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秋月國主的野心
蘇和端坐在馬背上,通紅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遠處飈來的的一隊上萬人的騎兵。那桿火紅楓葉大旗飄逸如火,像是血染而成的。蘇和用牙齒咬了咬嘴唇,嘴唇上的血滲到舌尖上,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暈開。他啐了口唾沫,恨恨的罵了一句:“該死,夢陽秋月國的輕甲槍騎!”
他舉起斬馬刀,大吼道:“武士們,又來了一群羊羔。握緊你們的刀,殺——”轟烈騎們像是殺紅眼的獸,戰馬也跟着瘋狂的武士激起好鬥的血脈。近四萬鐵騎再次整起隊形,高舉武器咆哮着,向奔雷一樣像秋月國輕甲槍騎碾去。
轟烈騎已經廝殺了近兩個時辰,可他們的衝鋒依舊撼人心魂。正如夜明山所了解的那樣,這群騎兵無所謂什麼立足不穩蓄勢待發,他們隨時隨地都能組織起有效的衝鋒。他們總能像滾落在大地上的悶雷,轟烈間碾碎一切。
黑甲黑馬的武士們像一股黑色的浪濤向那桿火紅楓葉大旗衝去,毫無猶豫。夢陽輕甲槍騎的武士像是面對一條蜿蜒遊動的黑色蟒蛇,那一柄柄錚亮的斬馬刀就是蟒蛇的獠牙,等待着將他們一口吞下。可那桿火紅楓葉大旗在他們前面衝鋒着,武士們不敢撇下大旗自己逃開,因為掌旗的是他們的國主豐中秋。若是國主不幸出什麼意外,他們這一萬人,包括在秋月國的家屬,都將作為陪葬者。是以他們只能跟在國主後面衝鋒,衝鋒,不顧命的衝鋒。
舉旗的武士大聲吼道:“騎槍手,擲!”一聲令下,上萬桿丈許長的鐵頭木杆長槍遮天蔽日的向轟烈騎們激射而去。秋月國輕甲槍騎人數只有一萬人,他們戰力並不是很強大,可是每一個槍騎武士都能徒手將二十斤的長槍投到二百五十步遠。或許在平日不算什麼,但面對轟烈鐵騎,這就算神技了。轟烈騎的重鎧可以抵禦七百斤張力的硬弓所射的箭,主要是箭身較輕,穿透力不夠。可這長槍就不同了,重達二十斤的長槍高速激射下足以貫穿鐵甲。對轟烈騎的殺傷力不容小視。
沖在最前面的蘇和猛地勒住馬,強大的慣性幾乎要把他甩出去。他用腿死死夾住馬腹才勉強穩住身形。蘇和的眼睛中倒影出密密麻麻的光點——上萬柄長槍銳利的槍鋒在朝陽下激射出的冷光。他用最凄厲,最森然的聲音嘶吼道:“退後,停止衝鋒——”
太遲了。近丈許長的槍毫無懸念的貫穿最前面的轟烈騎武士,戰馬頓時慌亂起來。蘇和勒馬退後着,一柄長槍從他的馬前胸出貫入,從馬腹中貫穿而出。戰馬嘶鳴一聲,如玉山推到般。他也跌落下馬,眼看着自己將被貫穿時,幾名轟烈騎武士衝到他身前,用自己的軀體為蘇和擋住飛來的長槍。武士們的血濺在蘇和臉上,蘇和的眼睛憤怒的暴睜開來。這些人是為他死的,他是轟烈騎的統領,這些武士跟隨自己和君王離開草原,帶着親人無限的牽挂背井離鄉,如今卻要他們埋骨他鄉嗎?蘇和臉上的血混合著熱淚躺下,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渺小無力,什麼也改變不了。
長槍的鋒芒過去了,他從掩護他的轟烈騎武士的屍體下爬出來,環視四周。此時戰事膠着,夢陽輕甲步旅竟能與轟烈騎騎兵勉強戰平。可轟烈騎畢竟是戰場上的皇帝,取勝是遲早的事,草原武士都擁有狼一樣的耐心和耐力。可現在這一萬人的輕騎兵無疑是扭轉戰局的奇師,助敵人之威,滅己方之志。蘇和忍不住怒氣衝天,只要多半個時辰,只要再有半個時辰,夢陽這幾萬輕甲步旅一個人都活不了。現在轟烈騎死了這麼多人,還是只能暫時退兵。
轟烈騎損失了近一萬人。這對於總兵力僅四萬的轟烈騎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損失。蘇和看向仍然與夜明山激戰的君王,心又放了下來——只要君王不死,轟烈騎的威名就不會倒,君王才是這支軍隊的靈魂。他強忍心中的怒火,吼道:“轟烈騎,撤軍!”
蘇和不是魯莽稱雄之輩,他知道輕重,現在轟烈騎損失很大,只有先退避下來才有機會東山再起。這次本來都有機會滅掉夢陽夜國的輕甲步旅的,只是秋月國着一萬輕甲槍騎太突然。現在最好的方法是退回伊寧城,城內還有赤那思近十萬軍隊,自保足夠!
黑甲的轟烈騎武士沒有立刻撤退,他們紛紛解下戰死的武士身上的鎧甲和斬馬刀——這些還要帶回去傳承給赤那思的年輕人們。他們這群生長在苦寒之地的牧民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轟烈騎武士們沒有戰友逝去的悲傷,他們面容像染血的鎧甲,眼神冷漠中又有着火一樣的熾烈。他們就連撤退也是轟烈如雷,絲毫沒有頹廢之感。
君王和夜明山的戰鬥還在持續着,君王甩開手中折斷的第四把斬馬刀,抽身後躍,又撿起一柄刀,繼續迎上去。遇到這樣強勁的對手,君王不懼反喜,他已經多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與人對戰過了。他很興奮,似乎又回到年輕的時候,那種彷彿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牛的活力感讓他全身每一個細節都變得生機勃勃。夜明山的眼睛依舊是那樣沉靜,像是深邃的夜空,讓人直欲迷失在其中。手中的刀劍彷彿是狠毒的蛇,絲絲的吞吐着毒信子。
夢陽剩餘的步旅武士聚在一起,默默的看着將軍與人搏殺。他們崇敬的目光像是在看向最神聖的神祗,夜明山鎮天大將軍的威名在武士的心中根植已久,能親眼看到將軍打鬥的場面,他們覺得是今生最大的榮耀。同樣,轟烈騎武士們也遙遙望着他們的君王像蒼鷹一樣揮動着臂膀,將一個草原武士心中滿滿的狂熱像燎原之火一樣鋪展開。橫屍遍野的戰場上變成了這兩個人的,偌大的戰場像是佈景凄涼的舞台,任憑他們揮動兵刃,將空氣割開,將血潑開,將胸膛中的火焰炸、開。
秋月國主豐中秋也遙望着這兩人,他的臉色很難看——夜明山和赤那思君王的決戰對他的衝擊太大了,也許自己一輩子也無法超越這兩個人。可他怎麼甘心居人之下?他知道自己沒有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但他有縝密的心思,他有的是計謀。勇者打天下,將錦繡河山用血潑過後再支離破碎的踏在腳下。而智者謀天下,千萬里之外運籌帷幄,揮斥方遒,一計定八荒。他自認為自己是這樣的智謀之才,他,豐中秋也有一顆逐鹿群雄的心!他這次親自趕到戰場,只是想親眼看一下夜明山死了沒有!在夢陽壓在他頭上的有三個人,皇帝着自然不用說,其餘兩人,就是夜國國主,鎮天大將軍夜明山和凌國國主,左丞相凌風烈。他豐中秋要想上位,就必須越過這兩人。可是見到此時像神魔一樣神武的夜明山,他的心一下子又沉重起來。自己已經四十九歲了,不再年輕,若再無半分進展,將會失去最後的機會。
此時是多麼怪異的一副景象,三方軍隊,十數萬人,盯着兩個人在看。彷彿整個天下蒼生在那兩個人兵刃交擊間震顫,碎裂,那兩個人就像是這個世上的唯一。。。。。。。
“國主,國主,機會!”一個三十餘歲文質彬彬的男人悄悄湊過來,在豐中秋耳邊低語道。
“哦?先生有何高見?”豐中秋一臉真摯的看着這名男子,這是自己發現的一位人才,此人才思敏捷,目光銳利,總能在一團亂麻時為自己指引方向。秋月國也是在這個人的幫助下才強大起來,若無這個叫做陸妙柏的男人,也就不會有秋月國的現在。
“就看國主的膽量有多大了,只要國主膽量夠大,我可以保證,今日是我秋月國翻身的好時機!”陸妙柏嘴邊兩撇小鬍子隨着他嘴唇的動作上下翻飛,煞是可愛,但他眼中的陰蟄卻是無法掩蓋的。“國主,此時可用亂箭射殺赤那思君王,只要赤那思君王一死,敵人群龍無首,必然後退。您將是這次勤王戰中最大的功臣,您可以藉此大功要求皇帝犒賞三軍,順利帶軍進入帝都。只要我們的軍隊進入帝都,後面的事將一切順利!”
豐中秋看着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幽幽說道:“先生的確大膽!要是敵人的君王死了,剩下的蠻子發瘋殺來怎麼辦?咱們這一萬人在發瘋的轟烈騎面前可不夠看啊!還有,亂箭射過去,難免會射殺夜明山,他死了的話,皇帝和滿朝文武不會善罷甘休的!”
陸妙柏淡淡的笑着,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在馬背上看着豐中秋,等待着他的決斷。
豐中秋的眼睛也漸漸冷下來,他輕聲說道:“莫非先生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要把他們兩個全部殺掉!”陸妙柏的聲音突然變得陰狠起來。“赤那思的君王死了,完全可以把夜國的輕甲步旅當做擋箭牌頂住轟烈騎,順便把夜國的底蘊消耗掉。至於鎮天大將軍死了引起朝中大臣和新皇帝對您的不滿,我以為,根本不必在意。只要咱們秋月國的軍隊到達縹緲城,皇帝算什麼?群臣算什麼?全部殺盡,他們又還能說什麼?國主,成敗就看您的膽量了!”
豐中秋默然的看着依然在對戰的兩人,眼睛裏的光也冷下來。他真的太想得到權力了,一個秋月國根本滿足不了他。只有整個夢陽王朝甚至是梵陽王朝在他的麾下才能有足夠的成就感!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想吼叫出來。可是在那兩個神魔一樣的男人兵刃交擊聲中,他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國主,這是你惟一的,也是最好的上位機會”陸妙柏盯着國主說道。
國主喃喃道:“惟一的?最好的?我懂。。。。。。。”他振奮起來,彷彿下定決心后整個人一下子都輕盈好多。他招招手,一名百夫長立刻過來,跪下來聽令。“帶着你的百人隊,長弓遠射,不用隱瞞什麼,把我們去年從伊寧城中買來的雙曲反彎複合弓拿出來,務必要射殺那兩人!”國主用馬鞭指着戰場中央的夜明山和君王,下令道。
百夫長震顫了一下,他說道:“國主——那可是鎮天大將軍啊!”
豐中秋森然冷冽的說:“沒錯,我就是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