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爺又在騙人了
琅琊園,一間陳列着不少舊傢具的耳房裏,李觀音正將目光投於條幾后的一幅舊畫像上,有些出神。
邊角泛黃的畫像里站着一名姿態端莊的女子,她眉間透着少許惆悵,眼光略顯陰鬱,但白皙的面容卻顯得異常平靜,好像什麼時候都不會生氣,那是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片刻后,李觀音踩着一張板凳將母親的畫像摘下並捲起,然後右手一轉,手腕里憑空出現一團光華,而此時,李觀音手中的畫卷已消失。
離開了耳房,離開了李府,與青笛去買了一些冥紙,李觀音便騎着快馬向十餘裡外的一座山坡而去。
來到母親的墳前,李觀音雙膝跪地,將一百四十二份金剛經的灰燼灑在墓碑前,沉默了良久,才低語道:“母親,請原諒孩兒這次是因為路過才來看你的。”
話落,他目光空洞的看着母親墓碑上的寥寥數字,又看向母親墳墓上那些荒草,漸漸的,他眼裏竟無端端生出兩團烈火,那是因為憤怒所致,他不明白,人為何一定要死,為何一定要忍受離別之苦,老天真是好不公啊!
他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有時他會覺得死亡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實際上那只是在他被陰風折磨的死去活來時心生的一種幻想,但是現在,他心中已不存在那種荒謬而懦弱的幻想,因為他看到了母親的墳墓,他看到了母親死亡后的孤寂。
也許正是因為看到了母親死後的孤寂,他才看到了自己的可悲,因此,他憤怒!
不知過了多久,李觀音的目光已恢復寧靜,他沉默的想着:
就算自己從新修鍊到元嬰階後期,壽命也不過區區二百載,到時若不繼續像只不睡覺的鳥兒一樣去努力修行,壽命終將截止,想來,只有達到那仙道九重,才有機會真正踏入長生不死的行列。
但,自己,會長生不死嗎?
答案是……
一定會的,只要自己成功潛入坐落於玉邙山雁落峰下的東陽侯墓,就一定能取得定陰珠,取得定陰珠,自己的修為就一定能一飛衝天,到那時,問鼎長生不死,會很難嗎?
也許吧。
但,縱是經歷千難萬險又如何?
歷史的長河中,無數人能。
自己憑什麼不能?
想到此處,李觀音雄心又起,他忽然將手中的冥紙拋向天空,本來是要拋給母親的,但現在不是了。
老天,今日我將幾片冥紙施捨與你,從此與你再無瓜葛,你,不能阻擋我問鼎長生不死的決心!
看到李觀音身上彷彿從新散發出從前那種與天叫板的氣質,只是這種氣質里好像又徒然增加了點什麼,青笛的小臉上湧現出一種比天上的陽光還要濃郁的笑容,少爺怎麼樣她都喜歡,但她更喜歡少爺這樣。
清理完母親墳墓上的荒草,李觀音與青笛向西一起絕塵。
目標,三千裡外的玉邙山!
……
炎京城,帝國十六侯府之一,靖安侯府。
主人名叫魏軒轅,乃是帝國為數不多的元嬰階強者,掌握神鬼莫測的道術,小則撒豆成兵,大則呼風喚雨,在世間,是無數人敬仰的人物。
如今,他不僅世襲了自己父輩的榮耀,更是被帝國皇族尊為上卿,位高,權重。
內府書房,三十齣頭的魏軒轅正在書桌后查閱地圖,同時,桌底下有一名美婦在為他品簫。
總管廖白方站在書桌前,並未因為書房裏充斥着陣陣特殊的聲音而感到尷尬,反而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畢恭畢敬的對書桌后的魏軒轅行了個禮:“侯爺。”
本來他在府內忙於其他事情,但突然被魏軒轅召來,還不知所為何事。
魏軒轅抬起頭,顯出一副冠玉般的面容,只是眼神有些妖,眉間有一顆紅痣,他點了點地圖上玉邙山位置,搖搖頭道:“過兩個月就是東陽侯的三年忌。”話說此處,他突然眼冒精光,將手按在胯間美婦的頭髮上,一臉發狠的道:“這個老東西,死了還佔着定陰珠那寶貝,眼饞啊!”
廖白方微微一怔,試探道:“侯爺是想要那寶貝?”
魏軒轅哈哈一笑,指着廖白方瘋癲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可真聰明!”
廖白方老臉一紅,可不等他有什麼其他反應,魏軒轅變臉如翻書,臉上的笑容憑空消失,狠辣犀利的盯着廖白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東陽侯忌日,本侯身為晚輩,理應為他添置些陪葬品,而本侯想要那定陰珠,這陪葬品里,是不是應該安插一個能為本侯取得定陰珠的人?本侯的話,你……明白嗎?”
廖白方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魏軒轅的話,重重點頭道:“屬下明白!”
魏軒轅立刻對他豎起大拇指,又大笑道:“明白就好!”說到這,臉上又無笑容,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快去辦吧,辦不好就不要回來了。”
“是!”
廖白方額頭冒出冷汗,速速離開了書房。
但不到片刻,他又原路折回,彎腰彎的差點把頭扎進褲襠里,戰戰兢兢的問魏軒轅:“漁磯姑娘對侯爺還有沒有用?若是沒用,屬下便把她安插在陪葬品里,她可在銅棺內閉氣三年而不死,讓她負責取東陽侯墓中的定陰珠,再適合不過。”
聽這話,魏軒轅想起一名常年一襲紅裝、赤裸雙腳的女子,不過他卻立即勃然大怒,尖着嗓子就破口大罵:“那個臭婊~子,吃了本侯三年,用了本侯三年,到現在連與本侯睡一覺都不肯,沒用,絕對的沒用,讓她去,讓她取得定陰珠后,你再把她殺了,殺的完整點,本侯要奸~屍!”
“……”
廖白方一陣惡寒,他知道侯爺性格癲狂,也嗜色如命,卻沒想到侯爺癲狂到如此不顧身份的程度,嗜色如命到這樣無恥變態的程度,竟然要奸~屍……
不過話說回來,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呀。
……
兩個月後,西川山脈盡頭,玉邙山入山口。
“終於到了!”
望着前方連綿不絕雪山,李觀音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以平息自己內心的激動。
“那個東陽侯還真大膽,將自己葬在這距離大玄王朝不足六百里的地方,據說,他生前的大部分軍功都來自大玄王朝,也不怕被挖墳!”
青笛從馬腹上拿過水囊,遞給李觀音,然後順着李觀音的目光望去,喋喋不休的說道。
“墓穴之上是一座玉邙山最高的冰峰,而且周遭冰岩也巨大的如山丘一般,主墓門方向更是有武夫一品的高手常年把守,大玄王朝的人想要靠近,談何容易?”
喝了幾口水,將水囊還給青笛,李觀音手中憑空出現一張圖紙,這是他精心準備接近兩年的東西,今日終於派上了用場。
“據說那東陽侯生前很多疑,他的墓穴在此,許多人都知道,他難道就不怕?”
青笛也喝了幾口水,然後看了看李觀音手中那張密密麻麻的像是最為精密的迷宮線路圖一樣的圖紙,歪着腦袋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其實言下之意,是在擔心東陽侯的墓穴會不會是假的。
便在此時,將圖紙收起的李觀音笑吟吟看了一眼青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後說道:“東陽侯的這個墓穴,確實是假的。”
語不驚人,死不休。
聽到李觀音的話,青笛小臉上的表情立刻陷入凝滯狀態,漸漸,她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緊張道:“少爺不會是跟青笛開玩笑吧?”
“我什麼時候與你開過玩笑?”
李觀音依舊笑吟吟的,讓人難辨真假。
“那怎麼辦!”
青笛急了,甚至眼睛裏竟顯出一層薄霧。
兩個月來,少爺的修為又被那團陰風腐蝕為武夫三品,所以,可不能再耽誤了,她真不敢想像,如果那團陰風把少爺丹田裏的力量源泉全部腐蝕殆盡后,會不會繼續腐蝕少爺的性命。
“傻青笛,我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見青笛信以為真,李觀音用手心撫向她那因為常年跟自己風餐露宿而有些暗淡的小臉,安慰道:“放心吧,仙門中的風水術不會騙我,那東陽侯的墓穴雖然不在那座最高的冰峰下面,但它卻在墓穴的下面。”
青笛收起薄霧,奇怪道:“墓穴的下面?”
“是啊,墓穴的下面。”
李觀音點了點頭,繼續望向前方連綿不絕的雪山,說道:“東陽侯生前確實很多疑,所以在其死前,親自督建了自己的墓穴,搞的近乎天下皆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一個假墓穴,然而真墓穴在哪裏呢,恐怕不真正懂風水術的人是不會猜到,其實真墓穴就在假墓穴的下面,而那真墓穴里,也絕非假墓穴里那般寒氣滲人,不然東陽侯在死後一定要遭大罪的,所以,真墓穴里一定是一個四季如春,適合養老的好地方。”
青笛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聽的是懵懵懂懂。
既然少爺肯定了真墓穴就在假墓穴的下面,那少爺又為何肯定的說那真墓穴里一定是四季如春?
還說那是一個適合養老的好地方,這怎麼可能!
玉邙山那座最高的冰峰名叫雁落峰,可想而知,就連大雁都難以逾越的地方,該是多麼的寒冷啊,然而那樣的寒冷之地,縱然是下面的下面,又怎會四季如春?
想來想去,最終青笛得出一個結論。
少爺又在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