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那些手下見首領失利,這紫衣少女長鞭飛舞,兩個小丫頭的暗器又准又狠,後面還有一位美婦人,雖然沒看見她出手,但身上自然散發著一種懾人的氣勢,一個個便都沒了鬥志,其中一個膽小的掉頭就跑,其餘眾人一見立刻一窩蜂般紛紛逃命去了。

見敵人跑了,黃衫少年這才將劍收了起來,頓時傷痛和疲勞涌了上來,身子一晃,險些摔倒。纖纖看見了,忙走過來問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黃衫少年強撐起身子,沖纖纖淡淡一笑:“在下無事,還沒有多謝姑娘相助之恩呢。”

纖纖本想說上幾句客套話,可抬眼就對上了黃衫少年的笑臉,頓時心裏突突一陣亂跳,話到嘴邊竟然卡住了,臉也迅速地紅了。

剛才惡鬥之時,並未注意到這少年的長相,此時兩人近在咫尺,那笑容一絲不落盡數映入纖纖眼帘。原來,這少年是如此俊秀!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樑,雖然有些蒼白卻看得出形狀美好的薄唇,還有,那一雙彷彿深潭一般的一雙眼,簡直可以讓人溺死其中而不覺。纖纖暗暗在心裏把他和表哥對比了一下,不偏心地說,還是這少年更出色些,更精緻些。

見面前這紫衣少女忽然沒了聲音,怔怔地看着自己,黃衫少年有些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又有幾位女子走了過來。前面一位年紀大些,看起來甚是端莊雍容。黃衫少年心中一動,這位夫人臉上那關切的表情好像自己的娘親啊!以前,要是自己有什麼事了,娘親就會用這種目光看着自己。

“纖纖,怎麼了?”那婦人開了口。

“啊,沒有……啊,我是在問他的傷勢怎樣了。”纖纖這才反應過來,只覺得臉蛋熱得要燒起來了,連忙將頭低下一些,怕被姨媽看了笑話。

呂詩情早已將她羞窘的表情看在眼裏,再看那少年品貌如玉,立刻明白了纖纖的心思,心中暗喜,這次確是想為兩個孩子求個好姻緣,沒想到這心愿竟這麼快實現了,看這少年不但長得好,而且武藝非凡,為了去救不知大師竟然拼得性命不要,想來必是有一份俠義心懷,若是身家清白,那豈不是個最好的“姑爺”么!於是笑問纖纖:“那他的傷勢到底怎樣了呢?”

“姨媽!”纖纖簡直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我又不是大夫……還是姨媽你替他看看吧。”

呂詩情心中暗笑:你不是大夫,難道我就是了?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就“他”啊“他”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於是對那少年溫言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傷的不輕,要趕快上藥才好。可我等是上香來的,身上沒有帶傷葯,不如請你跟我們去寺里,找一位懂醫術的師父給看看可好?”

黃衫少年一抱拳:“多謝這位夫人,適才助之恩尚未報答,怎麼敢再勞煩幾位。再說,我還有事要找不知大師。”說著,將目光轉向仍舊端坐一旁一言不發的不知和尚。

艱難地挪動腳步,黃衫少年走到不知和尚面前,忽然跪了下去,哀聲求道:“請大師指點!”

不知依然不動如山,連眼皮也沒動一下,便如木雕泥塑的一般。那少年跪在滿是沙石的地上,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不知卻只若不知。

纖纖看不下去了,人家剛才捨命救你,身上幾處受傷才保得你平安,現在又這樣哀求,就算鐵石心腸也不該這樣對他啊,最少,最少也讓他起來啊!柳眉一豎就要開口。

呂詩情知道她要為那少年打抱不平,連忙一拉她的袖子,沖她輕輕搖了搖頭。緩步來到不知身旁,雙手合十深深一揖:“大師,故人來訪,可否不吝賜教?”

聽到她的聲音,不知身子微微一震,緩緩睜開了雙眼,輕嘆一聲道:“你們都讓貧僧‘賜教’‘指點’,可是貧僧又會知道什麼呢?貧僧連自己的事也是不知啊!”

平常,這和尚說話總是顛三倒四雲山霧罩的,今天竟說出這麼‘正常’的話,呂詩情詫異之餘也覺得很是有些不習慣。於是道:“大師不是不知,乃是不願人知罷了。”

不知聞言。整衣而起,也不去理跪在地上的黃衫少年,只對呂詩情道:“你可知貧僧為何今日來在這捨身崖?”

“這個,不知。”呂詩情道。

不知苦笑:“那是貧僧算出,因貧僧泄露過多天機,合該在這捨身崖死於非命。可是,”不知終於將視線落在黃衫少年身上“偏偏又被你所救。貧僧連自己的命數都看不明白,哪裏還敢給別人‘賜教’‘指點’!”

“大師!”那黃衫少年依舊跪在地上顫聲求道:“請大師指點!只要大師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就是送了這條命,在下也絕無怨言!”

不知看着他長嘆道:“他那樣對你,你卻這樣對他,值得么?”

黃衫少年目中忽然浮現出淚光:“值不值得又能怎樣?我還有別的選擇么?”

不知看了他好久,終於點了點頭道:“罷了,貧僧的劫數被你化解,想來也是你的命中劫數將至。不過貧僧還是要問你一句,若是日後你因此遭受無盡苦難,生死兩難,你可還要知道?你可要想清楚,現在你轉身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黃衫少年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從我出生那一刻,就註定了我已經別無選擇。請大師明示!”說罷,深深地叩首。

“既然如此,好吧,你回去告訴他,他想要的,他會得到。但是,得到了,終究無法長久,還是要還給人家。”不知一字字道。

“多謝大師!”黃衫少年甚是喜悅,用手一撐地面,準備站起來。

可變故就在此刻發生了,呂詩情和纖纖等人正留神聽着不知和黃衫少年的對話,聽得一頭霧水,誰也沒有留意,忽然一人滿臉鮮血從不知身後冒了出來,手裏一把劍直刺向不知背心。

黃衫少年正要起身,一抬頭正看見這個情形,原來是那個頭目,他被纖纖的長鞭抽飛,摔在石頭上昏了過去,此時醒了過來,恰好看見不知已經站起來,且背對着自己,於是悄悄拿起劍,趁眾人不備,想要將不知一劍刺死。黃衫少年此時拔劍去擋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一咬牙,就着起身的動作猛地向那頭目撞了過去。

那頭目本就傷得不輕,此時將所有剩餘的功力都傾注在這一劍上,壓根就沒防備跪在地上的黃衫少年,被黃衫少年一撞撞了個正着,頓時整個人被撞得向後飛了出去。可此時他們人就在崖邊,這往後一飛就飛出了崖外,那頭目慘叫了一聲就從崖邊直直地落了下去,只剩下那叫聲還在迴響。

那黃衫少年將他撞出去以後,人也落了下來,哪裏控制得了身形,重重摔在犬牙錯落的石塊上,肩上和肋下的傷口登時破裂,鮮血直湧出來,人也立刻昏了過去。

纖纖一聲驚叫,忙跑了過去。呂詩情和珠兒翠兒也圍了上去,幾個女子七手八腳地為黃衫少年點穴止血,纖纖更是毫不猶豫地撕下衣襟為他包紮傷口。呂詩情連忙吩咐珠兒翠兒去寺里喊人來,好抬他下山醫治。

“阿彌陀佛,”不知看着她們忙亂卻不上前,對呂詩情施了一禮道:“王妃別來無恙,想不到一別數年,我們竟在此種情形下相見。”

呂詩情一邊幫着纖纖為黃衫少年包紮,一邊頭也不回地說:“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原是沒有那個福分與大師相見的。不過我也想不到,當年那個紅塵笑傲,菩薩心腸,霹靂手段的不知大師,竟變得如此冷血!”

不知知她見自己對那黃衫少年如此冷漠動了氣,也不怪她,只是輕嘆道:“王妃此來的目的我已知曉,王爺福大命大,自然會逢凶化吉。只是這少年,你若真的對他起了憐惜之念,還是不要再管他的好,你現在救他,只怕是將來會害了他!”

呂詩情聞言心中惱怒,不覺提高了聲音對不知道:“將來怎樣我們凡夫俗子無從知曉,但要我看着這年輕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我做不到!大師你請自便,你修你的佛,我救我的人,我們兩不相干!”

不知見她火了,知她雖多年養尊處優,但當年的心性畢竟不改,看她忙碌的身影,不知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在江湖闖蕩的那位紅衣女俠。那時的呂詩情性烈如火,嫉惡如仇,和當年還是皇子的孟天揚也是不打不相識。不知那時也遊戲於江湖,三人一次巧遇便成了朋友。可自從不知隱跡於點青山,孟天揚成了靖南王,公務繁忙,且不時要領兵出征,兩下就往來的少了,最近更是幾年沒見了,沒想到這次見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

不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黃衫少年,無奈地低聲道:“一飲一啄皆是命數,你為我擋災,可你這災又有誰來擋呢?註定你要受這一遭的苦啊!”

轉向呂詩情,不知雙手合十施了一禮:“王妃,貧僧只有一言相告:若是將來王爺有什麼危險發生,請用最快的速度將王爺送來法嚴寺,謹記!請王妃保重,貧僧告辭。”說完,竟真的轉身就走,身形晃動,幾下就沒了影。

呂詩情聽他說得不清不楚,還想細問,卻因為剛才說的話太重,有些張不開嘴,等再想說話時,不知已經不見了,而此時,珠兒翠兒已經叫來了幾名僧人,還抬來了一幅簡單的擔架。

呂詩情指揮着僧人們小心地將黃衫少年抬上擔架。纖纖擔心地問:“姨媽,他不會有事吧?他留了好多血。”

“沒事的。”呂詩情安慰地對她笑笑“他是失血過多才昏迷的,我們救治得及時,一會呢,再找點葯給他上上,很快就又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大小夥子了!”

“那,是不是要把他留在寺里啊?”纖纖已經開始為分離傷神了。

呂詩情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那怎麼行啊,這寺里也沒個像樣的大夫,而且要吃沒吃,要住沒住的,哪裏是養傷的地方啊!我們把轎夫喊上來,讓他們抬了他回王府去好不好?”

“好好!就是這樣!”纖纖高興極了,沒口子地答應着,再看到姨母臉上戲謔的表情,這才知道上了姨母的當,臉一下子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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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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