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一夢三生,半夏花開(10)
世界彷彿被染上了濃墨般的色彩。
黑壓壓的人群,在學校的門口集聚成海,聒噪的聲音如同被拉長的聲線,在摩肩接踵的罅隙之間飄蕩。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種被世俗抹黑的生活呢?撲朔迷離的鎂光燈,覆滿嬉笑和耐人尋味的眼神,肆無忌憚的笑顏,從一開始,如同溫暖而悲傷的天光里遊動的塵埃,髒亂了心房。
紀小蓓竭盡全力推開了人群。
說不出那一刻的心情有多麼的複雜。像是胸口被一團障礙物密不透風地堵塞,又像是被誰給撕裂了一樣,疼得難以呼吸。
她一步一步地行走在大街,無助地呼喚着無名。每一聲幾欲帶着哭腔的喊叫,引來路人憐憫目光地投來。街道另一邊奔跑着的另一個女子,也如同紀小蓓一樣像丟了魂似地呼喚,“糖豆,糖豆……”
在她們的身後,一輛輛被註上醒目“XXX電視台”幾個大字的車子,慢慢地往前開着。喜歡湊熱鬧的路人,則嘻嘻哈哈地當作散步般,緊隨在街道兩邊。這氣場,真是小題大做了。於是在那一剎那,唐玲和紀小蓓便成了整條大街所有人目光匯聚的源點。
風從耳畔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急速飛掠而去。街道兩端一直被城管攆來攆去的小攤販子,被這浩浩蕩蕩的陣勢,嚇得心驚膽戰。鋪天蓋地的塵埃,被風拉扯得亂了方向,如同傾盆大雨般,揚揚洒洒地落在被切得整齊有致的水果和糕點上。在街道某個不受人重視的角落裏,還在被理髮師傅用剪子一刀一刀剪短頭髮的小孩,順着面前的鏡子看到身後的場面,頓時被嚇得哭出了聲音,一直都沒有停止。
如果兩人的目光能碰撞出滾燙的火焰的話,那麼在她們的心裏,豈不是已詛咒對方無數次了。
沒有人在意天光逐漸黯淡了。團團的烏雲,悄無聲息地匯聚在頭頂上方。當一滴雨水落在路人的面頰上時,也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像是一粒老鼠屎“噗通”一聲亂了一鍋粥,人群突然散了去。有幾個不服軟的記者,還把持着職業道德精神,扛着沉重的攝像機,緊追不停。
紀小蓓走着走着,在被改變最初模樣的逆巷頓住了腳步。熟悉的畫面和氣息,如同刀子般捅進她的心牆。她仰起頭,任由雨水敲打着她的面頰,目光一愣,在還未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被人拉扯在了一邊。
男子特殊的氣味,讓慌亂中的紀小蓓逐漸平穩下來。“是你?”紀小蓓掙脫開,看着顧安言說。
“好巧。”顧安言傾斜着嘴,透露着一絲淡淡的痞子氣質。
“走開。”紀小蓓沒有心情跟他胡扯,她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顧安言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你要走哪去?”
“要你管。”紀小蓓甩開他的手,往逆巷走去,一邊走,一邊左右四顧地喊着,“無名,無名,你快出來,不要讓媽媽一個人啊!”
“紀小蓓。”顧安言跟在她身後,“你要找的無名不會在這裏。”
紀小蓓不搭理他,自顧自地喚着。而唐玲見紀小蓓進了一條巷子,再一看四周,恍然明白眼前的這條巷子便是五年前的逆巷。她猶豫了一下,抬起步子往裏走了去。在她的身後,依然跟着已然成落湯雞的記者。
——無名,無名,無名。
——糖豆,糖豆,糖豆。
一聲聲幾近悲慟的聲音,響徹冷寂的逆巷。紀小蓓一不留神,沿着青石板滑落在地。滿地的漬水濺在她潔白的裙擺,她呆愣地凝望着十字巷口,腦海中被封鎖的記憶,開始有了撞破的跡象。直至顧安言毫不顧忌地衝上前,屈膝跪在地面將她抱在懷裏,雨,頃刻間變得越來越大,沿着他們濕潤的髮絲,滾落在面頰之上。遠遠望去,也不知紀小蓓的眼眶蓄滿的是溫熱的淚水,還是涼意的雨水?
——啊!髒東西!
唐玲突然的一聲尖叫,劃破了這無比寂靜的局面。而在此,顧安言恰時湊在紀小蓓的耳邊說,“紀小蓓,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紀小蓓,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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