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華嬤嬤已經被他親自說過,長星齋的人雖然安靜穩重,但可不是笨蛋,他交代了,華嬤嬤幾乎立刻懂了。

現在李氏出門,李彩兒便算是半個主人,他若到訪,李彩兒勢必要出現。

「鞋子做得高些,看起來就高了。」

「聲音是最容易改變的,不瞞少爺說,我曾經看過一個極高明的說書先生,一人可以分飾男女數人,若不是親眼看到,還真以為是一群人在說故事。」

「容貌不同也是做得到的,一些江湖術士為了取信於人,會把自己易容得跟當地供奉的神祉類似,若是水家姑娘,那更不用懷疑了,國師就是最高級的江湖術士,一般人眼中的不可思議,對他們來說都是雕蟲小技而已,三少爺若仔細看耳朵下巴,應該多少可以看出一些海綿跟黏膠的痕迹,但對方也可能做一道傷疤,或者胎記做掩飾。」

是的,歐陽大夫又在晚上被他招來,問起人是否可以改變容貌,改變身高的時候,歐陽大夫如此回答他。

端木琛當下就信了一半,因為李彩兒走路確實有些慢,若是鞋子打高了,怕跌倒,走路自然慢了。

「桃香,東西拿着,跟我來。」想想不放心,又交代,「機靈點。」

桃香忍笑,「是。」

她是墨玉出府後提升的大丫頭,在司香院侍候了兩年,卻從沒見過三少爺這種樣子,模樣倒是新鮮。

到了長星齋,華嬤嬤一見他,立刻行禮,完全按照前幾日的交代,說李夫人不在,待她去通知李姑娘——端木琛給她的命令就是,如果李姑娘想推託不出來,便想辦法讓她出來。

李姑娘果然磨了很久,茶都涼了,這才姍姍來遲,身邊跟着的就是自己見過的燕兒,跟鹿草的畫像九成相似的長相。

見到他,微一彎身,「表姨不在,小婦人見過端木少爺。」

「李姑娘不用多禮,可知李夫人何時回來?」

「表姨沒說,不知端木少爺有什麼事情,我可代為轉告。」

李彩兒五官很平凡,平凡到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看到的人只怕會覺得,這姑娘真可憐,皮膚粗糙,五官平庸,下巴的地方還長了胎記……

「我是想跟李夫人說,那個水四太太——」

故意停頓,李彩兒果然沒能忍住,「水四太太怎麼樣?」

「雖然凈身出戶,但前幾日突然有黑鏢局的人趁夜闖入,斬傷了四房的嫡次子,有傳言是黃姑娘不甘願,覺得凈身出戶依然便宜了水四太太,所以買通人想讓四房斷了香火。」

李彩兒,也就是水雲路默默的想了想,哪裏是想讓四房斷絕香火呢,分明是想讓她嫡母嘗嘗痛心的滋味。

大哥其實是通房所生,嫡母後來抱來自己養,又因為始終沒生出男孩,便記在自己名下,沒想到過幾年居然懷孕了,一舉得男,只是當時大哥已經大了,早分了院子住,嫡母早加害不得,故此明知道他喜歡田姑娘,卻刻意不讓他娶田姑娘,反而攀了郡公主的富貴。

這世界上有哪個母親因為想攀富貴,就讓兒子無後?不是親生母親便行。

斬傷二哥乃至無後,這對嫡母來說才叫懲罰。

二哥無辜?也不,在嫡母的寵愛與畸形教育下,他也好不了多少,長兄無後,四房什麼都是他的了,將來過繼一個兒子到郡公主名下,那麼自己不也跟皇親國戚沾上邊了嗎?

「李姑娘以為如何?」

「黃姑娘真是無辜,恩怨不是她招來的,但卻是她要承擔,若是自己肚皮不爭氣也就罷了,偏偏卻是給人灌藥,這讓黃姑娘怎麼甘願……」

他默默就想起那盆小桌松。

當時他真的覺得,將來,水雲路從姨娘中的孩子抱一個到名下就好了,為了補償她,他不會娶平妻,而姨娘就是姨娘,永遠是姨娘。

但後來明珠說他殘忍,珊瑚上京后,有次他突然想,若是珊瑚的主母給她下藥,讓她終身無子呢?他想他會買通殺手,那個主母生一個,就宰一個,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我也覺得為了更大的目的,下些葯沒什麼,雖然眼下對不起,但將來好好補償就好,現在想來——說後悔也不對,如果回到過去,我的選擇還是會一樣,保住母親跟妹妹,只是覺得很遺憾……」

李彩兒沒說話。

桃香很適時的發話了,「三少爺在說什麼呢,桃香怎麼聽不懂?」

「桃香,家人的安危跟丈夫,選一個。」

「嗯……」

「選不出來?」

「倒不會,桃香自然選擇家人,雖然對不起丈夫,可還是爹娘弟妹優先。」

「丈夫恐怕要說你無情了。」

「三少爺說笑,若是犧牲家人來成就我與丈夫,那不叫深情,那只是忘恩負義罷了,怎麼說桃香好歹是母親懷胎十月,辛苦拉拔,只能選一個,自然選擇爹娘弟妹,可如果三者有兩者得生,桃香自願在最後。」

「若是就此跟丈夫離心呢?」

「桃香自然好好跟他解釋清楚,請他設身處地為桃香想,若是易地而處,桃香會怨,但絕對不會怪,丈夫離心,那我再想辦法讓他回心轉意就好了。」桃香抿嘴一笑,「墨玉姊姊出府時,曾經交代我,三少爺個性彆扭的很,讓我多看着點,現在想來,墨玉姊姊真是厲害,雖然不知道三少爺這下在感懷什麼,可跟李姑娘說也無濟於事啊,三少爺總要找到想說的人解釋清楚,這樣才是。」

【第十章】

這段話若是其它人聽來,自是突兀萬分,可水雲路心中有鬼,自然覺得意有所指。

剛開始,水雲路以為是自己露了破綻,可仔細一想,哪裏有可能呢,她的鞋子高了兩寸,產後又圓潤了些,特意以細嗓子說話,至於容貌,那日若不是她主動呼喚母親,連母親也認不出來。

一年多前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她連同孩子,牡丹,鹿草又回到馨州這地方,馨州最大的寺廟就是朝然寺,她命鹿草天天在這等,果然一個多月後,便見到母親。

李氏出門一向只帶着兩個嬤嬤,相處年余,嬤嬤早知道這李夫人好相處,不愛別人過分伺候,所以每回出來上香,只要李氏說「我自己走走」,嬤嬤即識趣的不會再跟,朝然寺香火鼎盛,又是佛門之地,能出什麼亂子。

鹿草上前出聲相認,自是等李氏落單之時。

知道女兒還在,李氏自然欣喜若狂,主僕商議完,約定初一朝然寺再見。

水雲路回到馨州后,再也沒以真面目示人,那日出現在李氏面前,李氏居然沒看出那抱着孩子的陌生女子是自己女兒。

母女相見各有一番激動,當下便商議了遠親女乞之計。

端木琛果然如她所想,讓母親把「親戚」接了進來。

長星齋只有幾個婆子嬤嬤,她一來早已易容,二來從不出院門,是以都進來半年多,也沒多少人知道。

端木琛突然來訪,水雲路原本不想出去,可那華嬤嬤卻說既然端木家對她待之以禮,這時候人在卻不願相見,未免失禮,水雲路想想也是,若堅持不出,恐怕才惹人起疑,於是稍做收拾,便跟着華嬤嬤到大廳。

兩年沒見,他還是跟記憶中差不多,水雲路倒慶幸自己換了容貌,不然只怕要看出破綻。

母親回來后,她讓牡丹帶著兒子在院門口玩,鹿草則在裏面伺候,這便跟母親說起水四太太的後來之事。

李氏長嘆一聲,感懷道:「還以為這輩子得看惡人暢快終生,沒想到竟還有機會看到報應。」

「女兒也是這樣想,只是可憐了黃姑娘跟大哥的幾位妾室。」

「你大哥仁厚,斷不會虧待她們。」李氏喝了口茶,「那端木琛,可有看出異處?」

「女兒覺得沒有,只是他後來跟丫頭說的那番話,倒是讓我有些拿不得准。」

接着把端木琛跟桃香的對話轉述了一次,「母親覺得呢?」

李氏皺皺眉,「只怕是有點知道了……我在端木家住了兩年,跟端木琛也說了不下十幾二十次的話,他倒是從沒說些不着邊際的東西,今兒本是不想出門,可誰知那說書娘子一口咬定我是跟她約了,連金婆子也說確實如此,我以為自己最近日子胡塗,約人都忘了,這才出門,可現在想來,怕是為了要支使我出門,好親自跟你說說話——只是,既然心有所疑,只怕也想出平安是誰,竟能如此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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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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