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發現銀子不見后,草民在炭火里找到了一塊沒燃完的安息香……大老爺得替草民作主啊,王忠開的是賊窩。」

「胡說,誰偷了你的銀子?講話要有憑有據,如果我家是賊窩,這些年投宿的人那麼多,我早就發財了,哪還需要辛辛苦苦開書鋪營生。」

「誰管你開不開書鋪,我只曉得我的五千兩銀子不見了,那是我要去梁州城買馬的銀子,現在你讓我怎麼辦?」

「你說我拿了你的錢,證據呢?」

「昨兒個我住在你屋子裏,銀子就是在你家不見的,難道銀子會長翅膀飛了?如果不是你想做壞事,何必在爐子裏放安息香?各位鄉親,你們說句公道話,平日王忠是不是摳門得很,今兒個是不是一大早就到各處去花銀子?買金買銀買首飾,還訂了個上好的楠木柜子。」

他一問完,站在門口觀望的幾個人紛紛點了頭。

「冤枉啊,大老爺,那是我女兒出嫁,要給她置辦嫁妝的呀!」

「那也未免太湊巧,什麼時候不置辦,我丟掉五千兩銀子,你們家就置辦起嫁妝。」李健冷哼一聲。「各位鄉親,如果你們肯站進來當證人,證明王忠今天當了散財童子,若能將銀子追回來,願意作證的人我一人贈銀十兩。」

聽見十兩銀子,馬上有人眼睛發光,飛快走進衙門裏,鍾凌略略一想,也跟着走進去。

見鍾凌動作,那鬍子男忍不住皺眉。她缺錢缺得這麼緊?不怕作偽證?

周玉通讓這些出頭的人一個個輪流說話,他們描述王忠平日裏的小氣吝嗇,以及今日花銀子的慷慨大方,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所有人都在事發現場,甚至有人一口咬定,要不是發了筆意外之財,王忠絕不會大手大腳地花錢。

當所有人都說完話,鍾凌才站出來,她不像旁人那般,一開始就指控王忠,而是走到縣太爺跟前,恭恭敬敬的請教一句,「大老爺,我可以問幾句話嗎?」

周玉通瞧着身量尚小,長得眉清目秀、雙眼清澈的鐘凌,心底覺得有趣。

問幾句話?她想當問案的青天大老爺嗎?才多大年紀的丫頭,就算她是個婦人,進了衙門瞧見這陣仗,怕也是要嚇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吧,居然還想問上幾句?她能問出個什麼子丑寅卯?

周玉通起了興緻,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還真想聽聽她能問出什麼名堂?「好,你問。」

鍾凌走到李健面前,微笑地問:「大叔,王忠真的一個晚上收你一兩銀子啊?」

「可不是,要不是沒辦法,誰肯上門讓他痛宰,掙銀子可不容易。」

「我上回聽說,王忠摳門,連炭火都捨不得給足,有人半夜給凍醒了呢。」鍾凌脆生生的清亮嗓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小姑娘也聽說過?沒錯,就是這回事兒,也不想想收人家多少錢,居然做出這等黑心事。」見鍾凌替自己說話,李健精神來了,唱作俱佳地卯足勁兒猛表演。

「可不是嘛,王忠這般吝嗇的人竟捨得用上昂貴的安息香,肯定知道大叔身上帶很多銀子。」

「小丫頭,你真聰明,大叔要是像你這麼精明,昨兒個就會多留幾分心。唉,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希望青天大老爺能幫我把銀子給追回來。」

李健垂頭喪氣,嘴角卻不自覺地露出得意,別人沒看見,個子還沒長足的鐘凌站在他身邊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

「大叔,梁州城的馬貴嗎?」

鍾凌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李健怔了怔,不明白話頭怎麼會繞到這裏,他抬頭看一眼堂上的縣太爺,壓下心頭的不解,回話道:「這得分馬的好壞,有上等馬、中等馬、劣等馬,不同的馬不同價。」

「在那兒買馬,不能賒帳的吧?」

「當然不能,要是能賒我怎會急得跳腳,在那裏做買賣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連半兩銀子都欠不得,規矩緊得很。」他一雙眼睛溜溜地轉着,隱約察覺自己要落入什麼陷阱,可偏又想不出怎麼回事。

「半兩銀子都欠不得呀,那就得給現銀了,銀票有時候還拆不開呢。」鍾凌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話。

「對啊,小丫頭很懂門道,家裏也是做這行的?」

鍾凌莞爾,續道:「既然如此,大叔昨兒個投宿肯定帶着一大箱銀子,難怪王忠會見財起意,只是五千兩銀子得有多重啊,大叔一個人扛得動?」

話一出,李健怔愣住,但鍾凌才不讓他有機會反口,自顧自地接着往下說:「可是說不通啊,既然王忠知道大叔有錢,怎麼會見大叔衣裳寒酸拒絕你進門?我可鬧胡塗了呢。」

李健終於明白,陷阱在這兒等着呢,心頭一急,急忙改口,「不,我帶的是銀票,所謂財不露白,我刻意穿得不起眼。」

話說完,他急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此話一出,後面的贓全栽不上了。

李健又窘又急的表情落入周玉通眼底,他忍不住彎了眉毛。真是個聰慧的丫頭啊,幾句話就把人給套住。嘴角微翹,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欣賞。

同樣的欣賞也落入衙門口的鬍子男眼底。他竟是誤會小丫頭了,還以為她看上區區十兩銀子。

「哦,原來是銀票啊?」

「是,就是銀票。」這會兒,李健再也顧不得後頭的佈局,只求眼前能夠全身而退就行。

問題是鍾凌並沒打算讓他全身而退,纖細的食指在頰邊點了點,嬌俏一笑,又道:「既然是銀票,就不難追查,不知道大叔帶的是哪家錢莊的銀票,面額多少?確定之後就可以去查查今兒個王忠花的錢是現銀還是銀票,若是現銀,就得去錢莊查,王忠今兒個有沒有拿銀票去兌現銀,再看看那銀票能不能與大叔說的對上,要真對不上,就得將王忠家裏裡外外翻一遍,昨兒個半夜才偷的銀票,今兒個一早就被告上了,能藏到哪兒?還有啊……」

還有?沒有了!沒有了啦!李健一張臉嚇得慘白,盯着鍾凌的目光像看着鬼魅似的。

鍾凌偏着頭,似笑非笑地望了李健一眼。「真是奇怪呢,五千兩銀子被偷,大叔不先報官,倒有閒情逸緻去調查王忠往哪兒花錢去,是不相信縣太爺能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還是大叔知道王忠把那些銀子給藏在哪裏?」

前路後路全教人給堵死,李健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一個跪不穩,他癱倒在地上。

這會兒王忠知道自己有救了,急忙說:「不必查了,今兒個草民訂的各色錦緞布疋共三十五疋,花銀十八兩,楠木床二十八兩,還有頭面首飾六十八兩,我付的全是平日積攢下來的現銀。

「青天大老爺,草民給的多數是散碎銀子,只有首飾頭面那裏付十三錠五兩銀子和三錠一兩銀,那是因為錦記首飾鋪的老闆說,如果我付整銀就便宜我三兩。」

將碎銀熔掉鑄成整錠的銀兩會造成部分損失,而王忠是錙銖必較之人,能用碎銀子付帳的話自然不會拿出整銀。

至於李健,試問:誰會搬着五千兩的散碎銀子到處跑?

話說到這裏,真相呼之欲出,只不過李健為什麼要誣告王忠,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理由。

鍾凌轉頭對上周玉通,「縣太爺,聽說皇帝為了端正民風,下了嚴令,誣告他人者以砍頭論罪,這是真的嗎?」

聞言,周玉通忍俊不住,輕掩嘴巴,用咳嗽掩去笑意,回道:「小姑娘,沒這麼嚴重,只會判流放充軍,不過說來結果也差不多就是,這會兒北邊正在和蠻族打仗,流放的罪民自然要擺在最前頭和蠻族打,就算有一身好武功,怕是也得戰死在沙場上。」

周玉通此話一出,李健嚇得膽破心驚,他不過拿了人家幾兩銀子辦事,何必為此搭上一條命。他頓時雙手扶地,不斷磕頭,一五一十地把事實給招了。

事實是,城裏惡霸許開看上王忠那月鋪子,便設下此局,讓李健上門投宿鬧事,並趁夜將五千兩銀子埋在王家後院。

許開清楚,王忠就算把整副身家全數交代也湊不出五千兩,因此絕對不可能拿錢息事寧人,不息事寧人就只有告官一途。

李健言之鑿鑿,再加上幾位鄉親為王忠的吝嗇作見證,縣太爺只能到王忠家裏搜查,衙役里已經有人得到好處,到時候帶着人往後院走,鏟子挖個幾下,便是罪證確鑿,然後王忠被抓進大牢裏關個三、五年,王忠無子,獨生女出嫁在即,他那個婆娘又是個昏聵的,三、五年的時間,那鋪子足夠讓人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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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來是個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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