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夸父追日
真是令人厭惡的社會!
鄧林罵罵咧咧的躺在床上。太陽已經升到半空,這個時間本來應該是理論試驗課的時間,但那個整天嘰嘰歪歪的四眼老師硬是不讓鄧林上他的課。理由呢?當然有,而且光明正大——鄧林沒交試驗費費!
鄧林這個人是個孤兒,從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純屬棄嬰。這樣的孩子在孤兒院內一般是被欺負的,不過他例外。鄧林是孤兒院的驕傲,因為他與其他棄嬰正好相反,他的智商很高,身體也健康無比。有時候孤兒院的老師們都會懷疑他的父母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否則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可能丟掉。
鄧林的長相稱也不上極帥,不過人靠衣裳馬靠鞍,男人也不例外。若是換上一件頂級設計師設計的高檔服裝,恐怕鄧林也能在青春偶像劇中演個名模、車手之類的冷酷的角色。當然因為是孤兒,大學之前鄧林對感情之類的事情簡直就是一無所知,孤兒院的孩子們都瘦骨嶙峋、面色蒼白,鄧林眼光雖不高卻也不想就這麼浪費了自己的初戀。
鄧林並不是中土人,而是中土邊上一個小國的國民。很小的一個小國,甚至小到只是地圖上的一塊不仔細分辨就看不出的色斑而已。不過國家雖小,等級分化卻是相當的嚴重,鄧林這種無權無勢的孤兒,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好,所付出的艱辛,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現在鄧林的生活絕對沒有以前那麼忙碌了,自從他適應了新華大學師院專業的生活之後。
他沒有想到,這個社會比傳說中的更加殘酷。學院內到處充斥着金錢和權勢的腐臭氣息,他所學的專業是冷門,可是每次實驗所需要的主料就是稀缺材料,再加上其他物品,一次實驗的花費足夠普通人家生活幾個月。學校是私立的,雖然說得好聽,但是老闆骨子裏還是為了賺錢。試驗費那麼貴,學校自然不願意承擔,所以乾脆就在學費裏面加了一項——實驗費。
學校里說是平等對待一切學生,其實就是平等對待一切金錢。沒錢?對不起,實驗沒得做……
鄧林已經漸漸習慣了現在閑散的大學生活。還能怎麼樣呢?他只不過是個智商還算高的可憐的孤兒罷了。
不過這幾天他還算是心情舒暢。因為剛剛接了一份家教的活兒,而且對方也很乾脆,直接付了四個月的學費,所以他終於有錢交試驗費,以前所學過的東西也不再是單純的留在紙上,可以好好的動手實踐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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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林走在充斥古巴羅克風格的建築中間,雪白厚實的牆壁將他的腳步聲無限放大。他推開一扇華麗的雕刻着精美花紋的大門,走進一間空曠的房間。
他所在的這個國家雖然號稱已經和現代文明社會接軌,但是還是存在着高高在上的特權階層的。這些特權階層,要不有權,要不有勢。自我感覺良好的他們給自己取了個很有復古風味的名稱——貴族。
貴族學生一般都來得很慢,尤其是貴族小姐們。高高胖胖的凱澤爾老師已經來到教室好長時間了,先生小姐們才帶着刺耳的笑聲姍姍來遲。說實在的,鄧林覺得凱澤爾老師的人生頗為可憐,令人同情。儘管這個白種人經常給他們臉色看。可誰都知道他也曾經是個貧民學生,只不過運氣好畢業后留在學校成為了一個老師。
說實在的學院的老師一般情況下是貧困畢業生的首選,但是沒有哪個學生願意當一輩子老師。這個學校從來都不缺刁蠻頑劣的學生,而一個貧賤的老師,又沒有膽量去管那些父母是議員、部長的公子、千金。只能一味的忍氣吞聲。好在熬過幾年就可以調任到更重要的職位,或許上天抱怨還能在有生之年熬到一個小地區的議員噹噹,那樣整個家族也就算是出人頭地了。
鄧林聽往屆的學長說過,這個凱澤爾的學術水平非常的高超。單論學術成就他可是小國中排得上號的人物。當年也曾經大名鼎鼎風光一時,可惜得意忘形的他在人生最風光的時候竟然得罪了一個豪門家族的公子,結果被貶黜回了他的母校,當一輩子受氣的老師。至於他和那個某家庭的什麼公子產生了什麼樣的矛盾,各種各樣的傳說鄧林聽了無數,卻沒有一個值得相信。
看人來得差不多了,凱澤爾走過去關上沉重的大門。只有寥寥的十二個圓圈前站着人,不足預定數字的一半,算上他自己則是十三個人。哦,這真是個不吉利的數字。凱澤爾懊惱的搖搖頭,狠狠的瞪了站在角落裏的鄧林一眼,就是他使得數字平白多出了一個。雖然煩惱,但交了錢的主他也得伺候,真不知道這個平時窮的要死的傢伙怎麼突然有錢交試驗費用,而且一交就是五次!
凱澤爾依次把試驗材料遞到每個人手上,然後回到屬於他的講台前。
“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所學習的東西,是屬於這個世界上最前沿的科學也是最深奧的學科……”
鄧林聽得非常不耐煩,同樣的話凱澤爾幾乎每節課都要講一講,他也不嫌枯燥乏味。身前的那些貴族子弟,沒有幾個人在認真聽課,他們來到這個學校,學習是其次的,交流經驗,包括性經驗在內的一切玩樂經驗才是主流。很快,幾個男男女女就脫離了他們各自的圓圈,聚攏到一個長發飄逸的漂亮……男人身前。那個男人鄧林認得,他是司法部長的工子,未來的司法部長大人。為什麼說未來的?因為他爺爺、他祖爺爺都曾經是司法部長,這一脈香火,沒有理由斷在他的手中。
凱澤爾仍舊在喋喋不休的講着,而幾個聚集在一起的公子愈發的猖狂,不知討論的什麼,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凱澤爾也皺皺眉頭,最終還是向以往一樣搖了搖頭準備繼續講下去。呵斥?那是給自己找麻煩,凱澤爾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凱澤爾了。他苦笑着拿過一個裝着放射性金屬的盒子——這種金屬,在市場上的價格,甚至是黃金的十倍。
“李雲飛,你們幾個能不能安靜一點!”聚眾歡笑的幾個人旁邊,一個滿頭金髮,卻長着黃種人面孔的青年男子沉臉怒喝。這個男人長得也很英俊,雖然沒有那個黑色長發李雲飛一般面龐妖冶,但略嫌稚嫩的皮膚和柔和的面部曲線讓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取得女孩子的芳心。更遑論他淺綠色的襯衣領口,那個耀眼的家族徽章,只要帶有這個徽章,哪怕帶着它的人是個丑到極點的男子,也會有無數美女願意倒貼的。
“姓東方的,我可沒惹到你,別拿你的臭臉對着我。使臉色給誰看呢?我嗎?對不起了,我不吃你這套!”李雲飛一說話,臉上的秀氣頓時煙消雲散,上翹的嘴唇上掛着的是血淋淋的猙獰。屠夫李家,長着一幅秀氣面孔的屠夫李家,在這個學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只是這個學院之中實在是藏龍卧虎,眼前這個金髮男子所擁有的勢力,卻也不是李家所能夠打壓的。
於是,一個梁子便這麼結下,而教室中這十幾個學生,當然是需要站隊。
鄧林本不想卷進去,卻也不得不選擇一個陣營。——只是這次他所選擇的陣營,卻錯了。
錯了的結果,便是流亡。站錯了隊,那麼不流亡就等着被迫害至死,這是這個國家之中貧民的共識。好在這個國家之中,貴族的手腕通天,甚至還在某些周邊國家都有足夠強大的勢力,但是仍舊有些地方是不能伸手進去的。
比如說侯旭易所在的城市。
經過一段時間驚險萬分的流亡生涯之後,鄧林終於到達了這個城市,並且在城市裏的一個射箭俱樂部找到了一份工作。
沒錯,他便是侯旭易在三年工作之中,最好的朋友,小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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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在第一次見到鄧林的時候,侯旭易便想到了一個傳說,一個佷久以來便流傳在中土的傳說。
這個傳說的名字,叫做夸父追日。
傳說中,在北方大荒的成都載天之山上,生活着一個奇特的種族。這個種族據說有着上古大神後土的血統,身體高如山嶽,力大無窮,而且行走如風。雖然不能飛行,可是奔跑起來比飛還要快。
這個種族的首領,便叫做夸父。
夸父身材高大,相貌威猛,但是卻是很天真的人物,善於幻想。據說他每日在成都載天山上看着太陽東升西落——那個時候還沒發生十日並出的事情,十隻金烏仍舊是在羲和每天所駕的六龍車上,老老實實的履行自己的職責。
夸父看着太陽的起落,心裏逐漸的有了幾個念頭。第一,太陽落入昧谷,黑夜便要來臨。而夸父作為後土的後裔,天性就是熱愛光明憎惡黑暗的,所以他便想,如果能夠讓太陽永遠在天上,黑夜從此不再來臨,該有多好?第二,他看到太陽的圓臉上,總是有不少的黑斑,夸父希望太陽更明媚更透亮,所以也準備建議太陽每天洗臉的時候仔細一些,(其實哪裏是什麼黑斑啊,太陽本體便是金烏,金烏的羽毛有一部分是黑色的,而散發光芒的時候,這些黑色的羽毛有時候便會露出來——夸父眼神不好,看到太陽發出的光芒是個圓乎乎的球,就以為那是太陽的臉了)第三,四季的溫度變化太大,這肯定是太陽在夏天散發出了太多的光和熱啊!如果能讓太陽注意一下,不要這麼暴飲暴食,四季如春,沒有酷暑也沒有嚴寒,該多好啊!
這個念頭一起,天真的夸父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原本就是一個想到便要做到的人物,直接就提起自己的木杖,撒開兩條長腿,朝着天上的太陽追去。
這個時候的太陽,壓根還是一個小孩子而已。看着一個巨人像一座大山一樣朝着自己跑來,當即嚇了一跳,驚慌失措。而羲和看到自己的兒子受了驚嚇,不管她後來是怎麼打算的,最少這個時候還是很愛護自己的兒子的,當即趕起六龍車,風馳電掣般朝前飛竄。
夸父一看就火了,直接一聲大吼:“跑什麼!”腳下用勁,瞬息間就越過了千山萬水。
此時的龍車已經跑到了悲泉附近,被夸父這一聲炸雷也似的大吼嚇着了,本來就驚慌失措的太陽一下沒坐穩,從六龍車上一滾而下直趨虞淵。夸父一看就樂了,他已經跨入了光團,處在大光明的包圍之中,眼前是一團極大極亮的火球。看到太陽,夸父興奮的張開雙臂,想擁抱這個火球。
按理說,夸父身為上古大神後裔,本身的神通也是不小,要不也不可能憑着一雙大腳就追上羲和的六龍車。可是這下太過於興奮,忘記了採取防範措施,一下就讓太陽給烤着了。毒火攻心之下,原本跑了這麼久都不覺得口渴的夸父頓時覺得焦渴難熬。
夸父這下連太陽都顧不上了,回頭掙扎着到了黃河邊,伏下身子一口氣就喝乾了黃河水。可是太陽的毒火何等厲害,他喝了這麼多,卻絲毫都沒有抑制住乾渴,於是一轉身又將渭水給喝乾了。一下子喝乾了兩條河,這夸父神通實在是驚人。
然而,他的焦渴卻絲毫都沒有減退。沒辦法,他又將目光投向了北方的大澤。大澤縱橫千里,煙波接天,的確是解渴的好去處。
可是這個時候,羲和也回過神來了。你將我兒子嚇成這樣,還想喝水?羲和當即就使了個法術,讓夸父不管怎麼樣都走不到目的地。而夸父毒火攻心,雖然察覺到不對,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辦法使用神通了,結果便活活的渴死在了半路上!
夸父死了,他隨身攜帶着的木杖,卻化作了綠葉茂盛,鮮果累累的桃樹林。據說,這是夸父為了防止後世再有人追日,卻像自己一樣的渴死而留下的。
這片桃樹林,在傳說中的名字,就叫做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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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侯旭易只是想到了這個名字覺得很有趣而已,卻一直沒有想到過這個名字會真的和那位傳說中的巨人有什麼聯繫。
所以在西王母告訴他,他那位整天樂呵呵的同事,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夸父轉世的時候,他真的給嚇了一大跳。
當然,這個身份,鄧林自己並不知道。——在他的心裏,他只不過是一個受了壓迫受了打擊,被一群人逼迫得遠走他鄉的孤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