又知道呢?倒是元素你,馬上就要奔赴遼東,那苦寒之地,戰事紛仍,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住的!元素倒應做好準備才是!來,趁現在還有機會,咱們多飲幾杯,恐怕今後再也無如此機會可以開懷暢飲了!”
袁崇煥明白熊廷弼已有死志,再勸也是無用,況且熊廷弼盛名在外,皇帝也不大可能殺他!所以袁崇煥放心的說:“是啊!我也明白!只是畢竟是為大明,這些苦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只是,大哥啊!你說你要託付的到底是什麼呢?”
熊廷弼不由得笑道:“哈哈!終於還是問出來了啊!託付的是什麼呢?它看不見、也摸不着,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袁崇煥問道:“看不見?摸不着?大哥,我是越發不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熊廷弼微微一笑:“其實,我又何嘗明白呢!我這一生所為儘是為了守護大明、保衛遼東而已!如今的我,已是無法再完成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完成!但我想託付的也不僅僅是如此,怎麼說呢!如今的我,也是說不明白。但是我卻相信,你以後是絕對可以明白呢!而且,你要記住,假如這種東西一旦丟失的話,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而將是整個大明、甚至是整個華夏都將萬劫不復、永世沉淪!”
袁崇煥心頭一凜,暗暗想道:什麼東西?竟然可以造成如何嚴重的後果!不過他還是說道:“大哥放心!崇煥定會完成大哥囑託!不論那是什麼!即使現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熊廷弼也是放心的點點頭說:“我相信你!來!讓我們共飲此杯!權當大哥為你們餞行了!這次一別不知何時才會再次相見!元素、勝之,各自珍重啊!無論如何,勸君更進一杯酒吧!”
袁崇煥也舉杯說:“大哥情誼,崇煥定永記於心!”郭勝之也是說:“大人,你我雖然只相識不過十餘日,但勝之早已視大人如兄長!此去遼東,勝之不能再伴大人與左右了,但請大人為了大明江山、為了遼東百萬子民着想,也要顧好自己身子啊!萬不可再如先前一般糟踐自己啊!”
熊廷弼大笑道:“我熊廷弼戎馬一生,為朝廷鞠躬盡瘁,不以生死為念,平日更無知己好友可以相談,不曾想今日竟可以結交兩位!可見上天待我不薄啊!諸君心意,廷弼已盡知!來!吾等心愿,就在此杯酒之間了!”
三人一同舉杯飲下,杯尚未放下,就聽那郭勝之將那杯子甩手向窗外擲去,簡直快如流星,只聽他喝道:“來者何人!竟敢夜闖熊府!”只聽得窗外一聲脆響,那酒杯顯然並未擊中來人!這時,郭勝之早已劍拔出鞘,提劍當胸,對熊廷弼和袁崇煥低聲說:“大人,來者身份未明,此人能夠如此輕鬆躲過那酒杯,武功頗為不俗,大人小心啊!”話音剛落,那人卻已破門而入,郭勝之剛要出手,只聽來人道:“郭師弟!是我!”
郭勝之一看,大驚道:“原來是風師兄啊!師兄不是一直在掌門師伯座前相伴,怎麼突然到這裏呢?師兄又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風師兄急道:“這個說來話長,我今日前來,是奉掌門師父之命來傳‘金劍令’的!”
郭勝之一聽,失色道:“掌門金劍令!?這怎麼可能?掌門金劍令乃是本門最為神聖的至寶,如不是危及武當的緊急事務,決不可輕易調用!它可已經四十年未出江湖了!究竟是什麼事?竟然非得動用金劍令不可!”
“這個一會兒再說!你且先聽掌門有何吩咐!”說著從懷中取出一不及兩寸的極小金劍,這還是郭勝之第一次見到金劍令,他一眼望去,只見劍柄成龍形,劍身從龍首中溢出。這時風師兄舉起金劍令沖郭勝之道:“武當第十三代俗家大弟子郭勝之聽令:凡我武當門下,不論身在何處、身負何事,見此金劍令便立即趕回武當!不得延誤!明白了嗎?郭師弟!這可干係到武當存亡,萬不可出任何差池啊!”
郭勝之道:“風師兄!掌門金劍令,我自會誓死遵從!可是你也得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啊?竟然讓掌門不惜動用金劍令!”
風師兄答道:“最近江湖出了兩個武功奇高、不知來歷的人物,你可曾聽過?”
郭勝之急道:“師兄是說楚少年和孫大寶?可這與咱們武當有何關係啊?他們出道不過幾月,便除了幾個窮凶極惡的邪派人物,這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令江湖正派人士都是佩服的很啊!可是,就算如此,掌門也不必動用金劍令啊?”
風師兄道:“的確是這兩人!看來他們近幾日做的好事郭師弟並不知曉啊!”
郭勝之答道:“這十幾日我奉錦衣衛都指揮使之命看守這熊府,幾乎從未離開,所以最近江湖之事並不清楚!風師兄,到底怎麼了啊?快說說吧!我都快急死了!”
“我時間也不多,那我就簡單的說一下吧!”風師兄忙說道:“十二天前,那楚少年和孫大寶登少室山拜會少林,提出論禪比武!在山上停留三日,下山直奔武當而來!江湖風傳此二人竟戰敗全少林寺高手,並大破‘十八羅漢’陣法!就在八天前,掌門又接到少林方丈傳信,便立即召集四大掌教長老上太和宮議事,之後掌門便發下這金劍令,要求門下弟子迅速回山!而目前各地同門已陸續返回,唯有京都今日才來得及通知!師弟立即準備動身吧!我還須去知會其餘在京弟子!切記,路上小心啊!亦不可向任何人提起金劍令之事!我去也!”
郭勝之剛想道別,風師兄卻早已離去!郭勝之感到事態嚴重,遂對二人說:“大人,恐怕勝之要先行離去了!掌門金劍令,急如燃眉之火,在下必須立即動身!望大人見諒!”
袁崇煥問道:“勝之啊!這金劍令是什麼啊?怎麼你們對此如此看重!”
郭勝之答道:“我武當共有三種令劍,分別為金劍令、銀劍令和銅劍令!這三種都為開國皇帝朱元璋賜給祖師張三丰的信物!而凡我武當門下弟子,見此三令,必得聽令!也無論此三令在何人之手!但銅劍令只用於一般事務調動,四位掌教長老各有一把;而銀劍令則用於緊急事務,只有掌門才有一把,也有幾把曾贈予與江湖有大功的武林名俠,但為數極少;這金劍令則為最高之令,只有掌門和四大掌教長老一同同意時才會發下,甚至可以直接調動山下駐軍!武當創派二百餘年也就動用兩次而已!沒想到今日我竟可以見到!”
正當袁崇煥在感嘆之際,熊廷弼卻突然問道:“勝之可還是錦衣衛百戶,就這樣離去嗎?擅離職守,可是重罪啊!”
郭勝之道:“大人有所不知,當年朝廷賜劍之時便立下規矩,持此金劍令,可向朝廷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危及大明安危!所以即使我現在離去,也算不得什麼事!這也算是朝廷給予我們武當的特權!”
熊廷弼和袁崇煥這下是終於明白了,袁崇煥剛要問什麼,就見郭勝之抱拳對熊廷弼說道:“大人定要保重!勝之這就先走一步了!”又對袁崇煥說道:“看來勝之是沒辦法同大人一同趕赴遼東了!但請大人放心,師門之事一了,勝之便會立即前往遼東與大人匯合!也請大人保重啊!”說罷竟也不等熊廷弼和袁崇煥兩人回話便飛身而出!
熊廷弼嘆道:“看來江湖也不太平!也要有大事發生了啊!”
袁崇煥一看夜色,驚道:“哎呀!大哥,這已是三更了!崇煥也該告退了!明日就要前往遼東,我得去本部拿取移文了!”
熊廷弼道:“元素去吧!這宴席也該散了呢!天下雖無不散之宴席,但能與元素和勝之兩人同席暢飲,我此生亦無憾矣!那就祝勝之此去平安無事,祝元素可以建立一番功業,為我大明守護好遼東啊!”
袁崇煥望向熊廷弼,面色無比沉重,他想要說的話還有很多,可現在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說道:“大哥珍重!”熊廷弼也是滿腹知心話,卻也只能說道:“元素還是快些動身吧!大哥的話,願你珍之重之!”袁崇煥輕輕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他明白,現在已不允許在說什麼了!直到多年後他才無比後悔的說道:“誰曾想我與大哥初次相識,一別竟成永別!”
次日清晨,袁崇煥到兵部換過移文之後,便獨自一人騎馬直往遼東而去!這是他第二次去遼東,在那裏,他將迎來他最為輝煌的人生!而此時,一輪初生的紅日也出現在那東方的天空;天還是那片天,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就連這大明依舊也是這個大明,可就因為這一個人,這所有的一切就都似乎發生了完全改變!初生的紅日迅速的躍上天際,為這黑暗腐朽的大明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光明,一掃先前的陰霾!更像給了袁崇煥一條雖然充滿艱辛、但卻無比光明的路!從此,在這條路上,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隨他一起啟程,直到那輪紅日成為最後的夕陽!但卻縱使如此,在那黑暗中也依舊孕育着希望!這才是真正的道!袁崇煥所要追尋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