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皇帝聞言,追封韓蔚為「毅親王」,並賜黃金、白銀、珠寶等等給其妻兒,讓他的妻兒可以安然度過餘生。
另外,還有幾名貪瀆的戶部大臣一一被抄了家產,先逮入獄,不久即問斬。
雖然皇上給了個名目,只說是四皇子至民間查出了一樁貪瀆案,由於內情牽涉太多,因此也未詳盡說明,而朝中文武大臣雖然私下議論猜測,但沒人敢上奏皇帝,窺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從那日起,耿少和不曾在皇宮內現身,不久就有人傳出四皇子所住的泰安殿天天有御醫進進出出,殿內更是天天飄着湯藥味。
皇宮裏的那些是是非非,都離郁竹君很遠了。
她回到單純的拉拉村,過着單純的生活。
眼下,是天高氣爽的好天氣,天空一片湛藍,春耕秋收,金色稻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如過往的田上風光,不同的是,一輛輛馬車喀啦喀啦的行駛而過,為拉拉村帶來了人潮。
數月前,因皇帝昭告天下郁竹君救四皇子有功,受封為御醫,消息讓徐淮城、拉拉村等村落的百姓全沸騰了。
眾人沒想到這個小地方也能出一名御醫,接着一個多月前,皇帝再度下詔冊封郁竹君為「紅妝御醫」,准其恢復女兒身身分,返回徐淮城為城鄉百姓執醫,懸壺濟世。
這詔書一公佈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便是為了一睹紅妝御醫的美麗風采。
歐陽醫館幾乎成了徐淮城的觀光勝地,不管有病、沒病,一定要走上一趟。
這些大都是外來客,一些老鄰居、城中居民識得郁竹君多年,沒人知道她是個女紅妝,如今真相大白,雖然她已是大齡,還是有不少人想為她拉紅線。
但郁竹君都婉拒了,她想自由自在,因此遠離烏煙瘴氣的京城,在這藍天與山巒間,一個人生活才適合她。
日子在忙碌中度過,這一天,忽然有兩個人千里迢迢來到歐陽醫館見她。
「你們怎麼會來的?」
祁維、董風乘車而來,身上的服飾看來就華貴非凡。
有一名見多識廣的外地客馬上開口,「這金黑色袍服是皇家侍衛的衣服,他們肯定是皇城來的。」
這一聽,醫館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耳朵自然也努力的豎直了。
郁竹君看了看,示意兩人跟着她進到後方的廳堂,當然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人迅速移動,貼靠在簾外偷聽,其中一個就是歐陽進磊。
她本來要求兩人小聲說話,在聽到他們說完后,反而是她忍不住的拉高了聲音,「四皇子得了怪病,沒有人治得了?」
「是,所以皇上希望郁御醫能進宮一趟。」兩人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這代表她還是在乎四爺的吧。
她沉默了,沉默到外面偷聽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開口勸她了。
「不了,皇宮裏多的是醫術高超的御醫。」她還是拒絕了,這可讓兩人急壞了。
「郁御醫,就是四爺的病情沒有任何進展,所以,已有大臣建議皇上辦婚事沖喜。」
沖喜!她整個人震了一下,雙手十指交纏,微微顫抖,「有、有那麼嚴重?」
「就是,可見皇上有多急了,因為那麼多的御醫都治不了,四皇子又不願郁御……呃……」祁維說到這裏,顯得有些無措。
但郁竹君聽出來了,她苦笑,「原來四爺並不願意我去替他治病。」
他尷尬的承認,「是,四爺寧願辦婚事,皇上准了,說是沖喜也好,但還是希望郁御醫能至四爺府上一趟,看看四爺的病情。」
她抿緊了紅唇,苦澀的咀嚼「寧辦婚事」這四個字,心痛如刀割,「皇上下令了嗎?」
「不,四爺說郁御醫也許會拒見他,不想郁御醫因皇命而不得不從,所以皇上特別交代,這只是以一個父親的身分開口,郁御醫若有不願,並無抗旨之罪。」董風尷尬的說。
她想了又想,還是開了口,「不去。」
「真的不去嗎?」他們可急了。
「不去。」她堅定的道。
留在耿少和身邊的人原本就不該是她,去了,只是徒增傷感吧。
再者,她還沒有自大驕狂的認為自己是神醫,皇宮裏比她醫術好的御醫多的是,他們都無能為力,她又豈能起死回生。
兩人實在很想押着她走人,偏偏主子有交代不得以武力令其屈服,兩人也只好失望的駕車離去。
歐陽進磊跟那些病人本想勸些什麼,但見她繃著一張粉臉、眼眶微紅,歐陽進磊馬上跟大家比了個「閉嘴」的手勢,還是彆強迫她了。
【第十二章】
時光流轉,冬去春來,年也過了,甫過元宵,郁竹君好不容易在山上小屋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醫館當個坐堂大夫,不願再去想耿少和的事。
然而,即使天高皇帝遠,郁竹君不想知道那些事,身邊總還是有多事的長舌之人會說。他們不時的打探皇室婚禮,聽到婚事籌備得緊鑼密鼓,吉日就在一個月後時,更是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四皇子那麼俊帥、郁御醫對他有救命之恩,這麼一對天造地設的俊男美女怎麼沒有讓月老繫上紅線呢?」
「就是,他們可獨自住在那屋裏三個多月,怎麼什麼也沒發生?」
「郁御醫不是還跟着進宮去?那時她就該說自己是女紅妝好讓皇上賜婚啊,而不是當什麼御醫的,瞧瞧,天賜的好姻緣也沒把握,年紀可愈來愈大了呀……」
醫館因這些討論聲而顯得人聲鼎沸,就連正讓郁竹君看病的岳奶奶也在興緻勃勃的與他人談着這事,除了偶爾咳上幾聲,哪有什麼病?
郁竹君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嘴巴張開。」
岳奶奶咳了兩聲,乖乖的張口,但眼睛還是頻往一旁嘰哩呱啦的三姑六婆看。
郁竹君搖搖頭,「長舌沒藥醫,下一個。」
這一說,總算將岳奶奶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小……不是,郁御醫,我是染了風寒啊。」
「岳奶奶只是話說太多,口太干,多喝水讓喉嚨多休息就好,下一個!」
無奈,下一個仍是長舌公一枚,而且,直接開訓,「郁御醫,你沒家人又一直女扮男裝,沒為自己的終身打算,說來,我們這些老人家也可以說是你的家人,不如由我們幫你作主……」
她頭疼的大喊,「下一個!」
歐陽進磊也火大的趕這些來湊熱鬧的長舌公、長舌婦,東指西指,「你們這些沒病來看病的,葯錢全都加倍算啊!聽到沒?」
這聲威嚇十分有效,一下子就走了一大票人,但也只是換到門口閑磕牙。
吵死了!歐陽進磊皺着眉頭看着郁竹君,「回去休息,今兒沒啥病人。」
她點點頭,看着這個如父的長者,心裏充滿感激。
為了表示謝意,她主動提出想成為他的義女,但他婉拒了。
「等四皇子成為你的丈夫后,我再收你當義女,能與皇帝成親家,多榮幸啊。」
「那你永遠都沒機會了。」
「不!我有信心四皇子會回來找你的,世上沒有比你更優秀的女子了。」
他的話多少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這才讓她漸漸堅強了起來。
揮別了歐陽進磊,也婉拒了一些好心想陪她回去的男女老少,她獨自駕着馬車回到家,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寂靜的空氣,傍晚的斜陽灑進一片橘紅色光,看似溫暖實則沁涼。
呼息間,都可呼出白霧。
她一個人吃了一些粥,踏過積雪走到院前,柵欄內全空蕩蕩的,覆蓋了一層白雪,當初離開時將小喜福、小豬仔、雞、鴨暫寄給鄰居一些老人家,回來后,有些雞鴨被老人家給吃下肚了,而小豬仔跟小喜福也跟幾個娃兒成了至交,她索性將牠們送給他們,反正住得近,想念時可隨時去瞧瞧,惟獨就是每次回來,還是覺得四周太安靜了。
唉,也許明兒再去買個幾隻雞鴨回來,這裏也熱鬧些。
她晃到馬廄前,雙手靠在柵欄上,看着為了進城方便新買回來的棕馬,「小喜福也送人了,你呢,就叫小小喜福吧,配上我這小大夫剛好。」她拍拍馬頭。
驀地,一陣清脆的鳥叫聲陡起,她轉身抬頭就見到一隻喜鵲在發著嫩葉的樹枝上啁啾,她長長一嘆,「情難忘、人長別,我郁竹君心裏空虛寂寞,你這隻鵲兒卻在報喜?」
難以壓抑的惆悵愈涌愈多,情懷再添新愁。
春天,一年之始,喜鵲這一叫,吹皺了一池心湖,令她的心隱隱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