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過估計這男人根本樂見其成,他那巴不得她與他一塊兒遠走高飛的態度不是虛假的,而且他焦慮着急的模樣太奇怪,讓她一點被告白的喜悅都沒有,只有濃濃的疑惑。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我們不到兩個禮拜的相處你會愛上我。」而且還為了她飛回台灣。「更別說,國中時我們的關係很不好,你應該是非常討厭我的才是。」
所以,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可以確定自己的想法,但捉摸不到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但她認定他只是玩玩,所以除了工作關係,也是為了斷絕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才會毅然決然寧願不告而取,也要回台灣。
她的說法讓任揚桐想到了一個借口。
「你錯了,」他笑看進她的眼瞳里,「我從國中時就很喜歡你,非常的喜歡你。」
若論這世上有誰是真正關心他的,任揚桐以為,只有賴泛芋一個而已。
他的成績一向不怎樣,國小時班上排名都是不上不下的二、三十名位置,與他那死霸佔着第一名不放的優秀哥哥截然不同。
即便如此,父親還是死馬當活馬醫的運用大量金錢,硬是將他塞進了一所升學率超高的私立中學。
想當然耳,他直接淪落吊車尾的最後一名。
每次成績公佈,就算是倒數第二名,總分數都足足多了他五十分,他的成績拖垮全班總成績,班級排名因他也吊了車尾。
老師對他失望,家長對他寒心,他處在於一個只有看扁他的空間,越發叛逆。
他沒長腦子,倒是長了個子,國中時身高就有一七二,就連女生都沒他高一,加上體格健壯,一張俊俏的臉卻常佈滿兇惡之氣,誰見到他都要避開三步,不敢接近。
身為班長的賴泛芋跟他原本也是沒啥交集的,直到對他的成績、操行焦頭爛額的導師將他交給她負責,開始了他地獄般的國中人生。
真人版橡皮糖,他在她身上見到了。
膚色特白皙的女孩,嬌小得連他的肩膀都不到,責任心卻是比天高。
她每天催着他交作業,不管他躲到哪,她都有辦法找出來。
發考卷時,雞婆地幫他修改訂正,還好心要指導他做題的方法,他覺得煩,跑了,她鍥而不捨追纏了上來。
為了讓討人厭的小老師離他遠點,他對她做了很多惡作劇,她生氣地衝著他吼,但仍未改初衷,持續糾纏,直到他在她的飯盒裏放了狗大便,她僵硬着面容走到得意狂笑的他面前,冷不防抓起他的手,就將個子高大的他直接摔落到地上去。
「我媽早上六點起來為我做便當,你怎麼可以糟蹋我媽的苦心!」她氣得都哭哭了,而他則是傻了,為那如斷線珍珠的眼淚。
從此後,她就未再對他客氣,只要他敢惹惱她,她一定摔得他七葷八素,未曾留情。
她一邊摔一邊罵,像個老媽子一樣盯着他的作業、他的功課,甚至連他衣服穿得少了,外套沒帶,她也要念上一念。
她很煩、很惱人,但若是假日沒有她嬌細的怒吼在耳畔響着,他又覺得全身不對勁,於是,上學成了他最期待的事,看到她是最開心的事,就連她斥罵著他,他也笑得出來。
一日,他逼着她做決定——若他排名前進一名,她就得做他的女朋友。
她當下難以置信的錯愕表情,他真恨那時沒有照相手機,否則必成他一輩子的珍寶。
從來不是省油的燈的賴泛芋,跟他討價還價,最後以進步五名定案。
那大概是他這輩子最用功的時候了。
但他的基礎太差,死命用功也只進步了兩名。
可他沒有放棄,他厚臉皮的睜眼說瞎話,硬拗他要比的是期末考成績,不是期中考,還強迫她當他的家教小老師,重新將他的基礎打好。
原本他是有家教老師的,不過來一個氣跑一個,只有賴泛芋的指導他很乖的聽進去,勤奮的寫功課,也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其極,在期末考之前就把人拐上手了。
私校嚴禁談戀愛,尤其兩人還僅是國中生,所以約會啥的都是趁「補習」的時期末考的前一個禮拜,東窗事發了。
他作業寫着寫着,就跟她玩鬧了起來,呵她的癢,手指頭不斷往她腰際鑽,她笑着逃開,他追上去,在床上一把抓住纖細的人兒,唇也湊了上去,不巧,在四片唇瓣相貼之際,房門被打開了,資優生哥哥撞見了這一幕,接着,全家都誤以為他們美其名是補習,其實都在房間裏頭亂來,父親生氣的揍了他一頓,甚至還跑到賴家去指責對方家教不嚴,女兒放蕩,什麼難聽話都說盡了。
這事也傳到了學校去,眾人指指點點,模範生班長成了眾矢之的,而他本來就是個讓師長頭疼的壞學生,校方決定趁此機會讓他轉學到其它學校去。
任父因此怒不可遏,決定把兒子送到美國去,因他年紀還小,所以任母也得陪着去,任母不願,她捨不得放最疼愛的大兒子在台灣,可是任父逼着她要將家族的恥辱帶離得越遠越好,甚至還將養兒不力的罪推到她頭上來,任母只好咬牙答應了。
在出國前的那段日子,任揚桐被禁足,不準出家門。
但他挂念賴泛芋,想辦法離開家,偷溜到學校去找她。
過往那個人緣極佳的班長早已不復存在,她成了學校最孤單的一抹影子,他詫異地詢問狀況,才知她在學校受到欺凌,還傳她懷孕的不實謠言,讓她在學校過得極其艱難。
「我媽說要幫我轉學到南部去。」說著,她難過的掉眼淚,「我們又沒怎樣,為什麼他們要把我們說得這麼難聽!」
任揚桐張着無奈的嘴,不知該說什麼。
「我……」他重重咬了下唇,「我爸要我出國。」
「我聽說了。」她淌眼抹淚,「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對不對?」
「不!」他想也不想地否定,「我不要出國,你也不要去南部,我們……我們離家出走!」
「什麼?」
「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除非他們答應不拆散我們才回來!」下定決心的他,眼瞳閃閃發光。
「可是……這樣好嗎?」她覺得不安。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賴泛芋迅速搖頭。
「我們離家出走只是要大人們答應我們在一起,只要他們答應了,我們就回來!」
賴泛芋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用力點了頭。
兩人的離家出走計劃,隔日早上就宣告失敗。
任父運用他的人脈關係,在一家小旅館找到了這對私奔的小情侶。
雖然他們衣着完整,什麼事也沒做,但大人們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一屋子罵的罵、哭的哭,任揚桐忍無可忍,拉着賴泛芋的手,逃出旅館房間。
大人緊追在後,他們捨棄了電梯,從逃生梯逃了下去。
逃到半途,跟在後面的賴泛芋就被抓着了,任揚桐為了救她,跟大人打了起來,一個不小心,賴泛芋被推了下去,摔落在樓梯平台,動也不動,只有觸目驚心的血,在身下如翅膀開展開來。
經過手術急救,清醒后的賴泛芋將他給忘了,正確來說,是把他們談戀愛的那一段給忘了。
當任揚桐看到她張着不解的眼,未帶任何愛戀之色,細聲謝謝他來看她時,他的心臟像被什麼給狠狠掐住了。
「一定是因為那一段記憶太痛苦,所以她才選擇把它忘掉的。」賴母掉着淚,語氣卻兇狠,「拜託你不要再接近我女兒了,你只會讓她受委屈,你根本無法保護她!你害她受傷,害她在學校受欺負,還被你的家人侮辱,可不可以求你行行好,放過她!」
他試圖掙扎,但讓他放棄的不是大人的逼迫,而是遺忘了他們之間的賴泛芋。
他沒有辦法忍受她以普通同學的角色跟他交談,甚至當他試圖靠近她時,她還會往後退縮,眸中寫着防備與不解。
她心裏已經沒有他了。
他再掙扎再努力,也是徒然。
他捧着一顆破碎的心,搭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而當初拆散他們的大人,截至今日,他一個都不原諒。
他從國中就喜歡她?
賴泛芋錯愕極了。
「為什麼?」她眨着有些失措的眼。
她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沒聽過女追男隔層紗?你每天追着我跑,我只好喜歡你了。」
「我是為了作業才追着你跑的。」她可不是在倒追他。
「那不重要!」他只是故意逗逗她的。「我只要知道,你要不要跟我回紐約。」
「如果答案是不呢?」
「那我只好讓你在這間公司待不下去。」話說完,任揚桐沒給賴泛芋思考的空間,垂首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