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天氣異常陰鬱寒冷,湛盧山上滴水成冰,雨下過之後,背陽處的樹梢上掛滿冰棱,長期不化,幾乎每人的臉和手都凍瘡了,為了防止手被傷,眾人出工前都塗上茶籽油,寒冷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除夕的前兩天,郭璞和楊方來到駱駝坳,眾人正好收工回家吃午飯,郭璞和楊方為他們送來了兩壇梨花春酒,二十斤狗肉,以暖身子。郭璞請眾人去東坪郡過年,眾人聽后十分開心,歐冶子說:“謝謝郭大人盛情邀請,我在家裏看家吧。”
“歐冶師傅說哪裏話,你不去怎麼行呢?”
“可家裏不能沒人啊。”
“山上又沒值錢的東西,頂多不過幾斤粗銅而已,把它藏好就是,再說過大年,誰會上山偷東西呢。”
“話是這麼說,可是山上沒有人,心裏總不踏實。”
“總之,歐冶師傅一定要去,你和李將軍是主客,你不去,會很掃興的。”郭璞非常誠懇。
“對,歐冶師傅不去我也不去,歐冶師傅才是主客。”李遠說。
歐冶子知道山上沒東西可偷,但離開家去東坪郡過年,總覺得不妥,是什麼不妥他也說不上來。
謝良野和周明山說願意留守家中,勸歐冶子儘管放心前去。歐冶子覺得讓他倆看家過意不去,但郭璞和李遠再三勸說,最終商定留謝良野、周明山在家裏。
除夕的早上,李遠和歐冶子帶着眾人下山,從紫大爺那裏領來久未騎過的馬兒,向東坪郡進發。
到了郡府之後,侍衛對他們說郭郡守去慰問孤寡老人了,傍晚就會回郡府,請他們在府上吃午飯,唐總管已經把午飯安排好了。
吃過午飯後,李遠交給每人一錠銀子,上街買東西,每人領了銀子,開開心心逛街去了。
傍晚時分,郭璞回來了,他一下馬,便去見李遠,李遠正和歐冶子正坐在廂房裏喝茶,郭璞說:“對不起,在下怠慢各位了,請各位原諒。”
“哪裏哪裏,郭大人以民為重,我們都說郭大人勤政為民,十分可敬呢。”李遠說。
晚上,郡府的屋檐下掛滿了珠箔燈籠,紅色的燈籠把郡府照亮得如同白晝,微風吹過,燈籠左右搖晃,燈下的樹影花痕隨着飄動起來,院子中間,燃起一堆大火,侍衛們把竹筒往火堆里扔,爆竹一聲接一聲在炸響,整個郡府充滿此起彼伏的爆竹聲,渲染着節日的喜慶氣氛。
郭璞為眾人安排了豐富的酒宴,餐廳里擺了四張八仙桌,郭璞把郡府的當差都請來,郭璞和李遠、歐冶子、羅依然、陳利等同坐一桌,菜上來了,酒也開了,歡聲笑語中飄着濃濃的菜香、酒香和年味。
為了避嫌,郭璞只說李遠等人是會稽來的貴客,沒有介紹他們的真實身份,郭璞的同事們知道這些貴客的身份非同一般,紛紛上來敬酒,在眾人的輪番敬酒下,李遠和歐冶子喝得微醉,酒宴喝到八點半才結束。
郭璞拿出了十一個紅包交給眾人,每個紅包裝着一兩銀子,謝良野、周明山的紅包由歐冶子代收,郭璞叫眾人去逛花街,那是年青人最喜歡的節目,許多男女青年在花街邂逅,成為一生的伴侶,說得年青人躍躍欲試。
李遠和歐冶子不去,和郭璞留在郡府里喝茶、聊天,其他人都去逛花街了。
花街並不長,只有兩百米左右,一進花街口,感覺就完全不同了,處處張燈結綵,花團錦簇,把整條街照亮了,街道兩邊是賣年貨的攤子,有彩燈、對聯、梅花、杜鵑、茶花、臘梅、三角花、一品紅、君子蘭、蟹爪蘭、盆景、木偶等物,中間一條約四米寬的路留給人行走,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紅男綠女笑語盈盈,左顧右盼,似乎都想邂逅一場浪漫的愛情。
眾人走着走着就分開了,羅依然和黃鳳潔手牽手走在一起,一邊目不暇接瀏覽着,一邊議論各種花的艷麗和行人衣服的華麗。
羅依然走到一個攤子前,攤子上擺滿了各種玉器,玉器晶瑩剔透,質地細膩,色澤濕潤,光潔如珀,雕工精巧,羅依然看了甚是喜歡,她拿起一對綠色玉蝴蝶,看了又看,問:“老闆,這對蝴蝶多少錢?”
“一對二兩銀子。”老闆是個體胖的中年人,他看羅依然雖然嫵媚動人,但穿着荊釵布裙,不像是個有錢人,便隨便應付一聲。
“老闆,能不能便宜一點?”羅依然覺得太貴了。
“對不起,我們是實價,不講價錢。”說罷又轉頭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好,成交!”羅依然咬咬牙,掏出二兩銀子,想交給老闆,這時,一群男人出現在她倆身邊,對老闆說道:“老闆,這對玉蝴蝶我出三兩銀子。”說罷,去拿那對玉蝴蝶,羅依然一看,原來是個衣着華麗、腸肥腦滿的年青人在搶她的玉蝴蝶,老闆一看,知道他是真離侯的三公子真下,馬上陪着笑臉收下了他的銀子,又從中拿出一兩銀子還給他。
羅依然生氣地問道:“老闆,你這不是欺負人嗎?這對玉蝴蝶是我先看中的,我出同樣的價錢,你卻不肯賣給我,要賣給他,是何道理?”
“對不起,小姐,你趕快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羅依然還想和老闆爭論,黃鳳潔看見真下正色迷迷地盯着羅依然,她趕緊扯扯羅依然的袖子,示意她走,羅依然會意,轉身要走,卻被真下攔住:“小姐,別走啊,我是買來送給你的。”
羅依然瞟他一眼,十分反感:“誰要你的臭東西?走開……”
這時,真下的幾個隨從擠上前來,把她倆團團圍住,他對羅依然說:“小姐,你太漂亮了,本大爺從沒見過你這仙女般的美人兒,今晚陪本大爺玩玩吧,本大爺給你十兩銀子……”說罷,伸出一隻手,在羅依然的臉上摸一把,羅依然勃然大怒,把他的手擋開,真下的隨從立即把羅依然和黃鳳潔的雙手扭到背後,真下正想去抱羅依然時,突然聽到一聲大吼:“住手!”原來是陳利。
真下轉過身,見陳利只有一個,膽子一下大了,惡狠狠地說:“怎麼,你想英雄救美嗎?我是個殺人不償命的主,你別做我手下的過年鬼。”
陳利上一步說:“馬上放了兩位姑娘,否則你才會做過年鬼。”
真下見陳利不識好歹,衝上前去,一拳頭向陳利臉部打來,陳利見來勢兇猛,頭一躲,避開了他的拳頭,陡然抓住他的肘子,順勢往後一扯,同時伸腳一掃,只聽“啪達”一聲,真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來了個“狗啃屎”,被嗑掉了兩顆牙齒,滿嘴都是血。
真下的隨從見主人被打倒在地上,放開羅依然和黃鳳潔,一起衝上來,但見陳利突然下蹲,兩隻拳頭閃電般出擊,把其中的兩個打倒,又瞬間躍起,雙腳一蹬,把另兩個也踢翻在地,由於慣性的作用,他往後倒在地上,但他倏然一個筋斗站起來。
這時真下也從地上爬起來,惱羞成怒地揮拳向陳利打來,陳利見他還不死心,想給他一個教訓,他抓住真下的肘子,使勁把他的手扭到背後,使出十分力氣一拉,只聽“咯”的一聲,真下的右手脫臼了,吊在肩膀上,再也舉不起來,嘴裏“哇哇”叫着眾隨從上前打陳利,但他的隨從見陳利武藝高強,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沒一個敢上前,一個隨從對真下說:“主人,我們還是回去吧……”還沒說完,便挨了真下一耳光。
其他隨從知道今天就是打不過也要打,要不,以後甭想再跟着真下混了,他們四人又一起衝上來,但因為膽怯,不敢十分拚命,幾招之內,就被陳利打扒在地上,哭爹叫媽,再也起不來了。陳利不理他們,帶着羅依然和黃鳳潔走了,臨走時,真下還在狂叫:“有本事不要走,我回去叫我爹帶兵來……”
羅依然對陳利說:“陳兄長,謝謝你!要不我們肯定要被那個流氓欺辱。”
“沒什麼了,只要羅妹妹願意,以後我隨時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陳利熱切地望着她說,羅依然趕緊低下頭,點點頭,表示感激,卻被陳利理解為她懂得他的愛慕之心。
陳利知道他今晚打的是真離侯的三公子后,擔心真離侯會前來興師問罪,他本來想瞞着李遠,但想想是瞞不住的,回到郡府,他把事情起因和經過說給李遠聽,李遠問了羅依然和黃鳳潔情況是否屬實,她倆一口咬定千真萬確,李遠叫他安心去睡覺,這事讓他來處理。
李遠把情況向郭璞說明,問郭璞會有什麼後果,郭璞說真下平時劣跡昭著臭名遠揚,經常欺男霸女聚眾鬥毆,已經鬧出了不少事,應該有人冶冶他了。李遠怕真離上門尋釁滋事,暴露眾人的身份。郭璞說真離是先王允常封的小侯,因為窮奢極欲行為不端,在現在的越王那裏已經失勢,他沒有軍隊,只有家丁和豢養的打手,不用怕他。
果然不出所料,晚上十一點,真離帶着真下來到郡府找郭璞討個說法,郭璞和李遠見他沒有帶別人上門,心裏的石頭放下了。李遠把情況和真離說明了,真離自知自己的兒子無理,不想為難李遠,只叫陳利出來和真下道歉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