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偷看
周宣拿把躺椅在槐蔭下半坐半躺着歇涼,摺扇遮在臉上,聽到腳步聲從秦小姐房間出來,這不是曉笛的腳步聲,曉笛走路連蹦帶跳,這也不是小茴香的腳步聲,小茴香腳步小而密——
腳步聲在周宣跟前停下,可以聽到有細微的呼吸聲,還有淡淡的少女汗香,和昨天在後園撿到的“蔽膝”一個味,秋老虎天氣,深閨小姐也容易出汗。
周宣等了一會,見沒動靜,就突然撤下扇子,看到秦小姐又是惱怒又是羞怯地站在她面前。
“哇,秦小姐你怎麼這樣,偷看我!”周宣誇張地大叫起來。
秦小姐臉紅了一下,卻沒被周宣無恥言語嚇倒,板著臉說:“周公子,你不覺得你一個外人住在內院不合適嗎?”
周宣知道來事了,站起來說:“沒有不合適呀,我覺得很溫馨,讓我找到了家的感覺。”
這時,小茴香牽着曉笛也出來了,站在一邊看周宣和秦小姐兩個人說話。
秦小姐心想你這人真不識相,非要人家把醜話挑明,說:“那秦雀就直說了,秦雀覺得周公子住在內院嚴重妨礙了我們秦家的日常起居,所以請周公子還是搬到外院去為好。”
“搬到外院去?”周宣提高聲音問:“和家丁們住一起嗎?”
秦小姐絲毫不怕周宣的目光,迎着說:“會收拾潔凈房間讓周公子住的,反正周公子只是暫住。”
周宣有點怒了,他苦心孤詣、費盡心機、展示才藝、收買人心,不都是想改變秦小姐對他的看法嗎,沒想到秦小姐非但不領情,還想把他趕出去和家丁一起住,真是太氣人了,這是絕不能接受的,不能因為你長得象林青霞我周宣就要對你低聲下氣!
周宣濃眉一挑,說道:“我周宣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是秦博士把我請來的,我不騙財,只騙——呃,我肯住在這裏是為了幫助你渡過難關——對了,是不是秦小姐改變主意了,又想當秀女去,妄想爭個皇后妃子啥的噹噹?”
“我沒有!”秦小姐哪見過這樣說話的,俏臉通紅。
小舅子為姐夫打抱不平了,跑過來抱着周宣的腿說:“曉笛不讓姐夫搬出去,就要讓姐夫住在這裏。”
“小孩子別說話。”秦小姐努力控制着情緒,姓周的那雙眼睛正瞄着呢,說:“周公子肯為秦雀擔當,秦雀自然感激,可是周公子住在內院的確不便,就說曉笛吧,自從周公子來了以後,他就再不肯安心做功課,整天就鬧着要玩,還有,周公子你為什麼教曉笛用那種方法贏棋?”
周宣心道:“好哇,拿曉笛來說事,看我駁得你啞口無言。”說:“沒錯,是我教了曉笛兩招,這不算舞弊吧,靠的還是曉笛的真本事,曉笛很聰明,我只是給他指明讓子棋應該注意哪些問題,怎麼了,秦小姐輸了不服氣?”
秦雀是名醫世家,平時講究調息養氣,修養很好,輕易不動氣,但周宣這囂張態度讓她很不舒服,說:“秦雀教曉笛下棋,是為了開發他的心智,收束他野馬之心,培養他審時度勢的能力,但周公子教他苟活避戰,這樣就算贏了又怎麼樣呢,對曉笛只有害處沒有益處。”
周宣哈哈大笑:“謬論,謬論,秦小姐你完全是謬論!下棋為了什麼,就是爭勝,你培養曉笛這心智那能力,但如果忘了爭勝的宗旨,那隻能培養出一個懦夫,一個能說不能行的懦夫——曉笛,你是想當一個英雄,還是甘心當個懦夫?”
“英雄!”曉笛響亮地回答。
周宣繼續教訓秦小姐:“棋局上也有英雄,那就是永不言敗的拼搏精神,每一步棋都朝一個目標前進,就是要打敗對手,就是要勝利,你境界再高,審時度勢再精明,可老是下不過對手,一戰即敗,這對曉笛有好處嗎?我認為這才是真正的害了曉笛。下棋,只要在規則允許的前提下,不管你用什麼手段,能贏就行,我那個國家有個聰明人說過,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棋也一樣,不擇手段,贏了就是好,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一指點曉笛,他就能在受五子時贏你,而你秦小姐教來教去,曉笛卻進步不快的原因。”
秦雀頭有點暈了,周宣這種富有侵略性的賭徒理論和她平時信奉的平和中正、陰陽消長的醫和棋的理論完全不一樣,周宣又這麼咄咄逼人,秦小姐有點招架不住,勉強辯道:“可是曉笛現在變得很貪玩,不愛做功課,這怎麼行?”
周宣洋洋洒洒地說:“貪玩是孩子的天性,你不能強迫他學這學那,這樣只會害得孩子對什麼也不感興趣——”
曉笛脖子一梗,說:“就是,書法和醫術曉笛都不愛學,曉笛要向姐夫學鬥蟋蟀。”
周宣摸摸曉笛的腦袋,說:“興趣要靠培養和引導,不是強迫的,我也是自幼貪玩,不也成才了嗎?”
秦小姐抿着嘴唇,沒說話,心裏想:“你成什麼才了?”
周宣知道秦小姐想的是什麼,說:“如果秦小姐一定要我現在當上大官才算是成才,那我無話可說,但我相信秦小姐見識不會這麼庸俗,以前我當王子的時候——唉不提了,我現在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應該算是成才了吧?我來唐國時間不長,發現這裏的百姓生活得不錯,不再以解決溫飽為首務,不再認為吃飽喝足就是生活幸福,很多人比較悠閑,藝術產生於悠閑,不是產生於勞動,鬥蟋蟀、下圍棋,這都是生活的藝術,是正經事,不是不務正業,懂不懂?”
秦小姐被那些從沒聽過的新名詞搞得雲裏霧裏、半懂不懂,不過覺得小茴香說得沒錯,這個周公子似乎真的有點才,不過呢,有些強詞奪理,如果就這樣被他說服那就太沒面子了。
秦夫人一直在房裏聽着,這時聽女兒說不過周宣,就出來打圓場了:“雀兒,不得對周公子無理,周公子這是在幫我們,以周公子的身份和人品,他是不會無理糾纏的,等你表哥一來他自然會搬出去,是吧,周公子?”
周宣心想:“這丈母娘不厚道,虧我買了那麼貴的進口貓孝敬你,卻拿這話擠兌我,哥們不吃你那一套。”說:“其實要我現在搬出內院和家丁們一起住也可以,秦小姐,我好賭,我們來賭一把,下一局棋,你贏了,我搬出去,也算給我個台階下,不至於太沒面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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