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原本一臉世外高人樣的老人在淡淡瞥了眼高元之後,突然收起漫不經心的眼神,仔仔細細盯着高元的面相看了好幾秒,時間久到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發現老人的異常,心中更是忍不住興起微微的嫉妒——他們努力了好久才獲得親近老人的機會,更為了今天吃飯的席位而幾乎大打出手,可相處兩個小時下來,老人除了冷淡的打招呼,說一些與命理無關的應酬話之外,誰也沒得到一字半語的指點;眾人心中焦急,卻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強求,反正大家都是一樣的待遇,也就沒有什麼好不平的了。
但是!但是為什麼老人一見到高元就專註成這樣?高元甚至只是平淡的對老人問一聲好而己,沒有半點要親近的意思不說,連客氣的說聲“請多多指教”都沒有,可老人竟然就一副很想出言指教他的樣子,真是讓人想不嫉妒都不行。
“富貴雙全,生平僅見。”老人家盯着高元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淡淡說出了這麼幾個字。
雖然只是寥寥幾個字,卻讓圍在老人周圍的人忍不住嫉妒不已。他們這票人費盡心思想在老人面前混個臉熟,極盡巴結之能事,老人的回應除了客套虛應的話,半個與命理相關的字眼都沒說出口。可才與高元這麼一照面,竟就隨口批命,還是極品好命,怎不教一群早就急得抓耳腮的富豪們為之忿忿不平。
雖然滿心不平之意都顯現在臉上了,卻是不敢朝大師發作,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對高元說道:
“哎,高元你這小子,今天發大運啦!大師幾十年來從不輕易給人批命,你今天鴻運當頭,正合大師眼緣,一照面就給你說命格了,真是令人羨慕。果然是個好命的。”
“可不是!我們好不容易求見大師一面,都沒能得到大師的隻字片語,就你小子運氣好成這樣,可不正是富貴雙全嘛!”
“身為高家的繼承人,只要不存心敗壞祖上留下來的基業,這一生什麼也不用做確實就能富貴雙全,高元果然是好命得很。”
“嗯,我也很珍惜自己的好命。”高元臉上保持着客套的微笑,並不因被大師另眼相看就沾沾自喜,也不因為被人酸溜溜的說幾句諷刺話便拉下臉色。
他有禮斯文的回應眾人,並不特別對大師恭敬到哪去,態度就如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那樣,不過出洋喝了點洋墨水,就對命理玄術之類的東西嗤之以鼻——這些富豪家的年輕子弟也是這副德行,年輕時總是什麼都不信的,等到了中年以後,就什麼都信了。
富豪們對於高元並不特別看重命理大師的態度是滿意的。他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心胸再怎樣寬大的人,也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道理是吧?大家都等着打發走高元之後,繼續好好侍奉大師,看能不能得到大師一兩句指點。可惜,大師今天卻是脾氣特別好的樣子,完全無視高元對他的“不恭敬”,像是特別喜愛高元,居然又對他說話了——
“大體上,你一生順遂。不過多少會有一些不傷根本的小波折出現,靠近你的人,只要是運勢差的,都會分去你一些氣運,雖然不會傷害到你什麼,但你還是盡量少接近那些晦氣才好。”命理大師在說著這些話的同時,眼光似有若無的看了站在一旁的葉知耘一眼。
別人或許完全察覺不到大師特意裝成不經意掃過的目光,但身為被意有所指的那個人,葉知耘沒有辦法不敏銳的感知到那抹嫌惡的氣息。而,一旁的高元又是何等聰明機警的一個人,他自然也發現了老人在暗中指點他什麼。
只是……晦氣?
高元與葉知耘心中同時想着這兩個字,兩人目光正好對了下,她沒有躲開,朝他淡淡一笑,他也回她一笑,像是欣賞她的敏銳,也滿意她的反應。
不管這位大師為何會如此熱心的“指點”高元,反正高元並沒有與大師有什麼深入交談或結交的想法。在大師略微失望的目光中,高元有禮告退,領着葉知耘上樓,往他們訂好的包廂用餐去了。
在包廂里坐定,點好了餐點之後,葉知耘忍不住好奇的問了:
“高先生,對於命理這種事,你不信嗎?”
“我信的。”高元坦言。
對他的坦白,葉知耘真的很是驚訝。
“那,你是不信那位大師嗎?”既然信,就沒道理對那位聲名如此顯赫的大師這樣冷淡了。
“他應該也是極有本事的。”高元微笑,“誰都愛聽好話,說我好的,我都很願意去信。”
“可是你似乎對他很不感興趣。”葉知耘真的對他的態度感到疑惑了。
高元低頭整理袖釘,也看了眼左手腕上造型時尚的智能手錶,一邊漫不經心地以閑聊的口氣道:
“有本事的人就應該有相對應的責任感。他能看出我的富貴,又能看出你近來運道不佳,那麼,就算他沒有能力替你消災解厄,至少該出言提醒你一兩句注意事項,而不是叫我這樣一個‘富貴雙全’的人離你遠一點,省得被拖累。”將袖口整理得再平整不過後,他抬頭看她,做出結語:“這位大師最擅長的必然是趨吉避凶,只願意接近能讓自己過得滋潤的人;至於那些運道正衰微的,他躲得遠遠的,生怕被連累。這種人……就算真有仙家道法,我也是敬而遠之的。”
“你的想法真特別。”也只有對自己足夠自信與自傲的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吧!葉知耘覺得高元這個傳說中極之優秀的男人,真的非常非常的高不可攀,簡直是那種只能讓世人仰望的存在——卓絕的身世、才智、能力,以及與眾不同的思維想法;就算葉知耘並不認識所有上流社會的每一位青年才俊,但她敢斷定,高元這樣的人,絕對是那些人裏面最出色的那一個;如果他成為未來三十年商界的領頭人物,她是一點也不意外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高元搖了搖頭,看着她道:“倒是你,最近真的運勢不好嗎?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葉知耘微笑道:
“也沒有什麼,就是這兩天在路口遇到一輛搶黃燈的車,被嚇了一跳;還有就是今天去吃午餐時,還沒走進餐廳,餐廳里就發生鬥毆事件,一堆杯盤餐具都往樓下丟,差點被砸到而已。都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點小倒霉罷了。”
輕描淡寫的說了下這兩天的遭遇,將一切說成倒霉的意外。
“雖然只是小意外,但也表示你運道確實不太好。有空去廟裏拜一下吧,再不然就盡量少出門。運勢這種東西摸不到見不着,覺得狀況不好就宜靜不宜動,事情也就過去了。”
“你這樣的人,也會去廟裏拜拜嗎?”她好奇問。
“事實上,我幾個月前還到南部鄉下一間私營的宮廟拜訪過。就是那種專營收驚、起乩,廟公穿着道袍蹦蹦跳跳作法的家庭式小廟。”
這下葉知耘真的驚訝了,她低呼:
“就是那種偶爾還當組頭給人簽六合彩的家庭小廟嗎?”
“是的。”高元一點也不羞於承認。
“我以為你就算會去朝拜神佛,也是找那種佔山為王、把廟蓋得像皇宮那種大廟,感覺比較符合你的身價。”
高元不以為然道:
“不,我覺得那種家庭小廟比名山大廟有趣多了。”
有趣?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對他來說頂多就是有趣而已嗎?果然是留學回來的,對民俗信仰沒太大尊重。
“可是很多家庭小廟風評都不太好,真正有本事的其實不多。”更多的是裝神弄鬼以及聚賭什麼的。
高元點頭。
“哪裏都一樣,廟大廟小都少不了招搖撞騙的。不過要真的遇上有本事又真能給人消災解危的,就很不錯。”
她點點頭,有感而發道:
“運道好的人,一輩子不需要在意這些。”如果高元真如那位大師所言這一生富貴雙全的話,那他根本不用理會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是否真有其事、“大師”們是否有真本事,都不用在意。
“我會希望我身邊的人都有好運道,所以願意知道這些,而不是視而不見。”高元打量着葉知耘的氣色,道:“我大概沒有命理上的慧根,所以看不出來你是不是運道正差。不過你還是注意一點的好,若是需要我幫忙,隨時說一聲。”
“好的,謝謝。真要有事的話,我不會客氣的。”她很客氣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