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四章 死生
“夫人，伺候二夫人的丫頭帶來了。”我站在門口等候，聽見蘭姨在屋裏跟大夫人耳語着什麼。
我翻翻白眼，什麼丫頭不丫頭的，本小姐有名有姓的。
幾分鐘后，只見蘭姨輕輕地招手讓我進去。
踏進大夫人的房間，就覺得一股花香撲面而來。這是一間佈置雅緻的主房，與我想像的不一樣，它沒有太多的裝飾物，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再無他物。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上擺的一束花，嬌艷欲滴，想必是剛從田間採摘回來的。我原以為這戶人家的當家主母應該是極盡奢華的，沒想到卻如此的樸實大方，我馬上對這位大夫人生了幾分好感。
“你就是剛剛買回來的丫頭？叫什麼名字？”大夫人的聲音里透着威嚴。
我點點頭，雖然知道極不禮貌，但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
只見大夫人穿着一身紅色的連襟紅裙，端坐在床上。她大概40多歲的樣子，也許是多年來主持家事的緣故吧，大夫人不禁人長得端莊大氣，連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幹練。
“我叫小葉。”我隨口編了個名字，反正不用身份證查證嘛，隨即急切地解釋，“不是這樣的，我跟那兩個人根本就不認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賣掉了。不信您可以問蘭姨的……”我偷瞄了一眼蘭姨。
蘭姨暗暗朝大夫人點了點頭。
“小葉，大概情況，我也有所耳聞，我們胡家是正規人家，不做那種逼人為奴的齷齪之事。一旦找到那兩個騙你的人，你的去留就自便。”大夫人淡淡地說，“只是這段時間，你必須留在這裏，不會付你工錢，但是吃住方面不會虧待你。”
我的腦瓜飛快地打着算盤，最後決定，先安定下來再說，至於那張賣身契，先顧不了那麼多。
想到這裏，我愉快地應允了大夫人。
“好了，你隨着蘭姨去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吧。”大夫人一副很累的樣子。
蘭姨倒是識相，趕緊拉着我退了出來。
一路上，蘭姨將每個房間都給我作了詳細的介紹，房間主人的身份地位也一一作了簡單介紹。然後領我熟悉了一下廚房的位置。最後交代我的人物依然是服侍剛過門的二夫人。
隨後，在蘭姨的安排下，我在她的房間內搭了一張小床，暫時借宿在這裏。
也許是初來乍到的緣故吧，我覺得自己的工作任務並不重，早早地便同蘭姨安歇下來。一天的交流之後，蘭姨已經把我視為知己，很多該提點的地方她都一一分析給我聽，讓我多加註意。
只是我很好奇，為什麼大夫人對自己的丈夫納妾，還能表現得這麼寬容大度。如果真是表面現象，那她也不至於人前人後都對新夫人表現得如此關心，而且不允許下人叫妾室姨太，非得尊稱為二夫人，這些是什麼原因呢？
物品旁敲側擊地向蘭姨打聽着，但蘭姨都顧左右而言它，巧妙地躲開了。我看實在問不出什麼，也覺得夜已深了。便摟着枕頭沉沉入睡。
又開始做夢！夢中，我抱着電腦，美美地啃着炸雞腿，瘋狂地玩着鬥地主，盡情享受着現代生活帶來的快感，不亦樂乎。
“小葉，小葉，快醒醒……”我被狠命地搖着，眼看到嘴的雞腿化為泡影，惱怒之極，我猛地張開眼盯着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
原來是蘭姨！
我睡眼惺忪地揉揉眼，嘟囔着：“蘭姨，天亮了嗎？”
“不是，二夫人要生了，你趕緊起來跟我過去幫忙。”蘭姨邊穿衣服邊催我，“快點……”
我那還沒有睡飽的腦瓜里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胡亂地套上衣服后就被蘭姨帶着沖向了二夫人的房間。
二夫人的房間在大夫人的斜對面，我白天已經來過這裏，對地理位置還記得比較清楚，真是難為了我這個路痴。
只見過道上早就點上了燈籠，平添了幾分喜氣。
大夫人和幾個人在二夫人的門前張望，一看到蘭姨過來，趕緊拉着她的手，焦急地說：“產婆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有生出來？”
“不要擔心，我這就進去看看。”蘭姨說完，朝我一遞眼色，我就趕緊跟着她進了二夫人的房間。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進產房，記憶中生孩子的場面完全來自於各類肥皂劇，以為每次在產婦一番凄美的掙扎后，就能伴隨着孩子哇哇的哭聲順利地完成生命的延續。
可當我真正看到生孩子的場面，頓時被驚呆了。孕婦的血把被褥層層染紅了，看着孕婦因為痛苦而被扭曲的臉，我有種想吐的衝動。
“是難產，大人孩子只能留一個。”產婆把蘭姨拉到一邊低聲說。
“怎麼會這樣？這樣吧，我先出去問問夫人。”蘭姨快速地走了出去。
那個產婆看我閑待在一邊，責備道：“你這丫頭，還不趕緊去幫忙。”
當我前前後後換了七盆開水之後，蘭姨聲色凝重地走了進來，低聲對產婆說了一句什麼，如何邊迅速離開了。
那個產婆面露悲傷的神色，只一瞬間后，又開始埋頭接生。
我已經被產房裏的血污和驚天動地的慘叫給折騰得神經衰弱，剛想出門換口氣，就被產婆一把推開，高聲喊道：“生了，生了，是個小子！”隨之窗外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我心裏一松，終於生出來了。
伴隨着孩子宏亮的啼哭聲，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卻發現早已沒了生氣。
“產婆，產婆，大人昏過去了。”我失聲叫道。
產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不急不慢地走到床邊，象徵性地看看二夫人，搖搖頭走開了。
門外的人都在為生者慶生，對即將死去的人卻漠然相待。我有些傷感，輕輕地走近二夫人，發現她已是面無血色。
我嘆息着轉身離開，突然發現衣角被死死拽住了：“答應我，照顧我的孩子！”
二夫人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懇求着我，眼角流下一串清淚。
我不知所措地佇立着，不忍心拒絕將死之人最後的請求，鄭重地點了點頭。
二夫人等到我的答案后突然鬆開了手，滿足地合上了眼。
唉，名為買來伺候二夫人的丫頭，其實與她只有一面之緣，我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二夫人去世了，那我以後的工作是什麼呢？只要我還待在胡家一天，我都要恪守對二夫人的承諾：幫她照顧好孩子！
無人關注下，我輕輕走出了這間幾乎讓人窒息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