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實情況並不是真的這樣神奇，她好幾次都發現呂默指使店內的跑腿小弟周力以光速外出採買食材──當然，就算被她聽到了呂默也不以為意，他只是在盡他的職責端出令客人滿意的餐點而已。

可是這一點已經讓她覺得心動了。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大明星方日新，或者和導演、副導、製作人以及劇組打交道，還要管理手下那些尚未出名的新人，好說歹說到處拜託好替他們找機會試鏡，生活里充滿了大大小小的挫折；難得碰到一個像呂默這樣的人，沉默，卻聽話、可靠，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儘力地滿足她──

當然，這是專指吃的方面啦！

她一次次向他提出不同的庶民小吃要求，比方說豬血糕、章魚小丸子、泡菜雞排、淡水阿給、蚵仔煎、滷肉飯，爌肉飯等等的，就連珍珠奶茶、印度拉茶這些飲品也難不倒他，讓一直沒時間去逛夜市的她壓抑已久的口腹之慾，被安撫得妥妥的。

當這樣的相處變成一種期待之後，她對呂默就慢慢多了些好感。

說真的，她並不介意呂默的沉默性格，因為她還滿愛說話的，也不討厭那些偶爾沉默的瞬間，只是她不清楚呂默是怎麼想的。

他跟她一樣有心動的感覺嗎？

主動給他自己的聯絡方式卻等不到任何回應，她使出了終極殺手鐧──然而那個親吻還是落得一樣的下場。女追男隔層紗顯然也是要看對象的，她的主動出擊，結果卻是鎩羽而歸。

“真的只是這樣嗎？釗姊，你對呂師傅一點意思也沒有？”

鍾依依那又氣又急的質問讓王釗從沮喪的漩渦回到現實中來，她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臉回道：“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要是讓方日新知道了，又要打翻醋罈子了。

“呂師傅就像我的哥哥一樣！”她跟呂師傅的感情還算不錯，沒有兄弟姊妹的她很容易把手足之情投射出去，又怕王釗誤會，連忙解釋清楚。“釗姊，如果你對他沒意思的話，不要用曖昧的態度迷惑他好不好？”要是他們是兩情相悅就好了，她不希望性格單純的呂師傅受到傷害啊！

見多識廣的釗姊，幾乎成天在男人堆里打滾，一定不缺談戀愛對象吧。呂師傅就不一樣了，他平常都在廚房裏忙碌着，幾個助手還都是男的，而旅館裏那些侍女又都有些害怕這個大半天哼不出個字的冷酷大廚，近幾年來硬是一樁緋聞都沒有。

她能不擔心嗎？這可是呂師傅第一次鬧緋聞啊！

“我並沒有跟他玩曖昧，他對那個吻一點反應都沒有。”王釗臉上那抹刻意的笑容瞬間隱去。明明就是對方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背上這個罪名實在委屈得很，腦子一熱她竟然把想要隱瞞的事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也就是說，我主動向他示好，結果被拒絕了。你根本用不着擔心他。”

“啊？”鍾依依聽完之後就傻了。怎麼跟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要回公司了，接下來日新的拍攝狀況就麻煩你了。”王釗吩咐完之後轉身就走。這麼丟臉的事情她竟然講出來了，真是尷尬到極點啊！

呂默開車來到王釗那張名片上印着的地址，卻在抵達后再次裹足不前。

他就這樣突然到她公司來找人，還是上班時間，王釗有空理他嗎？是不是先打個電話通知一聲比較好？

每次來到這裏他都這樣子想，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枯坐在車子裏面等待。

他偶爾會下車走走，眼神總定定地望向星藝公司大樓的門口處，妄想着能碰巧見到王釗，可哪裏會有這麼幸運的事？他一連來了好幾趟，竟然沒有見過王釗一面。

或許人家根本就不會從正門出入，或許他來的時間硬生生就是跟人家錯過，這樣枯等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然而呂默就是鼓不起勇氣打電話給王釗。

之前雖然他神神秘秘的什麼都沒有講，可惜他開的是旅館的車，老闆娘看到收費站的通行費紀錄后，旁敲側擊地問出了他假日時的去處，聯想力豐富的她一口就咬定他是來找王釗的──原來王釗強吻他的事情老闆娘已經從依依那裏聽說了，頓時他什麼辯解都說不出來，只好默認了。

其實他還沒想好自己對王釗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就是……就是想要見她一面而已。

那天她強吻他之後，因為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王釗轉身離開時的神情是非常不悅的。

為什麼他會沒有任何反應呢？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親吻，把他真的嚇住了，來不及有所行動，並不是因為對她完全沒有感覺。

王釗一定是誤會了，才會不再出現在山中溫泉旅館。

他很後悔。見不到她之後，平靜已久的心湖就那樣起了思念的漣漪，想要見她一面、想要向她解釋自己對她並不是完全無感的，他是太過笨拙才錯過跟她交好的機會。

他想把握住那個機會──那個笑起來會讓他心跳加快，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的女人，他想要和她變得更親近一些。

只是人都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卻依然跨不出那一步，每次都待在她辦公室的樓下傻傻地等着偶遇奇迹的出現，真是傻到極點了。

或許是天公疼憨人，就在呂默第四次前來的這天中午，他看見王釗出現在大樓門口處，後頭跟着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大男孩，應該是她最近帶的新人吧。

他立刻湊上前去，想跟王釗打聲招呼，可是在他開口之前，王釗就已經先看見他了。

王釗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因為她的車發生擦撞，必須入廠維修七、八天，昨天她又在計程車上忘了包包，裏頭有一份重要的企劃書以及錢包、證件什麼的，還有她家的鑰匙。她並沒有記下那輛車的司機和車牌號碼，雖然有打去那輛車所屬的車隊詢問，但是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聯絡她將失物送回來。

生活上的一連串失誤讓她感到焦頭爛額，但是工作還是得做啊！

今天她要帶這對雙胞胎兄弟去試鏡，但這兩個傢伙明知道有工作，昨晚卻在酒吧瘋了一整夜，早上醒來時渾身酒臭味，她好不容易拖延了幾個小時的時間，讓他們醒醒酒，可是他們現在的狀態卻糟得要命，眼皮腫了、臉也腫了，其中一個臉頰上還有女孩子的指甲抓痕……她簡直快抓狂了！

就在這個糟得要命的混亂時刻，她看見了呂默。

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可他很明顯地是為她而來。如果換作是其他的日子裏，她可能會高興得要死，但是今天她完全沒有欣喜的心情。

呂默原本打算擠出笑臉跟王釗打招呼的，但是王釗只跟他眼神交會，沒有要開口敘舊的意思，甚至腳步都沒有停下來，直接跟他錯身而過地站到馬路邊去攔計程車。

呂默因為上次的事情自知理虧，心想人家不理他就是還在生氣，只好訕訕地跟在旁邊，萬分艱難地開口向她招呼了一聲：“嘿……”

“我很忙，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那……你先去忙。”他很識趣的。他就是不想耽誤到她的工作，才在她公司樓下空守了好幾次。偏偏他的工作又不太能在假日休息，除了公司之外，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只能一次次地試探運氣。“我在這裏等你。”

“等我做什麼？有什麼話現在就說。”王釗瞪着他，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他到底想幹嘛，可呂默就是那副一零一號酷臉，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就跟她那次強吻他之後的表情差不了多少。

王釗的心情變得更壞了。

“不說就算了，你愛等不等我管不着，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瞎扯。”她回過頭朝那兩個雙胞胎低吼道：“還不快點幫忙攔車！呆站着做什麼？”

聽聞他們要招計程車代步，呂默腦海里靈光一閃，總算覺得自己有點用處了。“我是開車來的，送你們一程？”

王釗很少聽到他連續講這麼多個字，組成一個長句，驚訝之餘一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連忙把雙胞胎趕上呂默的車。

有司機可供使喚，當然要善加利用啦！

她最近走的霉運大概是到盡頭了吧，竟然有人白白地送上門來免費供她奴役，不用白不用啊！

“呂默，我好累。”

聽到她的叫喚聲，坐在一旁靜靜看着八卦周刊的呂默有些頭疼地望向王釗。

她還在生他的氣，不管她怎麼刁難他，他應該都要默默忍受才是，可是她最近吩咐他做的事情都是跟身體接觸有關。

以她的性格來看，這絕對不是給他福利。

而是一種懲罰。

王釗扭了扭酸痛不已的脖子，對呂默指了指自己的肩頭。他的力氣大，按摩起來非常舒服，她試過之後就立刻上癮了。

“還不快點過來！”

王釗剛剛處理完雙胞胎兄弟的第一份廣告合約，因為廣告主的要求比較多，合約內容的細項落落長的一大疊，看得她眼睛都快花了，肩頸處也因為長時間的彎曲而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