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苗苗(二)
顧熙看着黃秋難過痛苦的表情。
這又是一個讓她看不明白的女人。
黃秋和前夫何意凡是高中同學,一個清麗脫俗,一個俊雅飄逸,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家境又相當,兩人在一起時候連老師都不忍心拆散,就是這樣般配的一對佳偶。
高中畢業后又結伴出國。
大學沒畢業懷上了苗苗,黃秋愛的至深,那時候不顧家人的勸阻,休學生下了苗苗,回國待產。
何意凡畢業后回國繼承了家裏的公司,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讓眾人艷羨。
只是可惜,若真有這麼完美就不是生活了。
那些生活和所謂的命運似乎就是見不得人能美滿,總會在你最幸福的時候從身後推你一把,讓你從雲端跌落地獄。
何意凡有了外遇,一個並不比黃秋貌美,但卻有她拍馬及不上的萬般風情。
更重要的是,那個女人手段非凡,在她的幫助下,何家的生意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恰那時候黃家的公司卻除了問題,等發覺時已經回天乏術,只能倒閉了事。
萬幸還清了外債還能留有一筆錢財讓黃家二老不至於晚景凄涼。
就在這時候何意凡提出了離婚,黃秋不肯,她不明白留在變了心的男人身邊比離開更折磨。
為了女兒,為了不舍那麼多年的感情,更是不甘心,堵着一口氣。
僵持了半年,然後有一天她醒來突然說不出話了。
看遍了國內外所有的醫院都找出問題,曾經的婆婆就罵的惡毒,說是就是因為她壞了心肝,要托着她大好前途的兒子不放,才糟了報應。
黃秋從來想不到,平日裏看上去高雅端莊人竟然能說出那麼惡毒的話,曾經她對自己是那樣和藹慈和。
黃秋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多年。才活明白了。
她驟然失聲,丈夫冷淡不理,婆家冷嘲熱諷,甚至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想去找工作也沒人肯用一個啞巴。又不想再給家裏的父母添麻煩,最後她終是妥協了。
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補償和苗苗的撫養權,離了婚。
而顧熙在客車上遇到她的時候,正是她剛剛離婚要回娘家的時候。
黃秋心灰意冷的回到了父母身邊,那時候黃霜失蹤,父母也更需要陪伴,他們母女的到來自然讓二老高興,只是聽說黃秋離婚,又成了啞巴。
那段日子的愁雲慘淡,人生無常。苦辣艱辛,黃秋以為自己都已經嘗遍。
但沒想到這根本不算完。
一年前早已說好老死不相往來何意凡又找上了門來。
原來他檢查出身體有了毛病,沒有了生育能力,又來爭奪苗苗的撫養權了。
黃秋自然不肯,無論對方如何威逼利用。
後來那個第三者約她去談。她也是不甘心,就去赴約。
那個女人長的並不是很美,身為女人的直覺,她都覺得對方帶着妖氣,周身的氣質讓人很不舒服。
她開門見山的要她放棄苗苗,拿出一張天價支票,還說同為女人不想將事情做絕。
黃秋很想問她。既然同為女人,搶人丈夫不是做絕?
但她終究比劃不出來。
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被大力的推到路中間,被迎面而來的車撞斷了雙腿。
但苗苗後來說她親眼看到了那是那個女人推的,但當時她已經徹底成了殘廢,苗苗的撫養權已經變更到了何意凡的名下,
她自然不肯讓苗苗這樣說了。再說也沒證據,孩子要在對方手底下生活,她寧可將所有的苦自己咽下,也不能讓苗苗說的那些難聽的話讓那個女人聽到,但苗苗不知道聽了誰的話。一直罵那個女人,讓黃秋頗為無奈。
“你確定苗苗看錯了?”顧熙聽完問道。
“當然,苗苗非說是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那天見面的時候那個女人穿的確實是紅色,可是,我當時記得清清楚楚身後一個人都沒有,那女人也是我親眼看到開着車朝我相反的方向走了。怎麼可能是她!”
“不,就是她!”顧熙漠然的看着黃秋:“在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以後,你竟然還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黃秋愕然:“我只是覺得……”
“覺得如何?覺得人心本善,不會如此糟糕?到目前為止你只做對了一件事,放棄了苗苗的撫養權!”
顧熙毫不留情的話,讓黃秋有點接受不了:“難道心懷善意也有錯?”
“心懷善意沒錯,但善良不等於天真。”顧熙搖頭:“從你的丈夫有了別的女人開始,你就該想到最壞的結果,在你們這個時空,電視,電影,新聞報道關於這些婚姻問題都到處都是,你即便看也該有經驗了。但你沒有,你妹妹突然失蹤,孩子被綁架,一件件一樁樁竟然都沒有引起你半點的戒心,一介弱女子,嘴不能言竟然敢私自單獨赴約。你的經歷固然可憐,但有何嘗不是自己愚蠢所至?”
黃秋張張嘴,但顧熙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留苗苗在身邊想讓她跟你學什麼?毫無戒心成算,天真的延續你的道路?遇到挫折不知道想辦法改變困境,只會逆來順受。無論生活多麼殘酷,仍然抱着那不合時宜的天真讓那些殘酷更肆無忌憚的降臨?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你到底為改變你的處境做了什麼努力?”
黃秋被顧熙犀利言辭堵得啞口無言,最後捂着臉頹然道:“是的,我很沒用,我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告訴苗苗要忍,要委曲求全。以為到最後總會苦盡甘來的,但卻沒有,苗苗也才八歲,我的前路還一眼望不到頭的苦,那我該怎麼辦?顧熙,你幫幫我?你那麼厲害……”
顧熙搖頭:“我能救得了你一時,救不了你一世。”
黃秋聞言失望的低下頭。恰這時門鈴響起,被顧熙和黃秋的一番談話弄的一臉迷茫的苗苗連忙跑到顯示屏前,看了一眼便高興的跳起來:“是小姨,和姥爺他們回來了!哦。小姨回來了!”說著打開門蹦蹦跳跳的跑了下去。
顧熙看着黃秋道:“那個女人很有問題,你的嗓子也是因為中毒。”
黃秋驚道:“真的?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嗓子也是她下毒毒啞的?怎麼會?”言語裏都是不可置信的慌張:“為什麼,當時包括我前公婆在內全都向著她,我那裏拗得過,最後肯定會離婚的,她為什麼還要這樣狠毒?”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天真良善?”
“這不對嗎?從小父母,老師不都是這樣教育我們?”
不對嗎?沒有不對,但這時間哪像教科書上那般非黑即白,人生滄桑變幻,模糊了太多東西。
像那個女人心狠手辣追求自己想要的。在某一方面也是積極進取。
黃秋這樣的便又是懦弱無能了。
在這世上,太較真的人反倒會活得更苦。
想到這裏顧熙愣住。
她是醫者不自醫嗎?
黃秋這樣看不明白,那自己呢?
這時門口傳來聲響,苗苗興高采烈的跑進來。
黃霜手裏也提着東西,滿臉歡喜的進來。看到顧熙就愣住了。
“姐有客人啊!”
黃秋猶疑要不要說顧熙的身份,但顧熙已經站起來:“我走了,來此只為看一眼,人我也見過了,就此告辭!”
顧熙說著不待黃秋挽留已經漠然的朝門口走去。
卻被正在進門的修長身影擋住去路。
“即便不接受我的心意。也沒必要當做陌生人吧!”
顧熙看着離雲,深灰色的風衣,亮藍色的針織衫。利落的短髮,讓那張過分精緻的連多了幾分男子漢的清爽。
“不過是正好要的離去罷了。”顧熙淡淡道。
離雲慢慢讓開路:“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顧熙不理會他,逕自離開,離雲轉身追了上去。
黃霜握着箱子的手緊了又松,想了一下不甘心的也追了出去。
正好進門的黃家父母一頭霧水。
黃霜倉惶的追了出去,只見那對俊男美女的背影氛圍和諧的相伴着前行。心裏的酸楚翻滾上來。
她不由加快腳步:“於先生!”
離雲聞言止步,回頭看她,洒然一笑,向她擺擺手,然後扭過頭繼續追隨顧熙的腳步。
黃霜的心一下空了。心心念念了那麼多年,驚喜京城偶遇,她邀請她來光州這個旅遊大省遊玩,他欣然應允。
那時候她才知道他姓於,於意和。
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她與他千里迢迢,搭同班飛機,坐同輛客車,一路相伴,前一世該是如何緣深?
但他願意跟自己回家,她心又都沒燙現在就又多麼涼。
“於先生!”黃霜忍不住放大聲繼續叫他的名字。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走遠的原因,沒有任何回應。
黃霜想去追,但去邁不動腳,看着那人漸漸消失的身影,突然哭起來。
就那麼站在那裏哭到苗苗下來找她,跟孩子似的被苗苗帶回到家裏。
“姐,那個女人是誰?”黃霜知道自己不該生氣,但就是控制不住,為什麼這麼巧,剛好就在這裏,就這麼帶走了於先生。
黃秋看着眼睛紅腫的妹妹,想起剛才那個高手男子的風姿,忍不住嘆氣,做手勢道:“霜霜,是你是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姐,那個女人是誰?我,我都沒有於先生的聯繫方式,我等了這麼多年,又遇到了,這世界這麼大,那麼多人,千千萬萬的剛好就我遇到了,我不甘心。”
黃霜的眼淚又留出來。
正在收拾東西的黃爸聽到她的叫聲從卧室跑出來。
“不甘心就要學會甘心,有的人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你的,那個於先生一看就知道跟咱們不是同類人。”
黃霜不理,只懇求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黃秋被她那樣可憐的眼神看的不忍心,無奈擺手:“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曾經在仙人谷救過你的顧熙啊。”
“顧熙?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她長的不是這個樣子!”
“也許你見的才不是人家的樣子!”黃秋打完手勢,看着黃霜恍惚傷心的樣子忍不住拿出速寫本:“霜霜,那二個於先生是不是就是你曾經在日本遇到的。那個送你鳳凰吊墜的人?”
黃霜聞言眼睛立刻亮了:“對,他還送我鳳凰吊墜,我怎麼可能忘了。那個顧熙住哪。姐,你知道嗎?”同時心裏暗暗後悔。剛才就該放着膽子去追的。
“因為那個鳳凰吊墜,顧熙才會去救你,你確定那是你的緣分?”黃秋雖然心裏不忍,但不想看着自己妹妹墮入不會實現的夢裏,只能出言打破她的幻想。
果然黃霜聽了忍不住又哭了,衝進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
黃秋嘆口氣,隨即又想到剛才顧熙說的話,那個女人好狠的心,忍耐不住的怒氣和焦慮就升上來。
但她能怎麼樣?不能開口說話坐着輪椅的殘廢一個,無權無勢。想到這類黃秋氣的恨恨的捶了下輪椅,憤恨不甘的眼淚留下來。
苗苗見媽媽和小姨都哭了,也不敢說話坐在沙發那裏動也不敢動。
這時候門鈴再次響了。
她連忙跑去看門,然後微張着嘴:“哇,今天我的眼睛太有福氣了。又來一個帥哥!”
然後直接就打開了門。
黃秋後知后覺的發現了,不由得皺眉,做手勢道:“你怎麼都不問問是誰就隨便開門?”
苗苗委屈的撅着嘴:“肯定是好人!”
“理由?”黃秋瞪眼:“好人臉上有字?”
她想到顧熙那會說的話,苗苗跟着自己也許以後也會被自己言傳身教的像了自己這樣沒用輕信的性格。
黃秋不由更着急了,正要拉過苗苗好好教訓,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還不待黃秋制止,苗苗已經開了門。
黃秋不又頭疼。但看到門口的男人就不由愣住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個一個上門拜訪的都是這樣的絕色?
難道她一段時間不出門,現在大街上俊男美女都一抓一把了。
“請問您找誰?”
那個絕美的男人淡淡一笑:“就是找你!”
……
顧熙沉默的一路走着,離雲也不說話也是沉默的跟着。
直到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紅燈亮起,顧熙和離雲同時止步。
兩人靜靜的站在那裏。絲毫不介意周圍人流頻頻投過來的視線。
“你之前說,眼見未必為實,耳聽或許是虛到底是什麼意思?”顧熙漠然的看着紅燈那頭不聽跳動的數字。
離雲呵呵輕笑:“怎麼?終於開始懷疑你的有情人了?”
“顧元升,不會害我!”顧熙立刻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他肯定有什麼非瞞不可得理由!”
“你這麼確定,那知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原本是沒有意義。但我討厭被蒙在骨里的感覺!”顧熙認真的看着離云:“要不要說?”
“不要!”
“那後會無期!”恰好綠燈亮起顧熙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離雲氣急,不甘心的追上:“顧熙你這個女人!”
顧熙不理他逕自回到酒店,但也沒有理會離雲跟上來。
“果然是近墨者黑,跟着顧元升真是越來越無賴了。”離雲抱着胸滿臉嘲諷的依着牆。
顧熙依舊不理他,自顧自的喝水。
離雲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突然閃身而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自封了靈力?為什麼?”
顧熙抽揮手,漠然的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呵呵,又是顧元升的意思吧?也就他愛出這些么蛾子。”離雲嘴角掛着嘲諷,突然大力的將顧熙從沙發上拉起來,在她反應不及時將她緊緊的圈在懷裏。
“我知道你這人最注重誓約,尤其是跟顧元升約定好的,你現在不能動用靈力,你說我會做什麼?”
顧熙睜開眼睛,漠然的看着離雲近在咫次的臉,他的呼吸漸漸靠近,淺褐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顧熙的臉,然後噙住了她的唇,輕輕撕咬,但顧熙的眼神卻依舊漠然。
離雲吸允了半天,見她始終毫無反應,最後頹然的放開她。
“當年三苗一族為那些所謂的所不容,每天都族人死於那些爭鬥而死。”
離雲突然開口說了跟之前話題風牛馬不相干的事情。
顧熙的表情立刻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