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末世的人性
天空裏映射着的，城內被日本兵放火燃燒的建築放出的光芒。雖然這些光亮模糊不清，但藉著這些搖晃的光亮，還是使金濤看清了發出聲音的人。
幾個在火光下顯得朦朧的身影，他們之間似乎正在爭奪什麼。偶爾響起的槍聲使爭吵的聲音低了下來，搶奪的動作卻更加激烈了。可不過幾秒鐘，他們又開始重複起剛剛的動作。
“老總，你行行好吧，您要是把棉衣全拿走了，我們這些人可怎麼辦呢？這可是大冬天呢，我們全都要凍死了！”
說話的是聲音蒼老而又委曲，他張着手就像一隻老母雞似的擋着身後的人。從陰影里的動作上看得出來，他身後的人比他要年輕些。
“不給，這是我們的東西，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敢搶人哪！”
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不滿而又倔強，可他的行動卻並沒有得到老人的認同。
“建安，算我求求你吧，你就少說兩句好不好……！”
這時金濤看清了其中一些人的裝束，藍灰色的軍服、熟悉的德制M35頭盔。遠遠看去，似乎那些軍人手中還拎着武器，只是他們施加武力威脅的卻並不是什麼日本軍人。
“操.你媽.的，給老子放手……為了打鬼子老子命都不要了，你們還捨不得幾件破衣服，這些個該死的臭老百姓！”
清晰的中國話傳來，恰使已經做好了射擊準備的金濤，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殺日本人，或者他可以輕易做到心理平衡。但這裏可全都是中國人，雖然在末世來臨的時候，有些人的行為連牲畜也不如。
低低的帶着威脅的低罵，在黑夜裏傳出老遠。聽着這在黑夜中，嗡嗡的如同蒼蠅一樣的聲音，金濤提着槍心裏也罵。
“這些S.B玩意，那麼大聲難道想把鬼子兵招來，大家一塊完蛋不成……？”
腳下邁動小心翼翼的腳步，在暗夜的掩護下悄悄靠近發聲的地方。這時他已經不打算再殺掉這些人當中的任何一個，畢竟這些都是中國人。而且他也聽明白了，當兵的不過是想換掉他們的軍裝，好充當一下他們嘴裏的臭老百姓。
距離發生衝突的地方越近，他就越看清了當面的情況，看得越清楚心中的憤怒就越熾烈。在危難來臨原本應該同舟共濟的時候，在這兒展現出的卻是怎麼樣的一幅畫面啊！另外也越發理解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樣軍規的重要性。
“放手，再搶我喊了，鬼子兵來了誰都活不了！”
年輕人的聲音變大了些，他戴着付玳瑁眼鏡，說幾話就習慣的去扶一下。他的話讓金濤感覺到匪夷所思，作為侵略者的鬼子兵這時反倒成了某種護身符。
這樣的威脅，顯然惹惱了那兩個國民黨士兵。他們揮舞着手中的武器，隨隨便便的就給別人扣上了頂漢奸的帽子。
“他.媽.B的，老子斃了你這個狗漢奸……！”
面對青年的對抗，穿軍裝的顯是急了，手裏拿着東西比劃着。雖然黑夜中看不清楚，金濤猜測動手的“國軍”恐怕手中還有武器。
士兵的威脅所帶來的，卻是被搶的人被逼急了越發大起來的爭執聲。
“開槍吧，你敢嗎？要是要鬼子巡邏隊聽到了，你們可就一定會被抓去槍斃！”
金濤此刻已經來到他們附近，藏身在一處矮牆的後面，心中為了他們的聲音發起急來。不但為了沒有鬥志的軍人們發急，也為了眼前這些懵懂的民眾發急。
“難道那些屍體他們都沒有看到嗎？難道他們對於日本鬼子還存有什麼幻想不成？這聲音要真讓日本兵聽到，恐怕不但他們，包括附近的人全都活不了！”
國難當頭的時候，當兵的不打鬼子，當民的不同仇敵愾。也難怪在這時國將不國、民亦將不民了。也難怪小小的日.本帝國，就可以一直打到中國的首都來。
他把38式步槍架在矮牆上，先仔細聆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附近沒有什麼危險之後，才壓低聲音發出威脅。
“都閉嘴，當兵的手裏的傢伙放地下，其他人不得出聲，不然的話……哼哼……！”
金濤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儘管如此他的聲音依然在寒風裏發著顫。這種飄忽的聲音，在這寒夜裏聽起來使人毛骨悚然。尤其此刻要說冤魂的話，南京怕是世界上最多的地方了。
“誰，出來，不然老子開槍了……！”
當兵的比劃着手裏的武器，壯着膽子但壓低聲音叫了一聲。爭吵聲也沒了，大約都被金濤的聲音嚇住了。
金濤心中冷笑，對方這時雖然舉着槍，但腦袋卻不住四周張望着。顯然他們根本沒有發現靠近了的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在和誰打交道。
他盡量放冷聲音，就像是冬天的化身那樣，語氣冷峻從牙縫中擠出下面這句話。
“怎麼非要我們開殺戒才聽話，我數123，不聽話的人就得死！1……”
僅這一聲，已經使在場的國民黨兵怕了。他們縮了下脖子，彷彿牛頭馬面已經站在面前。
“2……”
拉長了聲音的“2”，陰冷的就像是判官手裏的筆。這使兩個國民黨兵手中的槍垂下來，不知所措的對望着。
“3……”
冷風裏從牙縫裏漏出來的話，終於嚇住了眼前的幾個人。尤其金濤嘴裏的“我們”不知道有多少，這使在場的人誤會，他們面對的可能是一支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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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士兵這一次徹底崩潰了，手裏的槍也被他們扔在一旁。金濤悄悄從藏身的矮牆后探出身子，決定冒險接觸之前再嚇嚇他們。
“你們幾個看好了，誰要不老實就給我斃了他！”
說罷，把手中的38大蓋的槍拴拉動了幾下，算是給那幾個人一些警告。接着把步槍依然還放在矮牆上，擺成彷彿有什麼人在後面握持一樣。
兩個有武器的國民黨兵看起來是散兵，尤其他們頭上的德制M35，說明他們是國民黨軍隊中訓練比較好的德械師。如果自己要增加幾個人手的話，恐怕這兩個小子倒夠格。
爭執的人被黑暗中金濤的影子嚇了一跳，1.90米的大個子，在黑暗裏就像是什麼山精野怪。恐怕他們把金濤頭盔上固定的藍牙攝像頭，當成了什麼怪物的犄角了。只看了一眼，就低頭只看着自己眼前的地。
金濤手中端着他的沙漠之鷹仿真槍，打開LED戰術手電，光圈照在士兵的頭上。他自己保持着警惕一步步的靠近過去。到了近前兩個國民黨士兵倒令金濤多少有些失望。
他們看起來都是年紀不大的模樣，身上的軍裝也破成了一縷縷，露出了被硝煙染成了黑色的棉花。現在害怕起來的他們，臉色煞白就像是兩隻受到驚嚇的小狗那樣抖成一團。
“可惜了，碰到的不是老兵……”
後面與日本兵周旋，那麼老兵的作用顯然比新兵要好。
“……不過也好，新兵比老兵好管！”
事務總會有兩個方面，即不存在純粹的好，也沒有絕對的不好。足以令他欣慰的是，兩個國民黨士兵已經按他的命令扔下了武器。
適才他們爭奪的物品，給金濤唯一的感覺不過是可悲，那不過是百姓們常穿的長棉袍。這不由又使金濤對這些潰兵看輕幾分，雖然他明白亂世里大家都不容易，弄些民間的衣服來穿，也是不得以保命的手段。但就他個人來看，這並不算是應該對自己人使用武器的理由。
可他們不會知道，日本人會向南京城中的青壯年揮動屠刀，平民的棉襖又不是防彈衣，可以保護得了他們的安全。
“你們兩個面朝下、手背後趴着別動！你們幾個……算了吧！”
伏在地下的士兵，眼睛向金濤悄悄打量了一下。黑暗中的金濤絕對不會使人有親切的感覺，高大強壯的身體，與臉上塗抹的迷彩配在一起，在這樣的黑夜中實在不能不使人害怕。
他們一動也不敢動，只好用手抱着頭，任由金濤仔細搜查他們。趁着金濤收拾了兩個士兵的國產毛瑟手槍，又從兩個士兵身上又搜出兩把刺刀，平民中的老者一個勁的道謝。
“謝謝長官……謝謝長官……老朽非是不支持國軍抗戰，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穿着灰色的棉袍，沒有戴帽子的頭上有着灰色的頭髮，甚至連他的臉也是灰色的，也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原本就是這個臉色。聽他的話也算是有些文化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何，卻捨不得一件綿袍，畢竟那可是救人一命呢。
金濤收拾起武器掃了他與他身後的平民一眼，他眼前畏畏縮縮的平民總共三男三女，四個青年和一雙老人。他們幾個穿着棉襖、長袍的人，顯然是普通棚屋區裏的老百姓。
女人們如同軍閥混戰中的女人們一樣，一個個用鍋盔塗黑了臉希望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時又全都縮在了男人們的背後。看來這裏的女人們還不知道，野獸一樣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小鬼子，根本不分什麼老少，也無所謂其他條件。他們唯一懂得做的，不過是滿足自己的**。
如果替兩個潰兵想一下，沒有衣服他們恐怕也難以活得過明天。想到這兒，他繼續着手裏動作的同時，向老頭說起話來。
“老先生，你不必擔心，我只是路過這裏發現你們在這兒爭論卻不能不說上一句。這兩個弟兄搶你們的東西不對，只是眼下日本人已經進了南京城。就他們這身衣服，只怕就要害得他們丟掉性命？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你們有多餘的衣服，倒不妨給他們兩件！
另外我想提醒你們的是，好好的躲起來吧！鬼子兵殺起人來不分軍民、男女、老幼，我恐怕現在穩穩噹噹的藏起來，是你們唯一該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