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疑慮重重
太守府並不華麗氣派的大門前，人群比沿路的其他地方密集了三倍不止。
秦翰飛向前面招了招手，便有兩名樸素的少女上前攙了雲素裳下車，其他人早已齊刷刷跪拜在地，歡聲震天。
先前即使在京中隨父皇出遊時，也極少見到這樣的場面，雲素裳不禁有些迷惑，楚恆更是眉頭深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雲素裳被幾名女眷簇擁着進了內室，才知道秦璋和長子秦逸飛自數月前閆老賊起兵時就已經開始四處奔走，意圖聯絡地方守將入京勤王，遭受挫折之後又開始招兵買馬勤加操練，誰知兵馬尚未齊備，便聽到了烈帝殉國的消息，一番周折下來竟是半點都未能為君分憂。
荊釵布裙的太守夫人楊氏滿面哀戚，長跪在雲素裳面前不肯起身：“食君之祿而不能為君分憂，便是為人臣者失其本分，妾身亦覺無顏……”
京師有難，不知道多少地方官員作壁上觀，秦太守父子已經在盡心儘力地奔走，卻反而覺得無顏，這樣的現狀讓雲素裳感慨萬分。
果真是疾風知勁草，不到危難之時，誰能知道這些食君之祿的臣子，哪一個是真正的赤膽忠心，哪一個是只知道明哲保身的佞臣呢？
“夫人快快請起，莫要再說什麼無顏不無顏的話。國難以來，冠蓋三千也只有秦太守記得忠君之事，何況若非二公子相救，素裳此番只怕仍是難逃賊手！若夫人不肯起身，素裳才是真正汗顏無地了！”雲素裳斟酌着詞句，盡量不使自己顯得太過膽怯。
真是奇怪，這個裝扮得尚不如宮中僕婦華麗的太守夫人，為什麼身上偏偏會有一種讓人不得不敬服的氣勢呢？即使她此刻謙卑地匍匐在地上，雲素裳仍然覺得自己的氣勢並不能蓋過她去，這讓她多少有幾分氣餒。
一番謙讓下來，雲素裳被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才終於安撫住了愧疚得長跪不起的秦夫人。幸而因為長時間的車馬勞頓，楊氏也沒有安排什麼活動，終於清靜下來的雲素裳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是一個十分喜歡安靜的人，但這太守府的規矩，看上去竟比宮中還大，讓她莫名地覺得壓抑。雖然憑她的身份，絕對不會有人要求她如何，但看到別人一行一動都有章法，只有自己像個山野村婦一樣我行我素，想必不等別人皺眉頭，她自己就先羞死了。
這樣的覺悟讓雲素裳十分不舒服。天下人皆知所有的規矩都是宮中傳出來的，所以無論走到什麼地方，她只要擺出宮中的氣派來，絕對應該無往而不利才對。誰料南疆這邊完全不一樣，讓她一時竟無所適從起來。
這個秦夫人，不簡單呢。
本以為連日的奔波下來，終於有個舒適的地方可以休息一下，想不到在這個顯然精心佈置過的舒適的房間裏，雲素裳竟沒有一絲睡意。一身的疲倦仍在，但心裏似乎總有點什麼沒放下，迫使她痛苦地保持着清醒，進行着無謂的揣測。
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別人的安排下生活的，從前有父皇在時，萬事不需她費心，即使後來國破家亡，也有師傅為她做好一切，所以需要思考什麼的時候，她便覺得分外力不從心起來。
既然想不出什麼，雲素裳決定先找個小丫頭聊聊天，順便了解一下南疆的現狀，誰料喊了半天也不見人來，她只得無奈起身去找。
門口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雖然不過傍晚時分，卻比別處的深夜還要安靜。雲素裳的心裏愈加不安。
對了，他們把師傅安排到了哪裏，為什麼沒有人交代過？
雲素裳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掉入了另外一個陷阱。雖然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秦翰飛那樣的人也會在背後玩一些見不得人的招數，但眼前看到的種種意外的情形，讓她不得不存了三分小心。
廂房裏沒有人，花園裏也沒有人——如果這也算得上是花園的話。
在雲素裳看來，太守府的這點地方實在是太局促了。她自己住的地方，從裏面看不覺得狹小，出來才發現是花木叢中獨立的一間閣子，雲素裳對這種地方居然能用作居室（居然還隔出了似乎是給下人居住的廂房）表示十分驚訝；花園更是小得可憐，幾乎幾步就可以走到盡頭，最令人驚奇的是一個向陽的斜坡上居然還種了些看上去絕對不是花木的東西——那綠油油的肥厚的葉子，似乎只在餐桌上見過，那應該是某種蔬菜吧？
太守府的日子清貧到了這種程度嗎？
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了幾圈之後，雲素裳終於找到一個角門轉了出去，一出門就險些與一個匆匆走來的身影撞了個滿懷，雖然躲閃得快，還是很狼狽地被濺了一身的水。
“公主恕罪！”那人放下水桶，有些手忙腳亂地上前幫她抖落身上的水珠。
秋末冬初的水是很涼的，雲素裳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小丫頭過分平淡的表現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這要是在宮中，別說濺她一身水了，就是忽然走出來跟她打個照面，就該跪地叩頭大呼“奴婢該死”了。外面的丫頭規矩到底不如宮裏多！
不過，這個丫頭怎麼似曾相識？
“你是不是叫蓮兒？”
“是，奴婢蓮兒，是夫人吩咐來侍候公主的。”那丫頭不卑不亢的樣子，倒讓雲素裳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寄人籬下，一點小事就不至於計較了吧？
“既然是侍候本公主的，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粗活？”難道太守府沒有人專門做這些事嗎？
那蓮兒似乎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問題，頓了一下才答道：“看着公主歇下了，奴婢才出來做些粗活的——太守府的人手剛剛夠，如果奴婢偷懶了，其他人就要多做很多事，太守府沒有閑人的。”
雲素裳有種被人當面搶白的尷尬——她自己，不就是太守府唯一的閑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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