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覆滅 上
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烤着大地,空氣中沒有一絲鮮活的氣息,就連最頑強的變異植物,此時也不敢抬起頭直面太陽的視線。
一望無盡的荒野上,肉眼可見的熱浪層層翻滾,扭曲的空氣在絕望中無力地掙扎,然而終究逃脫不了被分解的命運。就在這時候,遠方的地平面上出現了一點模糊的黑影,黑影慢慢升高、拉長,最終露出全貌變得清晰,那是一個人類,正從遠方慢慢走來。
辛格·雷沒有選擇自己一個人單獨去面對整個特遣小隊,對米利西奇等人手中能發射出光線的物體,他有着深深的戒懼,他曾經親眼看到過那些物體發射出的光線將一隻只變異蟑螂肢解,甚至粉碎。這是一種辛格·雷完全不能理解的攻擊方式,但並不妨礙他的判斷力,至少辛格·雷不會認為自己的骨頭比變異蟑螂的外殼還要來得堅硬。
雖然辛格·雷對人類世界的複雜一無所知,但在他眼中,野獸的世界並不缺乏精彩。在長達七年時間的流浪生涯里,辛格·雷見過許許多多各具特色的野獸,見過兇猛的野獸摧枯拉朽地消滅比它弱小的對手,也見過弱小的野獸巧妙地利用強大的鄰居擊敗自己不可戰勝的敵人,如今,辛格·雷就是那隻弱小的野獸。
辛格·雷並不擔心少校等人離開,他的嗅覺器官早已將米利西奇等人的氣味鎖定,只要米利西奇留下的氣味不超過三天,辛格·雷就能憑着這種特異的追蹤本領輕易找到對方,更何況,在地球上,辛格·雷的移動速度遠遠超出身穿防護服的特遣小隊。
然而辛格·雷卻不知道,此時米利西奇一行人正位於他背後三十里處,他們選擇的方向與辛格·雷前進的方向,幾乎就在一根直線上,出奇的一致。
廢置工廠的北部是一片荒蕪的原野,這片平原的範圍不是很大,只有三百公里左右,在這片平原的中心部位,幾座低矮的丘陵孤獨地佇立着,七年前,那裏是噬骨蟻的巢穴。
地球上的絕大多數變異生物都不會選擇在白天出來活動,噬骨蟻同樣如此。在昨天夜裏,辛格·雷發現在工廠附近活動的變異生物數量遠比他想像的要多,這讓他有些懷疑那群噬骨蟻是否已經從這片區域遷移了出去,為了探明情況辛格·雷決定在夜晚來臨之前深入這片平原到噬骨蟻的巢穴中去查看個究竟。
荒涼的原野上,辛格·雷咬緊牙關堅定地前進着,他的速度,已經比開始出發的時候慢了不少,沒有灰雲層的阻隔,太陽光直接投射在他身上,即便辛格·雷早已適應了這種程度的紫外輻射,現在也並不好受。
由於直接暴露在太陽光照底下的時間太長,現在辛格·雷的體能已經開始迅速的流失,而在他流失的體能之中,絕大部分是被用來抵消太陽光的紫外輻射。不過,跟在後面的米利西奇一行人也並不好受,身上的防護服並不能完全隔絕強烈光線的影響,如今他們與辛格·雷的距離,已經被拉開至四十公里。
在離太陽下山之前的兩個小時,辛格·雷終於到達此行的目的地,平野中那片小丘陵,七年過去,這片丘陵卻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它的外表仍舊是辛格·雷熟悉的場景。
這些丘陵的組成成份並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一種罕見的石頭,也許這就是當初噬骨蟻選擇這裏作為棲身地的重要原因。
經過一整天不停的趕路,此時辛格·雷的體能幾近消耗乾淨,所幸昨天早上他曾經攝入大量的食物,正常情況下,這些食物足以支持他正常消耗三到四天時間。這又是辛格·雷其中一項能力,他能夠將食物變成能量儲存在自己身體內,同時模糊控制這些能量的消耗時間。
然而經過今天一天的趕路,辛格·雷消耗的能量大大超出了他的預算,體內原本還能再多支持兩天的能量,如今已經所剩無幾,只能勉強維持辛格·雷的基本行動。也就是說,他必須在今天夜裏找到充足的食物來補充自己的體能,不然明天辛格·雷的一切行動都不得不終止。
背靠在丘陵邊緣的一塊石頭上,辛格·雷開始控制自己體內的能量消耗,他用一種奇特的方式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節奏,使得一呼一吸之間的間隔變得越來越長,到了最後,辛格·雷平均一分鐘時間裏的呼吸次數變成了10次,同時他的心跳頻率也慢慢的降了下來,保持跟呼吸同步的節奏,通過這種方法,辛格·雷將體內的能量消耗迅速降到最低狀態。
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哪怕現在辛格·雷體內能量所剩無幾,他也還能再支持四到五天時間;這種奇特的本領,在過去的幾年裏,曾經無數次幫助辛格·雷從危險的境況中逃脫。
然而辛格·雷本人卻不知道,他擁有這樣的能力,已經是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如果米利西奇知道了辛格·雷還擁有這樣的能力,必定會再次大吃一驚,也許讓辛格·雷成功逃脫會成為米利西奇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唐納卡藍大師曾經說過:“上天是公平的,它從你這裏取走一樣東西,必定會返還你另外一件東西。”當然,許多人並不贊同唐納卡藍說的這句話,但對於辛格·雷,這句話似乎有着一定的道理。辛格·雷被遺棄在荒涼的地球,這麼多年,他失去了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一切,親人、朋友、知識等等,然而,惡劣的生存條件同樣促使他發展出遠超正常人的能力。然而可以選擇的話,相信辛格·雷必定會選擇前者,他現在,真的很想做一個正常的人。
稍稍恢復了體力之後,辛格·雷開始查探噬骨蟻的動靜。他把耳朵貼在地上,去傾聽地下巢穴的動靜,然而卻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難道噬骨蟻已經離開了?辛格·雷心中升起了疑問,他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潛入地下去看個究竟?
短暫的猶豫之後,辛格·雷終於決定親自潛入地下去探查,畢竟,這些年的流浪生涯中,辛格·雷類似這樣的冒險次數也並不少,如非他現在的體能消耗太多,他也許想不都不想就直接進去了。
憑着豐富的經驗,辛格·雷迅速找到巢穴的入口,他將自己身體的氣味收攏,沿着狹長的蟻穴悄然滑下,動作輕盈得像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
蟻穴中的情景讓辛格·雷大開眼界,千百條縱橫交錯的通道構成一幅奇異的畫面,就像是一副放大了無數倍的立體蜘網被搬到了地下。而每一條通道,都能輕鬆容下辛格·雷瘦小的身體,畢竟,單以體積而論,噬骨蟻的大小也差不多有辛格·雷此時的三分之二。
想像中噬骨蟻蜂擁而上的情景並沒有出現,通道內靜悄悄的,如非辛格·雷感受到地底深處的生物氣息,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個廢棄的巢穴。
地底深處傳來的氣息讓辛格·雷感到一種無言的壓抑,每當出現這種感覺,他就知道前方的道路存在着巨大的危險,這是無法以邏輯來判斷的感覺,但過去的日子裏,辛格·雷已經多次證明它的正確性,於是,辛格·雷的動作變得更加輕盈,注意力也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就在辛格·雷往噬骨蟻巢穴深處查探的時候,距離丘陵三十五公裡外的一處小山坡上,米利西奇一行人堪堪到達,看樣子,他們是準備在這個地方度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