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天命
諾曼皇帝虎入羊群一般,剎那間便將數百蒙古勇士組成的方陣,殺了個來回。緊接着手臂輕輕一顫,那妖刀便如同孩童啼哭一般微鳴。刀身也以埃吉爾手臂的頻率一樣,微微一顫。彷彿血脈相連一般。再看那附着在妖刀之上的血跡,卻都在那一顫的一剎那消失不見了。而妖刀似乎也變得更加銳利,鋒芒畢露。
這等異象只產生了很短暫的時間。讓人幾乎來不及細琢磨。而心思單純的蒙古人,片刻之間也無法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諾曼皇帝單人匹馬橫舉着妖刀攔在他們面前,那架勢便如同無盡的黑洞一般,讓人望而生畏。即便是平時再怎麼自吹自擂,說自己如何如何勇敢,殺了多少多少人的蒙古勇士,這一會兒也都小雞崽子似的,一個個縮着脖子不敢上前。
當然自認聰明的人還是有的。蒙古軍中第一神射手哲別,也是蒙古軍老一輩名將中碩果僅存的一個。這老貨年過五十,眼力和體力都下降了不少。然而仍舊算的上超一流的弓手。當年他在莫斯科城下,好險有個機會,差點要了埃吉爾性命。這一會兒自然也不會放過。
弓如滿月箭似流星。哲別藏在人群之中,便在埃吉爾震懾一眾蒙古將士,逼迫的他們不敢上前一步。志得意滿的一聲冷哼的同時拉弓放箭,弓是當年成吉思汗欽賜的射鵰寶弓再加兩條弓弦增強,箭是他請東土大匠作艱工鍛冶的大號鎢鋼錐頭箭。
哲別也知道埃吉爾一身寶甲,他之前失手,卻也得了教訓。回到蒙古這些日子除了喝酒吃肉活塞運動之外,想的就是如何對付埃吉爾。因此鑄造重箭,打磨筋骨。他知道他愈發年老,體力下降的厲害。便不在這方面多想,而是向著爆發力的方向努力。
數年前莫斯科之戰,他對上埃吉爾能連續射出兩支箭矢,然而這一次,他卻只能射出一箭——但是哲別敢保證,他這一箭要比數年前的兩箭致命十倍!!!
在哲別拉開他的弓的同時,埃吉爾發現了他。儘管在這之前他並未見過哲別。但是諾曼情報體系完備,這位皇帝自然知道,除了這位蒙古第一神射手之外,再沒有人能有這一份事。
埃吉爾認定了他,卻完全沒有任何錶示。他發覺到他無法避開那一箭,因那一箭的速度太快,殺傷力太大。在哲別拉開弓的同時,他便已經被牢牢鎖定,這時候無論如何躲閃,那無可匹敵的一箭,也必然會射破他的頭顱。
而同時,埃吉爾也發覺到他根不需要避開那一箭。因絕對守護者的五次必殺規避。所以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埃吉爾也能從年齡,體力和這一箭的強度推斷出來,哲別,這位神射手只可能射出這一箭。之後便再無力氣。甚至因過度用力受到傷害。這一輩子都無法再施展出如此恐怖的必殺了。
因此,這一箭,也很有可能是哲別生命中最強的一箭。註定勞而無功。
想到這裏,諾曼皇帝閑暇之餘,卻是露出了諷刺的笑容來。對着對面,那個手持寶弓利箭的蒙古神射手,露出了笑容,同時還帶着一點風涼的憐憫。
哲別讓這位皇帝的表情弄的一愣。下意識的知道有些不好。然而套用一句老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是知道有些不對勁,哲別卻仍舊鬆開了手,感受着因弓弦的反彈力道,被震的酸麻劇痛的左臂,他也露出了笑容來。他相信他的箭術,相信他的弓。他相信諾曼皇帝絕對無法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然而失算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凡夫俗子無法理解的事情。那快逾閃電,甚至突破了音障的利箭,在即將到達諾曼皇帝額頭的時候卻突兀的拐了個彎兒。“嗖”的一聲,直沒入地底。連箭尾的翎羽都不見了。
“系統示,絕對守護者每天的五次抵禦致命傷害的能力,已經用過一次。”
與數年前相同的聲音傳到了埃吉爾耳中,而也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埃吉爾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彎下了腰,笑的流出了眼淚。甚至笑的幾乎跌落馬背。他在笑哲別,在諷刺這個絕代的神射手,諷刺他灌注了畢生心血的絕妙的一箭,最終卻以這樣的方式落幕。這樣絕妙的諷刺,讓埃吉爾的惡劣心理得到了極大地滿足。因而忍不住發出了爆笑。
眼看着諾曼皇帝突然發笑。周圍無論是蒙古人,還是諾曼人。都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剛才哲別那一箭太快,也太隱蔽。即使是動態視力再好的人也只是勉強,看到了一線白光閃過。然後就不知道了。
因而,在場的幾百上千人都很奇怪,因奇怪而沒了聲響。另外一個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哲別,這一會兒已經驚駭的無法說話。因此這方圓之內,便只剩下埃吉爾張狂的笑聲。
“不可能,沒理。不可能,沒理。不可能——沒理啊!!!!我的箭就算是龍捲也能射破!就算是海潮也能射穿!!就算是鋼甲也能射透!!!沒道理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極度的驚訝之後,哲別開始自言自語,而自言自語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瘋狂的喊叫聲。這也讓他周圍的蒙古人更加奇怪——並且害怕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一貫沉穩的哲別將軍變得形如瘋魔?整張臉都扭曲了?!
埃吉爾仍舊在笑,笑聲已經逐漸低沉下來。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笑容,都惡毒的如同蛇蠍一般,生生的掏空了哲別的內心。
這位神箭將軍狠狠地丟下了他的寶弓,然後不管不顧的向著埃吉爾跑了過去,踉踉蹌蹌,失魂落魄。用就憤怒,驚訝,恐懼,不解——這幾種心情集合在一起的眼神看向埃吉爾。用身患絕症的病人,對着醫生的口氣對着埃吉爾發問:
“你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將我的箭擋住了?!”
當時,這位神箭將軍似乎是氣糊塗了。說的話是蒙古語,身後的蒙元士兵聽得懂,漢族士兵聽不懂。身前的諾曼人卻聽不明白。
就在這時候,埃吉爾身後,索尼婭“啪”的一聲丟下了手中的木炭筆。將羊皮卷卷好了收在袖子裏。然後策馬上前,無喜無悲的對着埃吉爾說了一句:“主人,已經畫好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彷彿和她沒有關係一樣。她只是遵照埃吉爾的命令,將蒙元軍營的圖譜畫了下來。其餘一概不管。
“辛苦了,朕回去給你棒棒糖吃。”埃吉爾一邊這麼說,一邊伸手摸了摸索尼婭的頭髮。在聽到“棒棒糖”之後,索尼婭的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輕輕啐了一口,卻是什麼都沒說。
之後,埃吉爾看着五步開外,哲別仍舊眼巴巴的看着他。便“嗤”的一笑,之前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蒙古話,但是看他那個德行,埃吉爾如何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朕有天命在身,鼠輩安能傷我?”埃吉爾用兩千年後的漢語普通話,字正腔圓的說出了這麼一個“答案”之後便轉過身去,與索尼婭,和一眾衛隊騎士打馬回營。周圍數千蒙古士兵無人敢攔。
“天,命?”
儘管埃吉爾說的漢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相當難以理解。而哲別雖然在漢地住了好幾年,質上卻仍就是個蒙古人。然而或許是福至心靈,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他別的沒聽清,最關鍵的這個詞彙“天命”他卻是聽懂了。
哲別一下子愣住了。
在聽到這個詞彙之後,他沒想到別的,首先想到了他服侍了半輩子的老主子,最偉大的蒙古人,孛兒只斤。鐵木真——從一個大部落族長的長子,再到一個一文不名的普通牧民。最終成全體蒙古人的大汗——王罕,札木合,乃蠻部太陽汗統統倒在了他的馬蹄下。然後便是大遼,大金,大宋,大唐,帖木兒汗國……一個個之前蒙古人想都不敢想的龐大帝國,卻統統的輸給了成吉思汗,這個睡在帳篷里的男人。
“天命?天命!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這就是天命!”
哲別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口吐鮮血,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至此,蒙古四傑,四狗。八員宿將統統死絕,一個不剩。
蒙古軍營五十萬兵,佔了上百里的道路。再加上忽必烈對埃吉爾怕的要死。聽說他來了之後,不是第一時間趕過去,而是叫上了重新組建的怯薛軍,還穿上了四層重甲,把自己包裹的跟個鐵人似的。這才敢來。所以這才遲了一步,沒能趕上埃吉爾大殺四方的豪邁。當然也幸虧是沒趕上。否則的話,埃吉爾肯定不介意把他給剁了一了百了……
就這樣,忽必烈沒看到埃吉爾的神威,卻趕上了末尾,看到了哲別將軍大聲的吶喊,然後倒地死亡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