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洗滌靈魂的音樂（下）
雜亂無序的聲音陡然響起，如噪音般的刺耳琴聲沒有一丁點旋律，甚至連第一次彈奏鋼琴的新人都不如。
在場所有賓客捧腹大笑，開玩笑，這種程度的鋼琴水平還想媲美雅尼大師，做白日夢也要有個限度。乞丐就是乞丐，就算他穿得再有個性，氣質再好也是個乞丐，充其量是個極品乞丐而已。
他們不屑的撇撇嘴。
整座大廳里或許只有一個人還認真的聽着，那就是雅尼大師。所謂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看似雜亂無章的琴聲飽含一股無與倫比的靈動，彷彿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看世界，花花綠綠的好奇，牙牙學語的惶然，第一次學會走路的幸喜……
“難道這是……”雅尼大師抑制住激動的心情，閉上眼睛，默默享受着，沉浸其中。
琴聲越來越輕快、乾淨，漸漸的，在場所有人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巴，任由這種乾淨得能洗滌心靈的音樂穿透全身，猶如天籟。
他們憶起自己的童年，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總會有讓人放不下的東西，輕快的琴聲帶着他們穿梭時空，回到過去，以旁觀者的身份看着自己慢慢長大，父親的嚴厲，母親的慈祥……
琴聲一變，從輕快陡然轉入激昂，那是青年的自己，為理想而奮鬥，為榮耀而熱血，為心中的信念而堅持不懈……
激昂過後，卻是一陣輕柔軟綿，猶如心上人的撫摸親吻，初戀默默閉上眼睛，羞澀的初吻，通紅的面頰，唇齒間還余留的清香久久不願離去……
成熟的代價往往是兒女情長的消逝，沉穩的琴聲描繪了步入中年的無奈和責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的氣度，成熟是一個很痛的詞，琴聲中蘊含的唏噓感嘆，就像一根點燃的煙，聞着煙味，明知道會危害健康，卻仍然忍不住拚命的抽。
無論多麼強勢的人物都避不開歲月的侵蝕，時間是最好的老師，但他卻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學生。悠揚的音樂響起，充滿中國山水畫般的琴聲卻難掩英雄遲暮的悲壯，老了，一切都該看開，功名一世也好，凄苦一生也罷，人生，不都是如此嗎？
琴聲越來越雜亂，就像當初蘇皓彈奏的那樣。不過這時候卻沒任何人嘲笑他，他們在默默享受由音樂帶來的最後一段人生，臨終前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閉上眼睛，面露微笑，安安靜靜的等待下一個輪迴……
沒人知道這首曲子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或許早已結束，或許在他們心裏永遠不會結束，蘇皓彈的是一段人生，屬於聽眾自己的人生，每個人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裏，面帶滿足的微笑，似乎永遠也不願醒來，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流滿面……
早已消逝的琴聲彷彿還在寂靜的空中回蕩，直到半小時后，雅尼大師第一個睜開眼睛，收起恍惚的目光，低頭喃喃自語：“中國不虧為文明古國，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他才有資格稱為大師！”
雅尼不由的升起一股想拜蘇皓為師，從新理解音樂的衝動。
人們一個個從夢想中醒來，相互感嘆着，暴發戶會忍不住撫摸戴在食指間的結婚戒指，雖然其他手指上都有，但只有這一枚彌足珍貴；二世祖會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讓自己看起來更堅強，更符合家長的要求。
更多的年長者沉思着，思考為事業而忽略親人的感受到底值不值得。
蘇皓帶來的不僅僅是一場音樂洗禮，更是無與倫比的靈魂洗禮。一身襤褸的衣服不會再有人嘲笑挖苦，那是大師遊戲風塵的玩笑，他不是乞丐，他是靈魂花匠，用音樂破開人們虛偽的堅冰，修葺被塵世磁鐵改變極性的靈魂。
所有人都想感謝他，當他們抬起頭來，卻發現舞台上空空如野，那個本該坐在鋼琴前的靈魂花匠早已不見蹤影。
遺憾，不可制止從每個人的眼中流露出來。
雅尼大師在鋼琴架上發現一張留言條，上面寫的一段話讓沉穩的大師瞬間手舞足蹈，癲狂起來。
“您好，雅尼大師！
不好意思打斷你的演出，因為一些事情，我先走了，沒當面跟您說對不起，實在抱歉。不知道您對我彈奏的曲子是否感興趣呢？如果喜歡，請購買它吧！價格是一餐飯錢，至於多少錢，您可以問這裏的老闆，我想他應該比我更清楚。
曲子在一個名叫李力的保安經理身上，如果你動作快點的話，他應該還沒被這裏的老闆解僱。就這樣吧，祝你好運！”
雅尼抓起紙條，箭步沖向一號貴賓室，金色的長發盪起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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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蘇皓彈奏天籟般的音樂，再聽其他曲子，人們難免會有味如嚼蠟之感，即使是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雅尼大師。
所以音樂會比預計中早三個小時結束，嘉賓們帶着滿足各自離開。
他們再三從陳董事長口中打聽蘇皓的消息，希望有生能有機會再一次接受靈魂洗禮，但老陳哪裏知道這麼多，就連李力都不清楚蘇皓的來歷，只能推脫說蘇皓是遊戲風塵的隱士高人，有機會一定再請他為大家彈奏一曲。
角落裏，一位老人收回恍惚追憶的目光，撐起拐杖慢慢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身邊女孩的肩膀，極美的女孩，就像從動漫中走出的卡通少女。
“為何杭州一時之間竟出現如此多年輕俊傑，難道一個都無法為我謝家所用？悲乎哉！”
謝靜妤單手托腮，愣愣的望向舞台，剛才那個極品乞丐的曲子帶給她無以倫比的心靈享受，但是更讓人無法解釋的是，有那麼一瞬間，舞台上的背影竟然與那個又悶又膽小的蘇獃子重合了！！
“這是幻覺。”她這麼告訴自己，但心裏卻有一種怎麼也揮之不去的幻想。
“如果，他真的是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