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雨凈鉛華
遙路不可知達期,徐明不知道這一去是何方,意外太多,人生這條路走的彎彎曲曲,慢慢的也就沒了方向。
半年前,他跪在徐家正廳中,他所想是什麼?現在,他所想的又是什麼?
長安城,他原以為是終點,卻不想這是一場過路的風景,驛站都算不上。不過徐明知道,他還會回來的。
常州城自鄭城峰拔營剿匪去之後,似乎就沒有什麼大事兒。唐譽唐知府落了個清凈,那些城中大戶也是如此。世事總是那以預料,曾與徐明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員外,彭家主都似乎有了麻煩。
李府...
李有財在後院池塘邊的涼亭中靜坐着,李慕言的離去他沒有去攔,“我尊重我女兒的決定,如果我認為那是對的。”這就是李有財的思考方式。
李有財的通寶錢莊與朝廷一向有合作,東晉國三大錢莊,長安錢莊,中櫃錢莊,通寶錢莊。三家錢莊負責整個東晉國的新印銅錢發佈,銀票流通,和民眾錢財儲存。當然,黃金則是還在那國庫之中的。可惜,有錢無兵,關乎國家財政的事兒,朝廷自然不會放手讓他們去做,大量朝廷中人的摻和,讓李有財雖然是名義上的老闆,可卻沒什麼地位,只能龜縮於這常州城中。
不過錢莊的生意還是需要他把持的,之前常州城中所有商賈對外的貨物流通都受到了那流寇的影響,唯獨李有財的沒有。因為他通寶錢莊的影響力足以讓他輕易調動數百軍士來護送鏢銀。
李有財看着身前擺着的賬本,心裏隱隱感覺到了不安。
雖然通寶錢莊平時運送銅錢官銀,皆有大隊兵士護送,並且偶爾也會遭到不開眼的土匪搶劫,但最近這種事卻是太平凡了。
半月之內發生三起鏢銀被劫之事,分別發往東晉國長安,庶海府和潞州府,可蹊蹺的是這三件鏢銀全部在岩水府地界就被劫。
李有財做了大半輩子生意,自然是不缺頭腦的。城外匪寇再兇殘又怎麼會出沒的那麼頻繁,雖然這幾次運鏢都是委託彭家的鏢行做的,因為常州城已無太多兵士足夠通寶錢莊抽調。
可彭天手下也不竟是廢柴,好手不少,三次共派出百餘人,如今竟然一個都沒能回來,全部死於劫匪之手。
並且三次都走的官道,怎會有如此多的劫匪,況且那鄭城峰將軍不是正在剿匪嘛。
所謂事出反常必為妖,李有財不知何因,所以也只好暫停了對外官銀的調動。同時也招收了大量的家丁,李府內一時戒備森嚴。
與此同時,彭天也發現了不好,常州城內最大的鏢行就是他家的了。與通寶錢莊的合作也不在少數,這半月來的情況倒頗是奇怪!
彭天鏢行里的人數少了三分有二,彭天自小是混混出生,從來不乏對危機的敏感,如若不然,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常州城的哪一塊亂葬崗上了。
二十年前,他風雨不顯,他彭天的大名,常州城內也沒人知道。那時比現在要風雨飄搖的多,各方諸侯混戰,常州城也多次易主,那個年代,血腥是唯一的主色調。但他彭天活下來了,因為他足夠謹慎。
這真正安穩的,也就是這幾年而已。他還沒褪掉那份謹慎呢。
“早做準備,不杞人憂天,也要未雨綢繆。”這是彭天的思考方式。
“女兒,最近常州城恐有異動,我會讓你張叔護送你去長安城,如果常州城有異事,就去找徐明仙師,若無事則安,回來就是。”夕陽下的彭府門前,一輛馬車停在彭府門前,馬車前後則是十幾匹西域品種的高頭大馬,馬上各有一個帶刀護衛。像是要遠行的樣子。
“那爹你呢?”彭依依有些緊張,雖然小時生活並不安穩,但從不缺少父親的陪伴。若要較真,彭依依從來沒離開彭天超過兩天。
“咱家在常州城還有那麼多產業,那麼多夥計,我總不能拋下大家都走吧。”彭天倒是不緊張,該緊張的年輕時候都緊張過了,如今倒是什麼都泰然自若。
“可是爹你不是說常州城有危險嗎?”彭依依緊抓住彭天的手,不肯鬆開。
“無妨,我只是懷疑,如今什麼事兒都沒有。你也無需太過擔心,也許只是爹老了,人想的多了點。”彭天輕拍了拍彭依依的手,安慰着說道。
“可是,爹...”彭依依還想說什麼,卻見彭天說道:“丫頭,爹終有離去的一天,你要學會獨自在這世界上活下去。這是第一步,希望你走好。”
彭天看着左手邊的中年男人,輕聲說道:“老張啊,我這風雨飄搖的一輩子多虧了你,如今我這女兒也拜託給你了。”那中年男人與彭天關係似是不平凡,只是點了點頭。
彭天又對彭依依身旁的丫鬟說道,“小紅,扶小姐上車吧。”
“是,老爺,小姐咱們走吧。”
彭天望着遠去的車隊,也是嘆了口氣,這次,他是最沒把握的一次,因為這關乎他的女兒。他此生最鍾愛的人。
常州城內依然一片平靜,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常州城那樓宇的琉璃瓦上,各色光輝折射,霎時漂亮。
彭天不想自亂陣腳,但也不得不防,彭家產業他停下了一半,除了酒樓,布莊這種關乎衣食的,全部停了下來。所有人員都被集中到了彭府內,彭天也開始了閉門不出的生活。
這金黃色的九月,常州城內只要有對外生意的商賈們似乎都發現了異常,又似乎是因為彭天與李員外的異動。城內東南西北四個坊市,大量店鋪關門。徐明曾見過的熱鬧景象,卻再也沒在常州城出現過。
昔日那成墨閣前的小販叫賣聲也乾淨了許多,而成墨閣前那青石台階,也慢慢鋪上了灰塵。而那一旁的唐老闆的布莊也不知何時關上了門。
也許,如今安靜的常州城等得只是一場雨,一場能打破這安靜的喧鬧的雨,一場能洗盡成墨閣前青石台階上灰塵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