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 求情
眼見着三日的宴會之期就要一晃而過,天後娘娘卻依舊一點舊事重提的意思都沒有,就好像之前的那些話都是一些戲言,並不能作數一般。可是就連天真無邪的碧瑞心裏也很清楚,就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般,天後之所以對此不再提起,更是證明了她的胸有成竹。正因為如此,碧瑞才會如此坐立難安,寢食難免。即使阿沅不止一次勸說碧瑞,卻都是無功而返。第二日日落時分,碧瑞更是一下跪在了塗山夫人的寢宮之前,如何都不願意離開。當阿沅聞訊匆忙趕來時,碧瑞已經不聲不響地在那兒跪了一個時辰了。
細密的汗珠因着日光的暴晒而均勻佈滿在碧瑞光潔的額頭上,阿沅一路奔跑而來,直到入了塗山夫人的院落才猛地停下來。正在她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觀察着碧瑞的神色時,青衣的聲音在二人耳畔又再度響起,“公主何必如此糟蹋自己?夫人也是會心疼的啊……”
“……母后若是願意與我見一面,她也就不用如此心疼了,我亦不會如此糟蹋自己……“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青衣話音剛落,碧瑞便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答了。只是這木訥的嗓音,實在是讓人又是心疼,又是惱怒。
阿沅站在一邊,聽着碧瑞說著大不敬的話語,便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還沒等青衣繼續說些什麼,她便一路小跑過來,一把拉住了碧瑞的一隻胳膊,“公主,您怎麼到這裏來了……快些跟奴婢回去吧。”
說著,阿沅便對着青衣抱歉地笑了笑,又對着站在一旁的丫鬟們使了使眼色,想要將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碧瑞拉走。卻沒想到,縱然眼下碧瑞只是憑着一股子倔犟的脾氣在支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她卻依舊還有力氣甩開阿沅的手。
“母后什麼時候見了碧瑞一面,碧瑞什麼時候離開。”只見她紅唇微微張開,用細如蚊吶的聲音重複着剛才的那樣一句話。
“公主……”阿沅因碧瑞的固執一下怔愣在那兒,半晌才回過神來。可是此時此刻,她除了扶着碧瑞幾近欲倒的身子一以外,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公主又何必如此執著……”青衣低着頭,打量着碧瑞那一張蒼白而又倔強的臉。這一張年輕細緻的面容,是如此美麗卻不張揚。然而碧瑞此刻的臉色之蒼白,卻為這美麗劃上了一抹暗色,“即便是讓您見到夫人了又如何?您想讓夫人答應的事情,她老人家是絕對不會應承的……”
青衣搖了搖頭,言語之中多有無奈。碧瑞跪在冷硬的冰磚地上抬頭看着青衣姑姑看了半晌,忽然便對着青衣跪拜起來。碧瑞的突然之舉,讓在場的奴婢們都大驚失色,一時間,土山夫人的院落之內奴婢們一眨眼便跪倒了一大片。
“公主快快請起,莫讓姑姑折壽了才是!”只見青衣睜圓了眼睛,誠惶誠恐地在碧瑞對面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滿臉驚恐。
“不,我不起來。還是那句話,母后一日不見碧瑞,碧瑞就一日不起來。”縱然青衣已經使了吃奶的力氣,想要碧瑞起身,卻均是徒勞。這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今日似乎早就已經鐵了心,一定要為了那一件她本不該奢望的事情爭出個結果來。
剛剛開始,青衣還以為碧瑞不過是隨便胡鬧以下,跪了幾個時辰吃不住了,自然就會自己離開了。卻沒想到,今日碧瑞似乎發了狠,大有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之勢。這樣的預兆,急壞了阿沅,也急煞了青衣。
一時之間,大家都在這種焦灼不安之中沉默了下來。只是誰都不曾想到,打破這尷尬的沉默的,竟然是一省細微的開門聲。青衣幾人聞聲猛地一回頭,卻見一個長相俊俏的小丫頭怯生生地站在門口,一手扶着寢宮的房門,緊張地看着他們。
“公主殿下,夫人宣。”小姑娘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最後視線終於是在碧瑞的身上停下。說罷,她便將頭一轉,先一步又走進了那陰暗的宮殿裏,只留下一扇微微開啟的門扉在身後,讓碧瑞怔愣地望着。
大概是因為這意外的結果來得太突然,有那麼一時半會兒,碧瑞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其他的動作。直到阿沅暗地裏推了推她的身子,她才回過神來。只是因為跪得太久,突然站起來,竟然讓她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門框之前。
“公主小心!”青衣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了她,並伴着她一道進了夫人的寢宮之中。
碧瑞亦步亦趨,一路走來,只覺得這雙腿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她一抬頭,夫人已經坐在了白紗之後的王座上,因為宮殿之內的燈光很弱,她只能夠勉強瞧見自己的母親似乎是斜倚在那方軟塌上的。
事到如今,碧瑞雖然心裏有些畏懼,卻也知道自己無路可走。躊躇之下,她終究還是選擇第一個打破這沉默,“母后……”
“你還知道本宮是你母后?本宮還以為,你與那些外庭的亂臣賊子一般,巴不得看本宮傷神傷心,這才如了你的意。”塗山夫人說這話時咬字很重,聲音也很冷漠。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阿沅忍不住渾身打起寒戰。
只見塗山夫人話音剛落,碧瑞便又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阿沅與青衣一左一右地站着,只是很是為難地對望了一眼,並沒有出手去將碧瑞攙扶起來,“碧瑞惶恐!母后!碧瑞真的不是任性妄為,想讓母後過得不舒坦……碧瑞只是……”
“只是什麼?”塗山夫人斜睨了碧瑞一眼,古井無波的眼睛一眼望去,讓人一時之間竟然看不透她真正的心思,“只是你情到濃時難自抑,心裏不服氣,便跑到母后這裏來尋着母后和你一起胡鬧么?”
“母后!”碧瑞頗為難堪地低呼了一聲,似乎是在求饒,又好像是在譴責。至此,阿沅與青衣的頭不知不覺間垂得更低了。原因無它,只是這樣的場面被她們這些做奴婢的碰到,實在是太過尷尬。
“怎麼?許你這麼膽大妄為的做,還不許人說了?”塗山夫人氣不過,又是冷嘲熱諷了幾句,直到現在,她似乎才瞧見青衣與阿沅的存在。於是她煩躁地一揮手,又對着他們兩個人皺了皺眉頭道:“你們二人到外頭好好地守着。別又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本宮還丟不起這個人!”
“是。”阿沅與青衣一愣,眼中有些猶豫,最終卻還是手一揮,帶着殿上所有的宮女與侍者,離開了塗山夫人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