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六章 變故
蘭芝抱着被蒙汗藥葯得熟睡的孩子，悄無聲息地奔向後山，鳳兒緊隨其後。藉著夜色的掩護，我跟在鳳兒的後面。跟蹤這種事確實不是我的強項，由於對地形不熟悉，我深一腳淺一腳地一路小跑，有幾次弄出了點小動靜。所幸蘭芝和鳳兒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對身後沒有警覺。
離小鎮越來越遠，做這種虧心事，蘭芝自然也不敢走那些正道，專撿一些雜草叢生的小道。估摸是覺得離小鎮夠遠了，蘭芝這才停下來，放下孩子，從懷裏掏出一把小鏟子，費勁地挖起來。挖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只聽得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狼嚎，蘭芝身子一顫，不敢再挖下去，將那個小包裹丟進挖好的坑裏，胡亂把剛挖出的土填了下去，也顧不上坑是否填實，抓起鏟子就往山下跑。
蘭芝剛跑開，鳳兒就迫不及待地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那個坑前，瘋了似的用手刨開新土，抱出小少爺。她還來不及用手拂開孩子臉上的泥土，就悶哼了一聲應聲倒下。我一驚，藉著若隱若現的月光，我看到站在鳳兒身後的人影居然是王管家，手裏緊握着那個小鏟子，站在王管家身邊的卻是折返回來的蘭芝。
“鳳兒，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即使你知道這個孩子是老爺的親骨肉，大夫人要他死，他還是得死，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夠左右的啊。”蘭芝輕輕地扶起鳳兒。
“蘭芝，你這個表妹我算是給你留下了，不過你得保證她不能再出現在我們盤塘鎮，否則讓夫人知道了，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着走！”王管家恨恨地說。
“這個我自然心中有數。”蘭芝扶起鳳兒，“這邊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就送鳳兒出鎮。”
看着那兩個人影越走越遠，我掂量了下王管家的體型，心力暗暗叫苦，這個男人應該不好對付吧。
“老爺……”王管家隨即抱起地上的孩子，朝暗處輕輕地喚道，“您老快來看看小少爺！”
只見從暗角里閃出一個人影，與王管家一起，藉著微弱的月關，欣喜地打量着包裹中的孩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儘快離開！”王管家將地上的新土踩得嚴嚴實實。
“王福，這個孩子暫時不能認祖歸宗，我把他交給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儘快將他接回家。”那個原來是胡府的老爺，只是素未謀面。
“老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將小少爺照顧好，只是今後您一人在府中，行事要處處小心。”
兩人迅速商量謀定后，分道揚鑣。
我揉揉發澀的眼睛，心中悵然若失，原以為我才是這孩子命中唯一的救世主，不曾想到，這孩子福大命大，被他爹給救了。
這胡府，還真是奇怪，夫人喊殺，老爺叫留，看來不看清府中的形勢，還真不好辦事。
糟糕，我聽到了遠遠傳來的一聲雞鳴，緊接着四面八方的公雞都像比賽似的，東方開始發白，我急忙沿着來時的路返回。聽說胡府對丫鬟的管制很嚴，但願回去沒事，至少暫時我還需要這樣一個棲身之所。
趕回來后，剛脫下衣物，就聽見門吱呀一聲推開了，蘭芝鬼鬼祟祟地走進來，看到我在打着呼嚕熟睡，顯然鬆了口氣。
一夜無話，直到天亮后我被院子裏嘈雜的腳步聲驚醒。
“蘭姨，發生什麼事了？”我假裝全然不知地問蘭芝。
蘭芝裝着一臉的迷茫：“不知道啊，看這一大早的，都不睡覺了！小葉，趕緊起床，我們去看看！”
我心力嘀咕着，她還裝得真像，小孩失蹤的事不是她親手操辦的嗎，怎麼記憶喪失得這麼快啊！
果然，下人們都在傳，奶娘把小少爺拐跑了！
也對，兩個人同時失蹤，不想作生離死別之測，只能杜撰這些瞎話了！
大夫人更是作痛心疾首狀，聲聲稱對不起胡家的列祖列宗。
“小少爺又失蹤了？這是第幾個啦？”
“聽說是第三個了，這胡家看來註定無後了……”
兩個小丫頭偷偷嚼着舌根。
什麼，這還不是第一次？我腦海中再次閃現昨夜的情景，不禁為那小孩的命運擔心起來。
“小葉，想什麼呢，快去為老爺夫人沏茶。”蘭芝輕輕推了推我。
“哦，好的。”我回過神來，“咦，老爺也回來了？”
“恩，每次出事他都要回來善後的。”蘭芝輕聲道。
看到蘭芝淡定的表情，我頓時覺得這個胡府真是卧虎藏龍，難怪經常出事。
“老爺，您喝茶！”我輕輕地把茶捧給胡老爺，暗暗將這個男子打量了一番。
他並不像傳言中的那麼弱不禁風，一雙利目能夠使一切都無所遁形，真不知道為什麼胡夫人在這樣的丈夫面前還敢如此算計。
正在失神的時刻，耳畔傳來了大夫人的幾聲咳嗽，我頓時回過神來。看到胡老爺正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似笑非笑，我頓時覺得面紅耳赤。
“老爺，這是我們新來的丫頭。”大夫人討好地解釋。
胡老爺悶哼了一聲：“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奶娘把孩子拐跑了，我們已經報官了，暫時還沒有消息。”大夫人很聰明，句句不中要害。
“哼，報官有用的話，前兩個孩子也不會白白枉死。”胡老爺淡淡地說，“那個奶娘是誰請的？”
一旁的蘭芝聽到這話，頓時有點驚慌失措，趕緊低頭道：“回老爺，鳳兒是我的一個遠方表妹，但是她進府做事，我是全然不知的，當時請她做少爺奶娘的事，是王福一手操辦的。”
蘭芝是個聰明的女子，早上我無意中說了一句“聽說王管家失蹤了”就被她及時利用在了自保上。
“王福呢？”胡老爺轉臉問大夫人。
“老爺，王福曾說過思鄉心切，想早點回鄉的話，我一直未放在心上，不知何故突然不辭而別，真是枉費了平日待他的一番苦心。”大夫人若有所思地說，“老爺，家醜不可外揚，您看這次……”大夫人的意思很明顯，王福和鳳兒同時失蹤，那個早產的孩子是不是胡家的血脈還沒有定論，這件事就這樣大事化小吧。
“這件事你做主吧！”老爺面無表情地說完拂袖而去，自始至終，我發現他都未動杯中的茶水。
大夫人和蘭芝四目交匯，都鬆了一口氣。
從那天起，再也沒有人記得二夫人和小少爺，也許有人會偶然想起吧，卻也沒有人願意主動提及。這就是深府大院，看來一入豪門深似海這句話是傳承。
之後的幾天，倒也風平浪靜。由於跟着蘭芝，我不用做體力活，每天端茶送水，做些雜事。只是我極少見到胡老爺，偶爾見到，他也是行色匆匆。於是，胡府上下還是大夫人說了算，大夫人的賢良淑德在眾人面前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
“蘭姨，蘭姨，不好了……”那個叫小翠的丫頭，一早慌慌張張地闖進來。
“怎麼了？慌成這樣！”蘭芝看着小丫頭一臉的驚恐，邊穿衣服邊跟着出門了，我也緊隨其後。
院子裏的水井旁，圍了一堆人，蘭芝推開眾人，俯身看去，隨即側身到一旁嘔吐不已。我好奇地向水中張望，發現水井裏赫然浮着一具屍體。
“還不去報給老爺和夫人！”蘭芝極力抑制着心中的惶恐。
屍體很快就被撈上來了，只聽得一個眼尖的下人顫聲叫道：“夫……夫人……”
蘭芝扭頭一看，果真，撈上來的那具女屍居然是大夫人。
“快……快報官！”蘭芝幾乎虛脫。
就在此刻，極少露面的胡老爺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是夫人溺水，不僅悲從中來，那種抑制着自己的悲傷有條不紊地處理喪事的面容讓人看了都為之動容。我卻從胡老爺悲慟的背後，看到更多的是輕鬆。
最終還是本着“家醜不外揚”的初衷，胡家沒有報官。胡府當家主母的喪事不容小覷，小鎮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各種流言蜚語四起，有說夢遊失足，有說冤魂索命，大家在感嘆之餘，對胡老爺的際遇充滿了憐憫之情。
當日，胡夫人的娘家氣勢洶洶地趕來奔喪，若是知曉胡夫人死後會惹出怎樣的腥風血雨，不知道胡老爺會不會改變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