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她不是她,始終不是
池灝已經沒有忙得沒有時間去管非池,把新總部的項目丟給老部屬門之後,就不見了人影,所以關妍才會找到機會回來偷偷進行圖越的競標工作。
當然,在昨晚那一切發生之前,她都沒有信心說服陸堯,而事實也證明,陸堯之所以答應讓他們參加競標,絕不會是因為她口舌生花能言善辨,那所謂的說服看起來是多麼的無力。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關妍都沒有看完那長達數十頁的投標文件。她揉了揉眉心,抬眸看了眼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才驚覺下班時間早已過。
擱在桌上的手機適時震動起來,關妍掠一眼,是凌昊,不接,低頭繼續奮戰。
在北京,除了池灝與凌昊,沒有其他人會在這個時候找她,她頭痛的時候,不想聽人啰嗦,也許是母愛缺失,凌昊從認識她的第一天開始,就像一隻老母雞一樣,張着羽翼喋喋不休。
有時候,愛屋及烏,恨亦及烏。
有些事她始終不能釋懷,她對母親的恨,從她選擇離家后,就開始積聚。
手機持續震動,凌昊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韌性不是一般的強。
她不想接,無奈寄人籬下,得給些面子。
“有事?”她的聲音低低的,略帶着倦。
“回來吃飯?”
“你幾時變住家煮男了?”關妍調轉枱燈,靠着轉椅背轉了半圈,天黑了。
凌昊看了看繼母,笑笑說:“你別管,反正不會比你在外吃的難吃。”
關妍略沉思了下,想起早上他留的便利貼,皺了皺眉:“凌昊,我不回去吃,如果你再做些無謂的事情,我不會再打擾你。”
凌昊一派輕鬆的樣子:“所以說太聰明的女子不好玩,阿姨等一下就回去跟我爸吃飯,你沒回來之前,她都經常上來做飯給我吃,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關妍長睫微微一顫,也許,真的是自己太過敏感,遂換了口氣說:“我還有事,你自己吃。”幾乎沒等他再多說什麼,她便掛掉電話。
擱下電話的時候,她有片刻的靜默,但僅是片刻。
思緒紛亂了,無法再集中精神,於是關掉枱燈,拿起包離開辦公室。
池灝今晚有個重要宴會,她不便出席,所以,很凄涼的無處可去。北京這麼大,她真的連個去處都沒有。
其實應該呆在辦公室的,但是,心口突如其來的悶得難受,她想出去透口氣。
關妍垂着眸走出寫字樓時,陸堯一眼就看見了她,他凝視了她幾秒,緩緩的從倚着的車邊直起身,墨黑的眼睛裏有稍縱即逝的意外。
簡媚的公司在這座寫字樓的某一層,下班后把手機忘在辦公室,他送她回來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情緒看起來很低落的關妍。
他看着她緩慢的走到馬路邊上,也不攔車也不行走,只是佇立着看着車流,眼神遊離。
關妍看着紅綠燈轉換,行人匆匆過馬路,突然就想起小時候,父親會經常牽着她過馬路回家,此去經年,過往的那一切,早已在記憶中變成了廢壁殘垣。
她想,如果……她不是來自單親家庭,她今天,還會不會如此獨立堅強。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從零開始,不是所有人都耐得住的寂寞。
她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眸想邁步出去,一雙鋥亮的意大利手工牛皮鞋停在她的面前。
關妍抬眸看去,撞進一雙深色的眼眸里,仍舊是淡泊無波,不見暖意。
真糟糕,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遇見她此刻最不想遇見的人。
她勉強揚唇笑了下:“陸總,真巧。”不知道是真的碰巧還是假的碰巧,一天兩次的相遇,如果不是刻意而為,就真的只能說是太巧了。
陸堯眉心微蹙,漠然的看她半秒后,問:“為什麼會在這?”
關妍揚揚手中的文件袋:“做標書,你給我的時間不多不是嗎?”
陸堯側目看了看眼前的摩天大樓:“非池的辦公室在這裏?”為什麼他從來沒聽說過?報告上說非池的總部在珠海。
關妍兀自笑笑,不置可否,她不想他知得太多,偏頭痛,她不想再多糾纏。
“吃飯了?”陸堯沉默了一下后問,他分辨不清心頭複雜的感覺是什麼,當年驚痛尤在,五年恨極依然,今天又為什麼要受她情緒牽引,忍不住的去關心?
關妍長睫輕微的眨了一下,想了想,仰頭看他:“陸總,我想,我們還是保持適當的距離比較好。”
陸堯愣了愣,薄唇微抿起來,不受控制的一絲溫情硬生生被這淡漠的一句話語逼得煙消雲散。
關妍的目光,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某個身影之上,她退開一步,對他微一頷首說:“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先走了,你的女友在等你。”
整個轉身,得體疏離,讓一邊惴惴不安卻不動聲色的簡媚稍稍放了心。
陸堯看着她攔車離去,眸中再無情緒。
簡媚緩緩過來,與他並站着目送關妍離開,心中微微的刺:“她改變了很多。”
陸堯收回目光轉眸看她:“變好還是變壞了?”
“變得讓你我都不再熟悉。”她抬眸回看他:“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告訴你,我有點嫉妒關妍。”
陸堯笑:“嫉妒什麼?”
“嫉妒她幾乎不用做什麼,就能牽着你的情緒走。”而這一點,任她如何努力,都做不到。
“吃醋了?”陸堯見她皺着眉頭,笑着伸指替她撫平。
“嗯,不可以?”簡媚仰頭看着他,佯怒嬌嗔,她知道陸堯不喜歡小家子氣的女子,她竭力去做,一點一點的去做他心目中的那個影子,但,她始終不是她,始終不是。
陸堯勾着薄唇:“我以為你從來不會吃醋,外邊的人都以為你不愛我。”
“陸先生,我是很正經的。”
“我發誓,我真的只是偶遇她。”
“一天兩次?”簡媚衝口而出。
陸堯眼神瞬間暗下來,沉默半秒,收起所有情緒:“真的只是偶遇。”然後便冷冷的轉身折回車子。
簡媚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他已漠然回走,她只得跟上去。
車子四平八穩地往前開,陸堯握着方向盤,始終平靜,甚至沒有偏頭看半眼簡媚。
“陸堯,抱歉。”到底是受不了這種靜得窒息的沉默,簡媚又一次局促的先開了口。
愛情中,最先愛上的人永遠比被愛的人要辛苦些,有時候,明明不是自己的問題,可就是要去遷就對方,因為他可以不在意,但自己卻不行。
“你沒做錯什麼。”陸堯很淡靜的說,視線仍專註的落在前方路上。
“可是你生氣了。”簡媚看着他的側面,煙薰的大眼潛藏不住濃濃的落寞。