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擔當
第六百四十八章擔當
倪新叫來淺野一鍵:“淺野君,謝威有事外出,他手頭有個辦到一半案子,由你來接手。”
“請局長吩咐。”
“馮根生此人,你有印象吧?”
“當然,潛進閻淳奉家中,劫走藥品的就是他,上海造幣廠火災現場他也出現過。您推測過他有可能是軍統上海分局潛伏特工的負責人之一。”
“謝威發現了他的行蹤。”
淺野一鍵大喜:“真的?!太好了,在哪裏?除了他還有誰?倪局長,如此重要的事,應該讓謝威留下來繼續偵辦,中途換人……謝威這個人,您說的不錯,是個人才。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倪新笑笑,答道:“還記得在山下奉文將軍拍照現場製造爆炸事件的《申報》那個姓梁的攝影記者嗎?”
“記得,抓着這個人了?”
“此人定是去了浦江縣,一個外圍人員,或者是剛被發展的普通的行動人員,抓捕他,意義不大。”
淺野一鍵不解的問道:“您是如何推斷出姓梁的只是個小角色的?不是還沒有抓捕嗎?看他的表現,不像是初出茅廬。”
“是謝威調查得出的結果:姓梁的記者是上海本地人,進入《申報》供職也有四年多了,謝威仔細翻閱了所有懷疑是軍統做的案子,除了這一件,沒有一件和姓梁的有關。至於姓梁的表現,別忘了他是一個見多識廣的記者。”
“謝桑的判斷應該是對的:《申報》的記者,這個身份很便於活動,不至於四五年沒有參加過任何活動,除非剛被蠱惑。倪局長,您能想到派人調查姓梁的,技高一籌。”
倪新答道:“本來只是例行調查,沒想到謝威下了這麼大的功夫。”
淺野一鍵不解的問道:“姓梁的只是個小角色,算不上什麼大收穫吧?”
“這就要誇謝威一句了,他很細心,發現當初的記者招待會的請柬是發給《申報》負責外聯的一個幹事的,這樣的活動,出席的都是報社的資深記者,一名剛應聘進入《申報》的實習記者馬茂德主動提出想來見見世面,被那名幹事回絕了,十幾分鐘后,當天輪休的梁記者恰好趕來了,還說記者招待會那天他恰好沒事。”
“謝威懷疑這個馬茂德?”
“是的,再追查下去,謝威發現姓梁的那天本來另有採訪任務,接受了在和平飯店的採訪任務后,才設法推卻的。”
淺野一鍵點頭道:“這就更可疑了,出席和平飯店的記者招待會,並不是什麼美差。是不是謝威監控馬茂德,發現了馮根生的行蹤?”
“是的,從謝威開始監控的十來天的時間裏,軍統一名叫董康的特工和馬茂德前後聯繫過三次。”
“頻率不低啊,可見對馬茂德,軍統上海分局還是很看重的。”
“本想着如果沒有別的發現,就準備收網,誰知兩天前,謝威發現董康和馮根生接頭。”
淺野一鍵不由得再次追問:“謝威為什麼不抓捕?即使當時人手不夠,兩天過去了,您為什麼沒有命令動手?”
“淺野君,稍安勿躁。數年來,李智勇、楊爽、孫文凱、戴如,還有唐吉田、余浩辰……軍統上海分局死於76號的之手的重要人物,還少嗎?可上海分局那?反而漸漸做大。”
“您的意思是通過馮根生,抓捕周成斌?”
“是的,也許我的目的達不到,可總要試一試。”倪新疲憊的嘆了口氣,又道:“周成斌落網,軍統上海分局也不會就此覆滅,可總有一段消停的日子。”
“抓住周成斌,何止只是有一段消停的日子?上海分局必將一蹶不振,劉澤之?獨木難支,而且他也不難對付。”
倪新懶得和他分辨,命令道:“監控董康,我會親自負責,你來做我的助手。”
淺野一鍵躍躍欲試:“是,這一回決不能讓姓馮的跑了!”
“淺野君,沉住氣,以馮根生的身份,他和周成斌總有見面的機會。十天半個月,那怕是一兩個月,也要等下去。”
八月二十號上午八點,劉澤之帶着武順回到重慶,徑直來見毛人鳳。
韓秘書說道:“我算着你也該回來了,你等一會,我進去通報。”
“謝謝你啊,對了,張弛他們到了嗎?”
“還沒有,也快了吧?你坐會。”
很快,韓秘書走出裏間辦公室:“澤之,毛先生說他半個小時後有個會,命你去隔壁的接待室等候。”
“好,那我去了,等我見過毛先生,再和你聊。”劉澤之心下疑慮:既然還有半個小時的空閑,為什麼連見一面都不肯?
誰知這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百無聊賴的劉澤之把接待室里唯一的一份《中央日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一杯接待員送來的茶喝得變成了白開水,也沒等來韓秘書傳令接見。
武順一直沒有露面,旅途勞頓,早飯也沒有吃,早已飢腸轆轆,劉澤之卻知趣的沒有找人要午飯。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冷遇,他已猜到了幾分原因,暗暗盤算着如何應對:溫文培正為軍統所用,楊文舉因此不會被處置。如果出面承擔所有的責任,毛人鳳需要的不過是盡忠效命的一種姿態,應該會就勢下台。
下午四點,毛人鳳問道:“韓秘書,劉澤之哪?在幹什麼?”
“喝了大半暖水瓶的水,下午一點,要了一沓信紙,在寫什麼東西。”
“命他來見我。”
劉澤之很坦然的施施然而來,見到毛人鳳,笑道:“毛先生好。”遞上七八頁信紙:“請您過目。”
毛人鳳接過來,居然是一份數千字的檢討,肅然的臉色略有鬆動,草草看了一遍:檢討中劉澤之自承設計用海王星范大可及其助手顧泰寧,交換上海分局五名參與化整為零運走藥品的特工,其中三人屈服於酷刑。自己自作主張銷毀了76號情報處長何其莘移交的供狀;也是自己違背紀律,再次策反楊文舉,且還說服周成斌、張弛、鄧榮鴻配合,欺瞞長官,說是楊文舉主動除掉相原信義在先;海王星范大可感念私恩,兩次放過了自己,因此策反他為軍統效力,擅做主張,答應軍統出面,替范大可的舅舅段朗如申訴,也極為不妥。
檢討中還說道:一再違背家法軍紀,擅自做主,罪無可赦,呈請處分云云。
毛人鳳心中釋然大半,卻板著臉訓道:“原來你知道這麼做不容於家法軍法,為什麼如此膽大妄為?你自己說說,該當何罪?”
劉澤之陪笑道:“這要看具體的人了,要是換個人,比如張弛,肯定要嚴肅處理,換了我,估計沒大事。”
“如此強的自信心從何而來?”
“那不是因為任務都完成了嗎?其實……即使沒有完成任務,您也會袒護屬下的。”
毛人鳳的兩板不住了,不由得一笑,隨即繼續教訓:“你的自我感覺很好啊,唉,你說你,越來越不像話!這些事情如果讓戴老闆知道,怎麼得了?”
劉澤之故做一副誠懇反思之狀:“毛先生,屬下也一直很後悔——雖說我的目的是為了完成任務,事先如果有機會向您請示,想來也會得到允准——可到底是違反軍紀家法的,此次有機會回到局本部,本就想自請處分。”
毛人鳳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劉澤之不解的問道:“屬下主動彙報請罪是一回事,被人檢舉,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是誰向您檢舉的哪?”
毛人鳳訓斥道:“怎麼?你還想打擊報復?”
劉澤之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陳勁松彙報:趙長青接到了小野平一郎的電報,76號派出特別行動組,預謀炸毀我們印製中儲劵的秘密工廠,命他設法搞到工廠所在的準確地址。趙長青已命張據——張占的族弟——在二十五號前,完成這一任務。這家工廠由葛佳鵬負責,諜報網是陳勁松在掌控,他們決定將計就計,我已命葛佳鵬四點回局本部,你去見見他們兩個吧。”
“您調我回重慶原來是為了對付76號這個行動組?我這就去見他們,回來再去渝園陪您吃飯。”張弛即將回到重慶,千里迢迢把自己調回來,也是為了對付76號的這個行動組?劉澤之總覺得還有別的事情,卻不敢開口追問。
毛人鳳一愣:“我說過要你去渝園吃飯?”
劉澤之做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您住在渝園,那裏就是我在重慶的家,我不回那裏,還能去哪?再說我一天沒吃飯了。”
毛人鳳訓道:“臭小子,越來越沒規矩!這一次我就不深究了,楊文舉、范大可的事,就按你說的辦。”
劉澤之大喜,笑道:“謝謝毛先生體念下情,屬下一直心中忐忑,不是該如何向您開口,答應了人家的事,我又辦不到。怎麼下台?”
毛人鳳又板起臉,正色道:“哼!這是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以後所有的事,都不準瞞我,否則——你試試!”
“是,屬下記住了,屬下告退。”
走出毛人鳳的辦公室,劉澤之冷汗透衣,沒對毛人鳳,他就是做不到收放自如。劉澤之長出了口氣,來到陳勁松的辦公室,葛佳鵬已經在座。
陳勁松關切道:“沒事吧?我去找韓秘書打聽,想替你說幾句話,韓秘書說沒這個必要,你能應付。”
“沒事,我們談正事吧。”
陳勁松答道:“先吃飯吧,來人——把飯菜端上來。澤之,上午十點,幾天前就抵達國統區的張弛發來電報,晚上六點抵達重慶,等他來了,一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