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心思叵測的奴婢
皇帝聽她滿嘴醋意,哈哈一笑,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有話回頭再說。”青橙送他到了翊坤門,方折身。聖輿經過長春宮角門,偶聞有和尚念經之聲,抬眸往裏頭一望,隱約看見有素縞麻衣,神思一滯,想起快至大行皇后忌日。便道:“去,把長公主叫來。”
吳書來答應了,小跑着往裏頭走,片刻功夫便打了迴轉。
未見長公主,只跟來一個素衣宮人。走近了一看,才知是後宮妃嬪。皇帝只覺面熟,卻想不起名字,便眄視着不做聲。魏宛兒胸涌澎湃,出角門前駐足重重舒了口氣,才跨入宮街跪下,道:“奴婢魏宛兒給皇帝請安。”
她一提名字,皇帝便追溯機緣,想得大概。
吳書來上前道:“啟稟皇上,魏答應曾是大行皇后侍女,這些天一直陪着長公主披麻戴孝,在榻前侍奉。”皇帝眉梢一揚,思及大行皇後生前種種恩愛廝守,又憶起長公主小小年紀沒了額娘,頓時憐惜疼愛,問:“榻前?長公主怎麼了?”
魏宛兒平靜道:“長公主在大行皇後娘娘牌位前跪了一夜,體力不支,昏倒了。剛才吃了湯藥,已經好多了,皇上不必擔心。”皇帝慍怒道:“此等大事,為何不稟告朕?”魏宛兒故作為難,遮遮掩掩道:“奴婢位分低,早上往景仁宮拜見一回,皇後娘娘還在歇息未曾召見奴婢,只告訴了門房上當差的奴才。”
皇帝問:“是你一直守在長公主身邊?”
魏宛兒一分不偏一分不漏,道:“大行皇后曾是奴婢侍奉的主子,奴婢是看着長公主長大的,舊時情誼在,不能坐視不管。所以奴婢才違背宮制守了長公主一夜,請皇上恕罪。”
她仰起臉,滿頰淚痕,眼中更是訴不盡的凄然膽怯。
皇帝心一動,想起了年輕時候的青橙,那種怯怯不安,那種惶恐驚然,面容不像,細微處卻極為神似。他端倪片刻,才道:“起來吧,好好照料長公主,朕會記着你的孝心。”
吳書來跟了皇帝數十年,心眼兒通透明亮,親手將魏宛兒扶起,又客氣道:“魏答應小心些。”魏宛兒忙道:“謝吳公公。”皇帝又道:“等長公主能下榻了,你隨她往養心殿來一趟。不拘什麼時候,來了就讓吳書來通傳。”
魏宛兒一臉詫異,半分不露喜色,福身道:“奴婢遵旨。”
待聖輿去遠了,魏宛兒才徐步回長公主寢屋。她唇角含着笑意,端坐在炕頭抿茶。長公主從裏屋出來,滿嘴稚氣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見皇阿瑪?皇阿瑪好不容易想起我...”
魏宛兒不動聲色,請長公主坐下,看裡外皆無人在,才道:“你難道就想一輩子窩在長春宮到死?或是讓繼皇后以聯姻之由嫁到新疆內蒙古去?你就不想為你皇額娘報仇嗎?”
長公主道:“就是想,我才要和皇阿瑪見面,將事情緣由與他說明白。”
魏宛兒拉住長公主的手,溫婉道:“傻孩子,你以為你說什麼,你皇阿瑪都會相信?若是他不信,你又打算如何?”她握了握長公主的手,道:“奴婢是瞧着你長大的,你皇額娘死前,也一直由奴婢伺候,請你一定要相信奴婢。今兒不讓你見皇上,說你生病了,是為了讓你皇阿瑪心疼,只他一心疼,才會時常想起你。你畢竟是長公主,是大清天子的嫡女,有這層身份在,就有你翻身的一日。在此之前,你都聽奴婢的話行事好不好?”
偌大的長春宮,地位無比尊貴的長公主,如今竟只能倚仗一個奴婢。
而且是心思叵測的奴婢。
長公主別無選擇,道:“我可以聽你的,但是——明天你必須帶我去見皇阿瑪!”不是為了要告發繼皇后如何謀害自己皇額娘,也不是要傾訴苦楚,她只是想他了,作為一個女兒,思念自己的父親,想要倚靠在他懷裏,仰仗他,依賴他。
魏宛兒也怕走漏風聲,讓繼皇后使出什麼手段,遂道:“好,明兒一早我就帶你去。”
夜幕漸臨,海安盯着奴才們往井裏打了冷水,一桶子一桶子的往月台廊下潑,地上熱氣翻滾,又慢慢生出一絲涼意。皎兒貪玩,在海棠花底下盪鞦韆,周圍四五個嬤嬤伺候着,鬧得滿庭歡笑。永璋永瑢散了學,顧不得換下汗濕的衣裳,一齊逗弄皎兒玩。宮裏只有皎兒一個小公主,又同母,兩兄弟都格外疼愛。又是背又是抱,永璋長得高了,還經常讓她坐在肩膀上,摘那高枝綻放的杏花梨花。
青橙在屋裏聽見三兄妹說笑,便掀簾走出門,道:“別鬧了,都回屋裏沐浴。”
皎兒不肯,永璋好生勸道:“妹妹,沐浴了身上才會香香的。”永瑢跟着道:“等你洗完澡,六哥提小松鼠給你玩。”兩兄弟說著,青橙已走下月台,到皎兒跟前,俯身將她抱入懷裏往回走,道:“呆會皇阿瑪來了,看你一身臭臭的,可要嫌棄你。”
永璋永瑢跟在青橙身後,一起進了涼閣。
嬤嬤們帶着皎兒往澡房沐浴,青橙看了永璋永瑢的功課,也沒什麼話,道:“快到大行皇后忌日了,你們兩兄弟去長春宮奠基一回,與長公主敘敘話。你們小時候親厚,她如今沒了額娘,你們該多多安慰她。”永璋記恨,心裏的疙瘩還在,道:“她以前想咬死皎兒,實在可恨。”永瑢卻記得並不太多,道:“舊事已逝,她也得了教訓,何必再提。”又朝青橙道:“額娘說得是,明兒我就和三哥去長春宮探望。”
青橙點了點頭,也未留兩人吃晚點,便喊他們回去用金銀花水洗澡。等皇帝夜裏來了慶雲齋,青橙將永璋永瑢二人的話說予皇帝聽,皇帝道:“永瑢從小跟着咱們長大,寫字畫畫頗有天賦,性子也大度些。”兩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青橙不悅,道:“永璋當年年紀大些,對長公主咬皎兒一事記得清楚,又疼愛皎兒才如此罷了,怎麼就性子不大度了?”
皇帝自知說錯了話,附和她道:“說得也是。”
她在燈下綉荷包,皇帝坐在對面看書。四下通火輝明,點了數十盞宮燈。兩人隨口說著話,各做各事,倒也安穩無為。窗戶皆敞開,月大如盤,高高懸於夜空,夏風卷着花香草香襲入,夾雜着蟲鳴蛙叫,愈發顯得清靜閑逸。
皇帝道:“大行皇后病逝,長公主年少無依,讓繼皇後為她做什麼是指望不上,你便費心些。”青橙停下手中活計,抬頭道:“長公主是該定夫家了,並不是急着要嫁,但總得好好挑選着。”皇帝嗯了一聲,道:“朕就是擔憂此事。”青橙道:“其實此事你無需太過掛心,依我的意思,不如將招駙馬一事交由傅恆擔當,他是舅舅,又只大行皇后一個姐姐,對外甥女自是掏心掏肺,比任何外人都要想得多做得多。”
平素英明神武,皇帝竟沒想到這頭上,笑道:“甚好。”
翌日大早,長公主用完膳,便坐了轎子與魏宛兒一同往養心殿見駕。有皇帝口諭在前,吳書來不敢怠慢,領着兩人在旁殿稍候。不料邊疆傳來八百里急奏,皇帝操勞政事,與大臣議事到半夜,連晚膳也未吃。魏宛兒見不着皇帝,心有不甘,與長公主強捱着。
起了晚風,宮燈在廊下搖搖墜墜,窗門大敞,魏宛兒行至月台遠眺,前頭卻沒得一絲動靜。好不容易有宮人說話聲傳來,她心尖一喜,忙要上前迎駕,到了折角處,才知是翊坤宮遣了人往養心殿傳話。兩個嬤嬤穿着一色的灰鍛無紋長袍,挽着宮髻,手裏提着兩盞羊角瓜皮燈。其中一位年長的道:“純主子問萬歲爺何時下朝?”
回話的是吳書來的大徒弟,也是掌事太監,道:“還沒得准,瞧着勢頭,怕是要到天亮時候。”年長嬤嬤道:“既是如此,我便回純主子話,讓她先安寢。”掌事太監道:“當該如此,等萬歲爺下了朝,我會向萬歲爺稟告。”他們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散了。
純妃就是純妃,可以不等皇帝,就自己先睡。
魏宛兒還想回屋勸長公主等,畢竟來一趟不容易。不料長公主剛才也跟着出來,聽了宮人們的話。她道:“今兒先回去,明兒再來罷。”魏宛兒還是害怕繼皇後會知道此事而從中作梗,便道:“再等等,再等一炷香時辰還不散朝,咱們就回去。”
長公主也不想一天的功夫白費,便答應了。
夜色愈發濃密,站在月台上遠遠朝宮牆深處望去,亭台樓閣在月光下似籠着一層輕紗。長公主畢竟年幼,坐在凳子上漸漸打起燉,魏宛兒怕她仰着臉沒規矩,就立在她凳前,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腰間。沒得一會,皇帝散了朝,而御前的人忙着侍奉皇帝,竟將偏殿的兩人給忘記了,還是皇帝經過,看屋裏有燈,才撞見了二人。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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