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仕途受阻
第一章仕途受阻
無論是陶家家族當中,還是在街坊四鄰當中,陶如軒從來都是名副其實佼佼者,參加工作之前的二十多年幾乎都是在鮮花和掌聲中度過。然而,自從進入縣委宣傳部文明辦后,陶如軒的人生觀就被徹底顛覆了,聽話了被說成不懂變通,變通了又被說成玩弄技巧;勤懇了被說成沒有頭腦,動了頭腦又被人說城府太深;樂於助人被說成心懷不軌,本分老實又被說成沒有眼色;甚至跟領導打個招呼都被說成是諂媚。好像無論自己怎麼做、做什麼都是錯的。
跟陶如軒同在綜合科辦公室的還有另外三個人,副主任曲家聲,五十歲出頭,至今還是個副科,職責分工是負責綜合科全面工作,其實是個閑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看報。因為年齡大、資歷老,所以也沒人管、沒人惹。
另外兩個都是女的,一個叫余敏華,一個叫丁曉曼。余敏華是個已婚女人,剛剛三十歲,長的很莊重,總是抓一個簡單的馬尾辮,平時不大愛說話,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結婚都六七年了還沒有孩子,主要負責檔案管理工作。丁曉曼跟陶如軒年齡相仿,二十多歲,不過比陶如軒進來的差不多早一年,漂亮談不上,卻很性感,身材出奇的好,也許她也非常清楚自己這方面的優勢,所以在穿着打扮上總是喜歡穿那種緊身或者暴露的衣服,特別是一到夏天,便成了宣傳部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也是個未婚青年,主要負責接聽電話、文件打印等日常工作。
陶如軒主要負責的是文秘工作,事情比較多也比較雜,總之凡是所有需要寫文章的工作都是陶如軒負責。可以說,在四個人當中,只有陶如軒的工作最多,也最忙。不過陶如軒也沒有埋怨,一直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每天早到半小時,打掃衛生,遲回家半小時收拾東西,對同事禮貌有加,對領導尊重謙恭。可就是這樣工作了一年多年時間,陶如軒非但沒給領導、同事留下什麼好印象,還惹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是非。
星期三剛上班,就因為一句話,陶如軒就把得罪了曲家聲和丁曉曼。
曲家聲去飲水機上接水的時候,發現桶竟是空的,於是就用杯子在桶上嘭嘭嘭地敲了幾下道:“丁曉曼,沒水了!”
內勤這一塊一直是丁曉曼負責,曲家聲的意思自然是讓丁曉曼給送水公司打電話。
丁曉曼和曲家聲本來就有些芥蒂,便故意裝作沒聽見,繼續爬在電腦上打印東西。
叫了兩次,丁曉曼都沒有挪窩,曲家聲不免有些窩火,心想我雖然只是個副主任可也是你的領導,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對我說的話不理不睬那還了得,將手中的杯子砰地一聲頓在桌子上,一拉臉就要發作。
陶如軒見狀怕兩個人吵起來,就急忙拿起電話對曲家聲道:“曲主任,你稍等,曉曼正在給我打材料,恐怕是忙不過來,我這就給送水公司打電話。”說著便撥了過去。
曲家聲見陶如軒已經開始打電話了,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丁曉曼打完文件出去了,曲家聲就不陰不陽地對陶如軒道:“我說小陶,你是不是怕我罵那小丫頭片啊?這本來就是她的本職工作嘛,我說她兩句怎麼了。我給你說,替人受過可不是這麼替的。”
冷冰冰的兩句話,說的陶如軒啞口無言,好像自己替丁曉曼打個電話有什麼目的似得。可曲家聲畢竟是領導,陶如軒還是一臉尷尬笑了笑沒有說話。
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了,不想下班后又被丁曉曼堵在了辦公室。丁曉曼是個直性子,快人快語,開口就毫不客氣地斥責道:“我說陶如軒,你到底什麼意思?曲老頭讓我打電話管你什麼事兒,你為什麼要沒事獻殷勤。你想獻殷勤我管不着,但是你別拿我顯你啊。好像整個辦公室就你一個人懂事似得。什麼我正在給你打材料,你算老幾啊,我就給你打材料。”
陶如軒覺得再不解釋已經不行了,自己這成什麼了,幫了忙還兩頭落不是,這算怎麼回事,可畢竟大家都是同事,難免有點誤會,便賠了個笑臉道:“丁曉曼,你先別急眼,聽我給你解釋,其實我也是……”
“少在我這兒瞎掰,想巴結曲老頭就想巴結曲老頭,解釋來解釋去的有意思嗎。”
沒等陶如軒把話說完,丁曉曼就瞪着眼睛頂了陶如軒一句,然後一甩頭髮,氣哼哼地轉身走了。
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陶如軒越想越生氣,差點沒在樓道里吼起來,好在余敏華從衛生間出來,見兩個人爭吵,便拉了陶如軒一把。
“算了吧,別計較了。你還不知道她就是那麼個人。”余敏華說著將陶如軒拉進了辦公室,放了一杯水遞到陶如軒的面前,微微一笑道:“喝口水,消消氣。”
陶如軒余怒難平,但是面對余敏華誠懇的笑容,也不好再說了什麼了,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看着余敏華感謝道:“謝謝華姐。”四目相對,陶如軒卻發現余敏華的目光中似乎有一股暖暖的春意,心也不由地崩然一動,急忙躲開了。
中午回家,陶如軒心情不免有些鬱郁,進家門后發現三叔從省城回來了,正在客廳跟父母閑聊,只好強作笑顏打了個招呼,便回自己房中去了。
陶如軒的三叔大名叫陶金虎,以前在衚衕的時候有個外號叫大杆子,是南街這一片出了名的混混,打小就愛打架鬧事,屁股後面總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女,年輕的時候欺行霸市在菜市場做點小買賣,賺了點錢就干起了運輸,後來又買了個礦場,生意越做越大,唯一遺憾就是年近五十了,仍然膝下無子。
快吃飯的時候,三叔一臉笑容,手裏提一個方方正正的黑色帆布包敲門進來了。一見三叔進門,處於禮貌,陶如軒急忙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叔便把手裏的包在陶如軒的面前晃了一下,遞給陶如軒道:“沒什麼好帶的,就給你捎了台筆記本電腦,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對於電腦這種東西,陶如軒並沒有多大興趣,不過終究是三叔的一片心意,便謝了一聲,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打開了,是頂級配置的thinkpad,市價在兩萬元左右,性能自然是沒的說。
三叔一邊看着陶如軒擺弄那台筆記本電腦,一邊問道:“寶兒,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兒,給叔說說。”
陶家到了陶父這一代女兒不少,但男娃只有陶如軒這麼一根獨苗,所以全家的人都把陶如軒當成個寶。
如果在多年前,見陶如軒哭喪着臉,三叔肯定會說;寶兒,誰欺負你了,給三叔言語一聲,三叔這就把那小子腿卸了去。就算在七八年前,三叔剛發跡那會,肯定也會說:寶兒,別害怕,出什麼事兒了三叔我給你擔著,惹毛了我,用錢砸死他。
不過現在的三叔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大杆子了,隨着生意越做越大,他開始漸漸意識到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暴力和金錢能擺平的。
三叔問起,陶如軒便放開手中的電腦,如實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在單位的人慪了點氣。”
“為什麼慪氣?給三叔說說。說不定三叔能給你拿拿主意。”三叔接着問道。
陶如軒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這種話要是父母問的話,是肯定是不會說的。一方面怕父母擔心,另一面覺得就算給父母說了也沒用。但是對於三叔,也許是從小就鬧慣了原因,倒是不避諱,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從在宣傳部后的煩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三叔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了沉思片刻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
正因為陶如軒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才會煩惱,忽然被三叔問了這麼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不免一下子就怔在了那裏,可思前想後,也確實找不到自己到底有哪兒做的不對。老實、勤懇、本分,而又樂於助人,如果自己這麼做都算錯的話,那怎樣才算對呢?難道要反其道而行之,奸詐、懶惰、好高騖遠,給人使絆子嗎?
見陶如軒半天不說話,三叔就和藹地笑了笑道:“你三叔雖然不是官場上的人,但是這些年因為做聲音,不免經常要跟官場上的打交道。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雖然不在官場,但是對官場的事情,看的甚至比官場上的人更清楚。在官場就要守官場的規矩。”
陶如軒便在一旁道:“可是我現在只不過是個小科員,真的還不能算什麼官。”
三叔笑了一笑道:“是,以你現在在宣傳部的資歷和級別,當然不能算是官,但是你別忘了,你雖然不算是官,但是你所在的環境還是官場。你的領導是官,你身旁那些同事的想法都是有朝一日能混個官。你們雖然不是官,但各個都是‘准官’。既然是官,那就不能以老百姓的思維和眼光來看問題,要不然就會出問題。就像你現在的狀況一樣,費力不討好。所以我給你說,首先是你給自己的定位出了問題,也就是說你還沒有正式進入官場這個角色。”
陶如軒不解道:“你這意思是讓我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