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迷霧
?白陵基地的1997新年前夜是不可能有什麼紅白歌會的——即使在羅傑的故鄉位面，這種晚會最初也曾被聯合**勒令從“紅白歌合戰”改成“紅白音樂試合”——所以取而代之的年度娛樂大戲，自然就成了瀨水月與某人的戰術機冷兵器格鬥戰。
為了增強觀賞性，瀨水月訓練兵被稍微破例允許駕駛動力全開的九四式不知火，而羅傑中尉則如往常般只有七七式擊震開。
很明顯地，這是一場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被安排好的表演賽。
瀨水月雖然在畢業前後一直未能真正踏上戰場，但在整個九七年少說跟羅傑戰過不下百場，兩人純技術上的差距一直在不斷縮小，更不要說這次各自機體的性能實在不成比例……理論上說，今次兩邊閉着眼睛打，勝負也是明擺着的。
（好罷，所謂的明擺着自然是指表面上是不知火絕對碾軋擊震，但實際上自然是dg改造后的機體完虐戰術機……）
就算其他什麼也不論，贏了人家一整年，在年尾適當禮貌性放個水啥的也是應有之宜，所以即便是羅傑自己也完全沒把這次表演當回事。在瀨水月花幾天時間在不知火上進行適應性熱身的時候，他甚至連自己那台擊震都懶得去碰了。
結果到了這場表演賽正式開打的時候，自香月夕呼到神宮司教官，伊隅滿中隊長，直到新一批學員們全被羅傑嚇了一跳，而原本打算照顧一下觀眾情緒就輕鬆“險勝”的瀨更是直接怒了起來，甚至在公用頻道里喊出了頗為不文雅的“砍了你”之類……
其實羅傑也沒幹什麼過分的事情，他充其量只是拎了兩把七四式近戰長刀出來而已。
但是這一行為落在瀨水月那邊，肯定是明顯的挑釁，因為這種違背正規常識的戰術機操作態度，分明就是某人瞧不起她的典型表現。
好在在場的觀眾們頂多認為這是個早就安排好的橋段，場邊的氣氛也因此更加火爆起來。唯有神宮司和伊隅這兩名經歷過實戰的人，才能比瀨更進一步地體會到羅傑的“古怪”來：
對於戰術機而言，長度幾乎與機體等高的七四式長刀單單從機體配重方面考慮，就與八七式突擊炮，支援突擊炮之類完全不同，所以在戰場上由射擊模式轉為近戰武器格鬥模式時，機載os必定要經過一個短暫的自動調整過程。可如果以戰場環境為基準考慮的話，有時這一瞬間便足夠致命。
而此刻羅傑那台擊震的長刀雙持，顯而易見是對os進行過進一步設定的結果，機體平衡等細節方面進行調整的複雜程度也要遠遠高於單刀格鬥戰——看來羅傑為這場表演花了不少心思，這是她們兩人得出的結論。
至於陳弈么，恐怕在場的只有他的認知部分最為接近真相，比如事實上羅傑什麼都沒有做，全是由dg改造過的擊震自行優化的結果，某位衛士其實一直還是按上個任務位面的習慣，採用近乎體感的模式操縱機體的……
總而言之，懂行或者不懂行的觀眾們雖然心情各異，但大體上都繼續維持着看熱鬧的態度，真正開始認真起來的，有且只有瀨水月一個。
伴隨着跳躍單元的引擎怒吼聲，不知火機一上來便全朝着擊震猛撲過去。
在機體即將達到全的同時，不知火右腕伸出，背部刀架上小型卡鎖爆破，擊錘落下，持上七四式長刀的瀨水月借勢來了個二段加，以遠遠凌駕於一般揮刀度的姿態斜劈而下。
“好帥！”這是來自學妹們的喝彩聲。
“雖然水月這一招相當完美，也充分揮了不知火的瞬間加性能……”這是涼宮遙的內心獨白，在她旁邊的宗像與風間只是隱約覺得不對而已，實際上卻找不到問題所在。
真正比涼宮看得還要清楚的，顯然是伊隅與神宮司她們，“……單純的直線攻擊，太魯莽了。”
香月夕呼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場上，她反正從來不會直接跟衛士打交道，天才博士的寶貴時間還是寧可浪費在新年晚會的美酒上比較好。
不用說，陳弈是所有觀眾里笑得最為開心那個。
瀨水月的這一記斜劈雖好，但充其量也就只有半年前派遣軍那個主動出來挑戰羅傑的突擊前衛程度。度上雖然快了少許，但不知火的機體重量與擊震差距甚大，哪怕羅傑就用最簡單的雙刀交錯硬架，都能輕鬆化解掉這一次攻擊。
不過大過年的，還是不要給整備班添麻煩了。如果羅傑真採取硬碰方式，三把七四式長刀能活下來半把就不錯，再說兩邊都沒了長刀的話，難道真要用戰術機的拳腳決勝負不成？
羅傑那邊自然也是在瞬間便考慮到了類似的問題，所以照例側退半步，右手長刀輕輕一送，瀨水月的不知火便追在兩刀交蹭的火花之後，被直接帶偏了方向。
這個時候不知火無論是收刀還是回跳，都是在把自己往擊震的左刀上送，所以瀨很識趣地順勢一蹬地，配合跳躍單元繞向羅傑的右側後方。
但這只是虛晃一槍的假動作而已。
在不知火再度落地之後，甚至不等調整上半身姿勢，瀨機的左腿便再度反蹬地面，再次噴射引擎全開，直接動了側向攻擊。
理論上羅傑完全可以再次側閃，或者索性採取斜沖對拼的方式，但他現在明顯還在照顧對方的實力以及整備班的同僚，因此只是再次輕輕將刀撥開而已。
於是，擊震的膝部裝甲上很快便挨了不知火一腳。
羅傑機趁機轟然倒地。
瀨水月獲勝。
學妹們的歡笑聲再次響成一片。
宗像和風間雖然不太明白，但感覺羅傑他們兩個似乎都很厲害的樣子，所以也沒有吝惜自己的掌聲。
涼宮遙一邊配合著前面兩人，一邊悄悄苦笑了一下，同時眼神不自覺地投向了陳弈那邊。
神宮司教官和伊隅中尉各自嘆了半口氣，她們知道羅傑明顯留了手，但瀨水月也的確儘力了，這種時候似乎什麼話都不適合說。
香月博士如願以償地偷偷摸到了酒瓶，而陳弈完全沒有浪費同自己心上人眉來眼去的機會。
場中的兩名衛士跳下各自戰術機后，獲勝一方黑着臉一言不地轉身而去，敗的那方雖然沒有忘記朝着自己a-o1同僚的方向揮手示意，可臉色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裏。
“剛才那個左刀直刺的指令是怎麼回事？！”在羅傑的腦海中，及時奪回了擊震控制權的某人貌似憤怒地質問着。
“我願意，要你管？”dg的回答依舊精鍊。
於是結果又是不了了之。
……
……
大家都知道a-o1戰乙女中隊的羅傑中尉是衛士學校畢業生，因此原本那間設施齊備的單人寢室早已經讓給新晉學妹了。新搬入的軍官宿舍雖然依舊是個單間，但是洗手間裏卻不知為何沒有洗浴用的熱水。剛才那場戰鬥雖然持續時間不長，運動量也不激烈，但唯獨最後與dg較勁那下瞬間便消耗了他大量體力，更是驚出了半身冷汗，如果不沖洗一下總歸會有些彆扭。
於是五分鐘后，羅傑便來到了空無一人——顯然吧，現在陳弈陪涼宮遙都來不及，還能放棄溫柔鄉專門跑來洗澡不成？——的男浴室門口。
脫衣，邁步。
後勤部門的同僚真是敬業，新年夜浴池裏都有熱水，霧氣還不小。由於剛剛跟dg針鋒相對一次，現在的羅傑正努力勸說自己放鬆下來，所以根本就是頭都不抬地往霧氣里扎的。
於是他轉眼間便被迎面丟過來的一句“站住”定在了霧內半米的距離。
那聲音雖然盡量壓得很低，但很明顯是女性的嗓音。
而且很熟，通訊頻道里直到剛才還響起過。
“咦？難道我進錯了？抱歉抱歉……”羅傑下意識地就想轉身往回走。
結果比剛才還要音量低的一句“等等”拉住了他。
於是他只能半轉過身“等等”，當然手上沒停，很自覺地將浴巾圍在了腰部。
霧氣中沉默片刻之後，瀨水月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還……還是過來吧……”
過哪裏？怎麼過？心裏是沒忘記抬杠，可某人腳下的度也不怎麼慢。不過他表面上還是盡量擺出了一副穩重的姿態。
穩重地轉身，穩重地前進，穩重地伸手確定浴池邊緣，然後穩重地跨進水裏，穩重地坐下。
“喔——哇——好燙！”
某人穩重……好罷根本是手腳並用地跳出池子，蹦躂個不停，直到摸到涼水龍頭才重新安靜下來。
浴池那邊傳來了明顯壓抑着的笑聲。“誰讓你往熱水那邊坐的。”
“是你故意搶了涼水進水口那邊吧？”這個反問想想就好，沒必要說出口丟人，羅傑這麼安慰着自己。
霧氣那邊的聲音依舊帶着明顯的笑意，“我就是故意的，又怎麼樣？誰讓你在剛才的戰鬥里故意給我難看？”
“喂喂，女人就可以天生不講理么？剛才明明是你贏了好不好？”這次倒是可以出聲了，而且龍頭下面沖得也差不多了，如果不調節水溫的話，完全可以直接開溜。
瀨水月的笑意明顯淡了一些，但聽起來心情依舊還算不錯。“別想溜，過來吧，我已經關掉熱水閥門了。”
雖然嘟噥着“信你才有鬼。”某人的雙腳依舊違背他意願地走了過去。這次羅傑謹慎地反覆試了幾次水溫，確定浴池內只是略微有些熱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再度泡了進去。
浴池並不大，所以即使隔着霧氣，瀨水月的身影也隱約可見。
切，泳衣。某人腹誹。
“其實如果比游泳的話，你還真未必是我的對手。”瀨水月的臉上彷彿被蒸汽熏得有些紅，這正式開場白也似乎有些不着調。
“哼，你親眼見過高水母還是烏賊怎麼著？”某人的抬杠更加不着調，所以也就沒開口說出來。
“我已經遞交了去朝鮮半島參與實戰的報告。”大概是覺得剛才的理由實在找得有點失敗，所以那邊乾脆跳躍性地進入了主題。
“很好啊，這樣伊隅中隊長升任大隊長的時候，你就可以接她的班了。”話音剛落，羅傑便覺得自己小腿上挨了一下。好在力道一點都不重，不知道是不是池水阻力的原因。
“半年之前，我和你的差距沒有這麼大的。”並沒有收回的動作，瀨水月就那麼踩着羅傑繼續說了下去。
“不是鐵原阻擊戰的原因。”羅傑有點艱難地回應着。其實他很清楚對方想說什麼，為什麼要說，但他好像只能這麼回答。
“真正的原因，你又不會告訴我。”或許是霧氣飄渺的緣故，瀨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飄忽。
羅傑這次並沒有接口，而瀨那邊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另外一隻玉足也踢了過來，然後，依舊停留在羅傑的小腿上。
泡熱水太久，真的會頭昏的。
羅傑這樣想着，想着。
心裏有些酸，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直到最後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