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昨晚她滴酒未沾,不可能是因為酒醉而聽錯,他趕來時也沒有喝醉的模樣,更不可能是他的醉話。
她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他說並沒有要娶親……她能相信他的片面之詞嗎?倘若他沒有要娶親,為何會消失這麼久的時間都不見她呢?她輕咬着食指的指甲,有些不解的想着。
同時她也發現自己的心情十分煩躁,尤其自從聽見他要成親的消息之後,她的心情就沒有一天是好的。
就算吃到她愛吃的食物,那種喜悅也不同於以往的滿足,入口雖然歡喜,但是一咽下喉嚨,她又感到一陣酸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她不懂身體的變化,而且好吃的她再也不覺得每樣食物都吸引她了。
情竇初開的袁柚媛,生嫩得沒意會到自己其實早就被陶轅硯牽引着,正莫名的感到焦躁。
當她準備踏出陶府時,又冤家路窄的遇見秦氏,而秦氏一見到她,原本就不悅的表情更加一沉。
她原本想繞道而行,可是兩人都迎面碰上了,又是在陶府的地盤上,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前。
「陶大娘。」雖然討厭秦氏,但她是小輩,還是得先開口打招呼。
秦氏滿肚子怨氣,心想着,原來深夜陶轅硯帶進府的客人,竟是袁柚媛。「我還說是誰呢?原來是香江酒樓的姑娘。」秦氏睨了她一眼,語氣有些拔尖,「雖然陶、袁兩家的關係不錯,但是像你這樣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大半夜不回家,還賴在咱們府里,要是傳出去……不太好吧?」
袁柚媛聽了,臉色一綠,聽得出來秦氏是在挖苦她。
可是現下又不能回嘴,畢竟她真的是偷溜出門,這些挖苦的話只是讓她的心情不爽一下罷了。
不過這件事若是傳到她娘的耳里,怕就不是心情不爽了,而是全身上下都要遭受皮肉之苦。
「有些人就是有爹娘生,卻沒爹娘教。」秦氏身旁的陳嬤嬤冷言冷語,「好在陶府的小姐們都挺潔身自愛,知道日落之前就該回家,更不可能待在別人家過夜。」
袁柚媛瞪了陳嬤嬤一眼,雖然感到羞恥,但是臉上也寫滿了怒意。
「袁姑娘,可別怪嬤嬤說話難聽,這全都是為你好。」秦氏輕笑,出聲緩頰,「你與大少爺雖然有青梅竹馬的感情,但是你們畢竟都長大成人了,接下來也要男婚女嫁,確實也該有男女之分。」
她被說得有些面子掛不住,咬了咬唇,輕聲的說:「我知道你們不喜歡看到我,我現在就走。」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秦氏雙眼微眯,再度冷冷的開口,「我希望你真的有自知之明,認清自己的身分與我們陶府的差別。以大少爺的條件,隨便找一個都會找到比你好的姑娘,若你還有一點羞恥心,應該謹記我今日的話,別再出現在大少爺的面前了。」
袁柚媛停下腳步,身子微微發抖。
她原本可以不要在意這些話,可是這些話聽起來十分剌耳,也像是一根細針不斷的用力扎進她的心裏。
她就不懂了,雖然陶府在城裏是數一數二的富商,但她袁柚媛也是香江酒樓老闆的獨生女,不管是身世還是家世,兩家其實是不相上下的,為何秦氏老是要她有自知之明呢?
「我哪裏不好?」她喃喃。
娘曾經告訴過她,當女人天生就委屈,因為有時候必須忍氣吞聲。
不過爹又教過她,有時候忍無可忍,就毋需再忍了。
她轉身,走向秦氏。
這一次她絕不向秦氏低頭,再這樣忍下去,只不過是被看扁而已。
秦氏沒想到她會踅回腳步,一時之間有些愣住,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真要她說,她倒是說不太出來,只好用雙眼打量她的全身上下。
「要美貌,沒美貌,要品行,沒品行,不懂女德,或許大字認不了幾個,也沒讀過「女誡」。再說……這城裏有哪個姑娘像你一樣胖的?或許你的爹娘養得起你,但是我不確定你嫁進陶府之後,我們家的米倉會不會被你吃個精光?」這明顯就是人身攻擊,袁柚媛氣得臉紅氣又喘。
「我是長寬了點又如何?」她不悅的雙手叉腰,狠狠的瞪着秦氏。「原來陶府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城裏的首富,竟然怕被我一張小嘴吃垮了,說出去不是要笑死人?還是陶大娘掌管家務不當,才會讓陶府成了空殼一座?」
「你……」
「你什麼你?」這下子她豁出去了,把心底的怒意全都發泄出來,「因為你的年紀比我大,我才尊稱你一聲陶大娘。就算你真的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又如何?還不是嫁進陶府當姨娘?出身並不能決定未來,好嗎?」
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將胸口的鳥氣一併發泄完之後,看見秦氏與她身旁的嬤嬤一臉鐵青,頓時覺得痛快不少。
「陶轅硯的婚事不是由你說了算,是由他說了算。」袁柚媛意猶未盡。
「你這個蠻姑娘……」秦氏氣得全身發抖,食指指着她。
「最後……」她重重的哼了一聲,「至於我要不要嫁給陶轅硯,也是由我說了算。哪天就算他要娶我,也要看本姑娘高不高興,你們就甭擔心我會對他死纏爛打,你們希罕的,不代表我袁柚媛也喜歡。」混帳!
她暗暗補了句罵人的話之後,像是雨過天青,心裏那抹沉重的陰霾瞬間消散無蹤,隨即揚起笑容,抬頭挺胸的離開她們的面前。
難得她的心情這麼爽快,原來發完飆是這麼痛快的一件事啊!
袁柚媛躡手躡腳的由後門溜進酒樓,以為這樣就能躲過爹娘的耳目,而且她也把藉口和理由都想好了。
「站住。」
就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她便能回房間了,可惜就差那一步,背後傳起冷冷的聲音,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衣領,腳步戛然而止。
她艱澀的吞了一口唾沬,硬着頭皮回頭,怯怯的開口,「娘。」她的聲音細小得如貓叫,全身的神經和肌肉全都緊繃著。
「老實交代,你昨晚上哪兒去了?」林氏雙手叉腰的瞪着她,今天一早派人去喊女兒吃早膳,遲遲沒等到她,便把她的貼身丫鬟喚來一問,沒想到一向與她形影不離的春晴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你的膽子真是愈養愈肥,性子是愈養愈野了。」
「哪有啊?娘。」袁柚媛連忙上前,勾住娘親的手臂。「我昨晚可是乖乖的在房間睡覺,只是天剛亮就起來,覺得嘴巴特別饞,所以溜出去,到南城的粥鋪,嘗一碗玉米蓮蓉粥嘛!」
「嘗一碗粥需要這麼久?」女兒畢竟是自己生的,她那點心思,林氏可是清楚得很。
她尷尬一笑,撓了撓臉。「什麼事都瞞不過娘。我……我吃完粥之後,剛好在路上遇見陶轅硯,他說出外經商時,買了幾種別縣的土產,要我過去嘗嘗……娘,你知道我有個老毛病,吃太飽就想睡,所以吃完后又不小心打瞌睡,醒來就這時間了。」
雖然她很不想與他扯上關係,但是現下也只有他能幫她作證,而且和他在一起,她的爹娘才會比較放心。
「胡塗!」林氏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兒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上次陶府的大姨娘都說陶大少爺要成親了,你還去纏着人家不放,豈不是丟了咱們家的顏面?」
袁柚媛咬了咬唇,然後搖搖頭,「我哪有纏着他不放?明明是他纏着我,是我給他面子,才……才隨他回府。再說……就算他真的要成親,難道日後見面都要視而不見,連朋友、鄰居也做不成?」
林氏眯起眼,望着情緒略顯激動的女兒,好一會兒才開口,「剛剛在陶府被陶大娘為難了?」
她倒抽一口氣,眼神飄忽,有些不敢直視娘親。「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娘……」
「你是我生的,你的一舉一動,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林氏嘆了一口氣,「娘原本以為你和硯兒那孩子終究會走到一塊,沒想到……唉!罷了。人家既然看不上咱們家,我們也就不必死守着不放。」
「娘!」她臉兒一紅,有些賭氣的咬了下唇瓣。「怎麼說得好像是我賴着他?他想娶我,我還不一定會嫁給他。」
「你啊!」林氏捏了捏她的鼻尖,取笑的說:「如果不想嫁給人家,怎麼老是與他走得這麼近呢?」
「哪有?!」她扁着小嘴,「我平時躲他都來不及了,明明都是他拿食物誘惑我,他總是有好吃的、好玩的,我才忍不住嘛!」
「咱們家是開酒樓的,想吃什麼好吃的東西會沒有?有什麼是咱們家的廚子做不出來的呢?」林氏睨了女兒一眼,明明自己生的女兒就不笨,怎麼在情感方面卻這麼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